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司马光 > 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 上页 下页 |
卷第五十八 书启一 |
|
▼上许州吴给事书 月日,具官光谨再拜献书某官执事:光昔者未冠为书生,从师友间,得执事所对《直言策》及《后策》观之,喟然叹曰:“道之不明久矣。蔽于古者,迂大而不可从;溺于今者,浅薄而不足用。今执事论高而不悖于今,议实而不戻于古。所讥切皆当世之病,所区画皆应事之宜。粲然虞夏商周之道,可以覆手而取,举足而登也。非夫深明于道之本,其孰克以致此哉?”由是私自誓曰:“异日傥得出入门下,承事之间,以受一言之教,使皦然睹道之正,涣然识道之归,事君行己,知所取舍而无所疑,则私愿足矣。” 及举进士,幸免黜去,始敢进谒朝之公卿大夫。当是时,蓄才德,负名声,出入帝廷,荣耀辉赫照人者众矣。光皆未及往见,首求执事之门而叩之,诚欲急于学术之明,而成宿昔之志也。并褏其所为文,以为始见之贽。执事不责其僭,而辱赐之诗以振饰之,且曰:“道为根抵言为华,由来表里相经纬。”光由是益知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则光愿受学之志,愈固而专矣。不幸光献文之明日,西出之官。自是已来,非奔走吏道,则在苫凷衰绖之中矣。东西南北,崎岖壈坎,过阙门,上逆旅,爨未及燃,已复出外矣。是以役役十年,而不得卒业也。去年罢滑台从事至京师,则执事既为天子辅弼臣矣。 光,贱士也,其敢不自分限,而屡以其不肖之迹,污辱门下之尘,称道旧恩,以求瞻望几杖哉?必若是而为天下之人谓之不营禄位而为道,则难矣。光是以屏身退处,不敢屡进以烦将命。非为辄自疏外,诚惧不知者不能察其区区,而有尘累于至公也。今圣主以许田股肱大郡,屈烦执事暂镇治之,光然后敢复叙昔日之知,而求毕其戆愚之志。夫肝鬲之所崇聚,而欲杼展于左右者,固不可立谈而尽也。是敢复缮缀近所为文凡五卷而荐之。非敢以为文也,贵露下情而已。伏惟亮其狂简之诛,而矝其自幼及长企仰之意,副其所以来求考正道义之诚,则没齿衔戴盛德,永永为执鞭秉辔门下之士矣。不宣。光惶惧再拜。 ▼答胙城郭太丞书 光顿首再拜。窃以前世郡县以来,朝廷唯置太守、都尉、令长,自他掾属,皆官长所自辟除,供趋走,治文书而已。今幕府吏,犹古之掾属也,职至轻,位至微,独命于朝廷差异耳。执事以老成之德,任百里之重,官为三丞,著籍于朝。虽大君子卑逊不以自重,然考之古,视之今,其事任位序,不轻章矣。而岁时月朔,必以贺牍为赐,词恭礼备,若小邑长之事牧伯然,此岂光之所能堪哉?是以日夜鞠躬重足,继为书启,布之左右,乞停此仪,以安反侧。而执事好谦之志,确然愈固,虽于盛德,益有光美,将使无似之躯,于何自置?殆非所以相全爱之道也。乃者韦城张秘丞亦然。光具此意,因书请焉。韦城悟其不可,幸赐惠许。独执事未照愚款,祈请喋喋,不垂允纳,每得一纸,流汗沾足。光闻“君子与人恭而有礼”,固不若此也。今不敢避烦再荐言,庶几高明垂意,察古今之体,酌重轻之宜,凡此过礼,率从翦削。时有惠训,手笔往来,使得泰然自安,无负踧踖,幸之大者。不宣。光顿首再拜。 ▼与薛子立秀才书 光顿首。前日承不赐弃外,辱以所为文示之,使得窃观。甫尽数篇,不觉喟然置之而叹。噫!士之读书者,岂专为禄利而已哉?