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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太后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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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具位臣司马光,昧死再拜上疏皇太后殿下: 群生无福,大行皇帝奄弃天下,皇帝继统,哀毁成疾,未能亲政,恭请殿下同决庶务。臣愚伏计殿下念宗庙社稷之重,为四海黎元之计,不得已而临之,非中心所欲也。若皇帝圣体不日康宁,殿下必推而不居;若药石未効,则殿下方且总览万机,未暇自安。故凡举措动静,不可不戒慎留心焉。方今天下之势,危于累卵,小大战战,忧虑百端。若非君臣同心,内外协力,夙夜勤劳,以徇国家之急,则祸难之生,岂可胜讳哉! 夫安危之本,在于任人;治乱之机,在于赏罚。二者不可不察也。若中外百官各得其人,贤能者进,不肖者退,忠直者亲,谗侫者疏,则天下何得不安?任职之臣,多非其人,贤者退,不肖者进,忠直者疏,谗佞者亲,则天下何得不危?赏不因喜,罚不因怒,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则天下何得不治?喜则滥赏,怒则妄罚,赏加于无功,罚加于无罪,则天下何得不乱?然则天下安危治乱,不在于他,在于人主方寸之治而已矣。 凡御下之道,恩过则骄,骄则不可不戢之以威;威过则怨,怨则不可不施之以恩。恩威之道,圣人所以制世御俗,犹天地之有阴阳,损之益之,不失中和,以生成万物者也。夫恩者,欲物之亲已也,有时而生怨;威者,欲物之畏己也,有时而生慢。小人之性,恩过则骄,骄而裁之则怨矣。爵禄赏赐,妄加于人,则其同类皆曰:“我与彼才相若也,功相敌也,彼得之而我独不得,何哉?”是出一恩而召群怨也。故曰:恩有时而生怨也。威严太盛,则人无所容,刑罚烦苛,则滥及无辜,则其同类皆曰:“是过也,人谁无之?彼既不免,行将及我。”于是乎穷迫思乱。为其上者,乃更畏恐而求姑息,是始于严而终于慢也。故曰“威有时而生慢也。”如是,则为人上者,岂不至难哉? 盖善为人上者不然,恩必施于有功,而罚必加于有罪。恩虽至厚,而人不敢妬者,何也?众人之所与也。罚虽至重而人无所怨者,何也?众人之所恶也。大行皇帝天性至仁,群臣之功或未足言,而赏之已厚;罪或不可容,而罚之至轻。善则善矣,而小人不识大恩者,或几乎骄慢矣。臣窃意殿下今兹继而为政,必将纠之以严。纠之以严,诚是也。然天下之人,涵濡大行皇帝圣泽日久,一旦暴加绳检,恐骇而离心。伏愿殿下徐以义理教之戒之,有不听从而尤无良者,然后加刑罚焉,则谁敢不肃此善者也。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伹以自奉之礼,或崇重太过,外亲鄙猥之人,或忝污官职;左右谗謟之臣,或窃弄权柄,此所以负谤于天下也。 今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臣以为凡名体礼数所以自奉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献明肃皇太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副四海之望。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殿下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鄙猥如马季良,谗謟如罗崇勋者,殿下当疏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赵氏不安,则百姓塗地,曹氏虽欲独安,其可得乎?是故政者,正也,为政之道,莫若至公。臣愿殿下熟察群臣之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虽贱如厮役,憎如仇雠,远在千里之外,皆不可弃遗。如此则人谁不劝矣。 群臣之中,职事不修则癈之,有罪则刑之,虽贵为公卿,亲为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宽假。如此,则人谁不惧矣?夫为善者劝,为恶者惧,百官称职,万民乐业,天下之安,犹倚泰山而坐平原也,尚何忧哉?然后俟皇帝圣体平宁,授以治安之业,自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则殿下圣善之德,冠绝前古,光映后来,虽周之文母,汉之明德,不足比也。臣备国家侍从之臣,以谏争为职,不胜区区之诚,妄冒以闻。伏惟殿下置之几席,少加听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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