求得位而行其道,以利斯民也。国家所以求士者,岂徒用印绶粟帛富宠其人哉?亦欲得其道以利民也。故上之所以求下,下之所以求上,皆非顾其私,主于民而已矣。近世为士者,颇谬于古,往往以读书为资身之货耳,彼又恶知所谓利民者邪?顾足下之文,上以荐之于宰辅,下以贻之令长。求盗之吏,未尝不以民为先,皆闾里素所疾苦而上不获知者,深切著白。使其人果举而行之,则足下虽未得位,而泽固施于民矣。且夫身为布衣,已能孳孳念民若此,况得位邪? 光窃有以知异日卓然为名臣,使所至之方,蒙被其福者,非足下而谁?此真古人之志也。朝廷得之,亦异于劗刻经史、润饰文采以自售,施之于政而不达者矣。光是用矍然喜于今之世而复见古之士,且竦首倾耳,以俟朝廷之得人而贺之也。其文编不敢久留,谨奉而归之。晨起,使者至门,立欲返报,怱怱不宣。光再拜。 ▼上庞副枢论贝州事宜书 〔云云。〕孔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有大事,庙堂之上,谋议素熟,方略已定,而复以疏贱之人,狂愚之议,奸与其间,罪之大者也。然光闻之,受恩而不知报者,犬彘也。光虽不才,独忍为犬彘之行,忘盛德而无所裨益哉?是以夙夜思之,苟有以报万分者,虽陷入大辠,不敢爱也。窃闻贝州军士,恩过而骄,厌其久生,辠求速死,虽狂戆妄为,埶无所至,蚤晚之间,终就屠灭。若兵久不决,难久不解,万一城中之寇未即伏诛,而它变旁起,不逞之人,同恶相济,乘衅而动,则为朝廷之忧,方此始耳。此不得不为之过虑也。虽国家恩德在民,沦于骨髓,根深柢固,万无所虑。然王者举事,固当计万全之埶,然后行之者也。不则狂贼自知辠恶无状,降首亡繇,独守穷城,埶不支久,则拥其徒众,盗取库兵,收载宝贿,豨突而出,建旗鸣鼓,攻剽城邑。以数千之盗,散之赵、魏之郊,东连青、徐,亦足以为齐民之患,未可以旬月擒也。以光之愚,窃谓城中之众,未必皆有怨叛之志,其造计首恶者,不过数人,自余皆迫于凶威,不得已而从之者也。 其望大军之至,赦令之降,若坠塗炭者之待救,纺于树者之求解也。朝廷诚以此时发近郡之兵,堑环其郛,勿攻勿战,使不得出而已。又阴以重赏募人入城,焚其积聚,坏其所恃,使逃无所出,守无所资。然后命重臣素仁厚为士卒所信爱者,奉明诏以临之。谕以胁从之人,有能捕斩首恶,若唱先出降者,待以不次之赏。其始虽与谋而能翻然悔过从善者,亦除其辠,待以不死。或为恶不变,敢拒官军者,戮及妻子,无有所赦。如是,不过旬月,逆卒之首,必函致于阙下矣。此坐支解狂贼之术也。 往年保州之役,威罚实行。今为恶者必诳诱其徒曰:“汝罪已大,出城必诛。”保州近事,足以为戒。自非赏至厚,信至明,则不足以破散其谋。宜得先降者厚赏赐之,超资越序,拜以官爵,锦衣骏马,徇于城下,使足歆慕,以焜耀其余。彼虽甚愚,国家昭昭然设贵爵重赏于前,峻刑严诛于后,示以大信,皦如日月,安有不动心者哉! 《书》曰:“除恶务本。”《周颂》曰:“铺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明圣王之诛,不在快意多杀,要欲布陈条理,期于安而已。今诚贯其胁从之辜,开以自新之塗,纵未即日殄灭,使其内自相猜,肘腋之变,纷纷数起,支节散落,腹心溃败,渠魁之首,可指日而烹也。然后分别白黑,表章善恶,取倡为乱者种族诛之,余皆勿问,亦足以立威而示怀矣。讨不失辠,赏不失功,士卒无伤,甲兵不顿,财谷不费,盗贼不滋,窃以为最策之得者也。或者必欲以兵力取之,贼凭坚城,执利兵,据仓库,比其授首,则河朔之力,固已困矣,况加以不虞之变哉! 夫炎炎不绝,熖熖奈何?当事之微,治之易耳,时至不为,祸如发机。今狂贼日夜喣妪其党,出库物夺民财以啖之,又恐喝以国家之威刑,沮抑其向善之意,不乘其众心危疑未定之际,坏败其谋。已而日寖久,辠寖深,朝廷无宽贷之令,凶党有惨毒之威,朝薫暮蒸,众志已固,然后图,则招之不来,攻之不克,用力百倍,而功不可必也。故不爱官爵金帛之重赏,以坏其党,今其时也,过是无益矣。朝廷之议高深幽密,今日处置,为攻为战,为赦为诛,非草茅之所能知也。万一议者有欲用兵碎而不以计破者,此乃愚诚区区愿陈所见者也。 《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夫以周公之才,于天下事宜无所不知,而日孜孜礼白屋之士,求善言,询政治者,诚欲尽众人之思虑。执事为天子腹心之臣,典枢机之任,凡百筹画得失之数,必已决于胸中矣。而某不识分限,复妄有云者,诚贪于报恩,而忘其愚僭之辠也。伏计执事法周公之道,亦不厌刍荛之言,以博观焉。 ▼谢校勘启 蒙恩充前件职者。伏以圣哲之道,悉载于书。书之散讹,道亦郁滞。是以国家开图籍之府,设校雠之官,必求秀伟绝特之人,使之执事,诚以道为重也。光天与之分,甚鲁且愚。徒以世家相承,习尚儒素。故自免去襁褓,初知语言,父兄提携,授以经籍。是以不执余技,而逢衣自名。曾未能游圣人之藩篱,哜六艺之糟粕。遽用门荫,列于王官,始举乡举,径叨上第。常窃自恨,道未至而受禄,学未优而治民,虽偷获于一时,终不足为成人也。 已而天降之祸,服衰五年,指景数刻,几无生望。洎免丧为吏,从事藩方,则牒欣文移,所居委塞。是以旧学盖废,翦为荆榛。私心怅然,每用叹邑。不自意得承乏东序,息肩薄领,乃始修励钱镈,诛治荒秽,庶几克徇宿昔之志,虽失之春芸,犹得之秋获,足为愈焉。敢谓朝之辅臣,不察驽朽,遽列其名,荐之法座。 上方倚信大臣,议无不用,遂发中诏,引登书府。使之款朱阙,蹈紫台,倏去蓬蒿,颉颃霄汉。荣耀过分,不寒而栗。夙夜循念,罔知所来。此盖伏遇某官,内竭忠力,以勤王家;外隆宽裕,以延士类。各适其器,不遗众才。顾眄所加,人增大吕之重;议论所与,世剧衮章之荣。俾兹妄庸,滥获甄采。敢不益自勤敕,无违率履,勉服故业,期于有成。庶几不辱宠灵,无负知鉴。过此以往,未知所裁。 ▼授校勘谢庞参政启 蒙恩充前件职者。伏以朋友道缺,为日久矣。陵夷至于近世,益以衰薄。甚者旦为好言,暮而反之。况于存没之异,贵贱之绝,苟能言其姓名,识其游处,斯可颂矣。矧又收抚其孤,诱掖成就,使之自卵而翼,去幽而光,天下几何人哉!光质性愚陋,动无可称,学古著文,皆不逮众。徒以先人畴昔尝托僚寀,获友高明,道同志合,出处如一,分义之美,近古所希。光以童子,获执几杖,侍见于前。执事抚髫诲道,俾之就学。以至冒窃科级,叨尘禄位,始终之赐,皆有自焉。及夫上天降灾,祸罚崇大,屏伏田里,号咷待尽。执事赐书吊抚,俾能自存。又撰著遗烈,表之楸柏,使其后祀,焜耀无穷。凡兹大恩,固已无量矣。而又以光朴懦自守,谓其寡过,每赐祓饰,多踰其实。 光或闻之,流汗被颡,常惧不能堪副,以累知言。暨衰麻外除,复从吏役。执事以文武才实,入赞枢极,荐士之奏,首列光名。事虽报闻,勤恻愈甚。间二岁,进参大政,则又复前奏,出之扆前。上方推信大臣,议无不用,亟命近署,试其所能。艺术素疏,果暴嗤鄙。方自踧踖,以须谴绌,不意天恩曲成,引内秘府,遽使颉顽禁闼,依光紫霄,校雠群书,参奉游豫,岂光空薄,所能堪称?承命震骇,征营失据,静自循度,罔知所来。此非先人之余休被及后昆,执事之敦笃不遗故旧,糠粃小生,何阶自致?衔恩念亲,涕泗横集。夫以执事之忠亮纯明,岂其私一不肖之人,使污蔑文馆,羞士大夫?盖将驱一世之人,使偷者日敦,薄者日醇。诚有以赞天子之大化,非独苟然而已。乃知大君子之举事,用志远矣。光敢不夙夜刻励,寤寐训辞,进益所长,攻去所短。苟使不忝前人之教训,羞知己之偁论,以负明诏之收擢而已。过此已往,不知所为。 ▼谢检讨启 蒙恩充前件职者。仰戴宠灵,俯循涯分,任非才称,忧与愧并。窃以帝王垂宪于《典》《坟》,文武布政于方册,参天球赤刀之宝,閟石室金匮之严,岂繄记述之良,抑亦讨论之美。自微贯穿前载,浃洽旧闻,稽古侔倚相之才,叙事识子长之体,则何以懋明得失,考合异同,访逸事于名山,求绪言于故老,使圣哲丕绩,弊天壤而无穷;俊乂隆名,炳丹青而不朽。原立官之甚重,宜择士以恪居,岂容冒尘,坐致隳旷。 如光者,行能褊浅,器质迂疏。徒以儒术承家,蚤用门资署吏。甫任典谒,已辱闻诗。愚者常专,虽慕攻坚之业;勤而无获,正如毁瓦之为。猥玷士科,始陪宾幕。漆雕之道未信,尹何之伤实多。旋属家艰,零丁苫凷。比还官次,汨没道途。辞锋顿而不修,学殖落而亡几。分从尘役,绝觊荣阶。俄承乏于瞽宗,遂参华于天禄。庆霄清晏,蓬渚邃严。缣素牣盈,率多未见。英豪坌集,叨与并游。顾琐陋之无庸,每怔忪而自失。所虞扬汰,敢冀甄收。何期佑弼之司,误辱褒称之奏。俾登史观,赞治信书。缉记言记动之殊,辨所见所闻之实。详明其故,紬绎厌文。 窃惟累洽之辰,方咏众贤之富。弗图嘉命,遽及窳才。靖究所来,孰云无自。此盖伏遇某官奖延后进,汲引下僚。采其毫发之长,振以齿牙之论。使不售之马,立享千金之酬;无用之材,或充万乘之器。敢不劬劳从事,恪慎处躬,冀少答于生成,庶无惭于知遇。过此以往,未知所裁。 ▼上宋侍读书 昔燕王有马干里,而天下无敢献马于燕者,为其皆不能及厩中之良也。赵王有璧径尺,而天下无敢贾玉于赵者,谓其皆不能及椟中之美也。彼以物求售者诚然,以道求售者则异矣。请以周公言之。夫周公之德美才智,天下固无庶几望其藩篱者。然周公沐则捉发,餐则吐哺,汲汲焉走迎天下之士,惟恐一人伏于蓬莱之下者,是以钟石筦弦之音,歌舞其德,于今未衰。向者傥以己之才德求诸他人,则外踰四海,舟车所极,终无一人可收采者,又安有晔晔光美,施于千载邪?降及后世,贤公卿大夫,未有不祖述此道而能具美者也。 伏惟执事体纯明以立质,积学问以广德,自结圣主,优游禁闼,四表仰声而响集,群士希光而景附。眄睐所被,温于春阳;咳唾所沾,重于珪璧。诚荐绅之表的,后进之衡鉴也。光才朽行僻,学疏丈陋,群居士林,无与比数。而不自屏绌,妄以其技进于左右,是犹献马于燕,贾玉于赵也。执事傥以二国之意遇之,则光宜驱呵摈逐,不得少留于门下矣。以周公之道接之,则光必得从七十子之后而俟见焉。窃以古者见于公卿大夫必有贽,今其礼亡久矣,士非文无用为贽者。是敢不自隐其嗤鄙,杂录旧所为文凡五卷,执之立于屏外,以待进退之命焉。 ▼回状元第二第三先辈启 伏蒙某官不以光之愚庸散贱,亲枉车骑,辱临其门,前之以启,以将盛意,恐悚愧懅,于兹未息。窃以取士之详,进贤之速,视古以来,宜无若今者。今天下之士举于其州,用不能退者十常七八,然后升之礼部,礼部又如之,然后升之天子之庭,天子临轩亲覆之,又有退者,然后解其布衣而禄之。如此,可不谓之取士之详欤?然其以魁杰秀异在殊级者,其视朝廷美官若寓物禇中,不十年毕取之,大抵皆至公卿。如此,可不谓之进贤之速欤?取如是详,而能独为群士之先,则其才可知已;进如是速,而能不自隆贵,以礼于愚庸散贱之人,则其德可知已。才与德二者,议士之所先也,而皆有以过绝于人。光是用不敢私贺于左右,而贺于朝廷,贺于众庶,知其将得贤公卿而有所瞻赖也。 ▼答薛号州谢石砚屏书 光再拜启:积日前,令嗣先辈访逮,出手笔并石月屏为贶,捧玩不胜愧喜。比来数于都下朋从处见此屏,观其天质圆莹,非刻非绘,如秋高气清,迥然在望,信乎天地之异气,山泽之殊宝也。素心悦之,无从可得,岂以一旦不烦恳请,坐致握中?性本疏野,雅叶所欲,虽受文锦十纯,白壁百双,在光之愚,未为重赐。谨当縢閟箱笈,不忘惠好耳。气序瘅暑,信后伏想休胜。俗故怱怱,久不遑修谢,尤增悚惧。先辈注官甚便,想加慰喜。未期接侍,倍希珍厚。不宣。光再拜上启。 ▼答谢公仪启 光之得游于书府也为日寡,窃尝侧闻先达长者之言曰:“昔之初有职业于兹者,不以位之崇卑、名之显晦,皆挚启以造于僚友之门,誾誾焉与见于公卿贵人之礼均。”若是者非他,盖以凡居此官,本以礼义相先,非以名位相高也。兹道之替久矣,光不及见焉。常拊髀私叹,自恨生之后而进之晚,不得目前人盛事;又伤身之贱而名之晦,不能率先士夫以振起之也。不意今者某官以英伟之才,负天下烨烨之望。始以鸿渐之翼,翔集兹地,独能力探故实,勤而行之。虽光之愚陋轻微,不足齿于僚列者,皆亲枉车骑,怀启袖谒,临其蓬荜,一无所遗。光始愧中疑,终而释然。知兹礼之来,非光之为,而为台阁之美,不可使遂委草莽而沉绝不继也。 伏以某官始者游太学则冠诸生,登王庭则先俊选。贵名之白,若列宿之罗清旻,疾风之走四海。凡一事一为,皆天下之所仰而趋慕而归者也。若使出于偷,则后来之士无自入于敦;出于敦,则后来之士无自入于偷。况始仕于朝,天下方拭目而观之,清耳而听之,乃独不出于偷而出于敦,是则及物之利,繇此其始矣。光是以为天下士大夫贺,而不敢以见礼私自荣也。 ▼答闻喜马寺丞〔中庸〕书 月日,光顿首再拜明府寺丞阁下: 光顷日虽得邂逅,奉望颜色,然殊未暇陪从容、杼悃款也。今者猥蒙记存,远赐之书,仍以新与邑中贤士大夫治孔子祠,命为之记。何采听之过,而责望之重也!且愧且恐,若无所容。光资性顽蔽,辞艺鄙薄,平居为朝夕近用之文,犹多乖僻,取人嗤傲。况于语先圣之道,载贤令之功,镌之金石,传之将来,是犹执尫人而负之以千钧之重,虽欲自托于显茂之业,而贪不朽之荣,独不轻先圣而累明府,羞邑中之贤士大夫乎?此诚非光之所敢任也。伏惟宽明,当赐开察,改求酣鬯于道而富有于文者使为之,则宜与大名昭昭,千古不穷矣。若光类者,正可相与诵咏而已。不宣。司马光顿首再拜。 ▼与范景仁书 月日,司马光谨再拜献书景仁足下: 《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人君不以鄙贱废善言也。又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言人臣不以疏远忘忠爱也。又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言贤者在位,下乐告以善道也。又云:“何以恤我,我其收之。”言贤者得忠信之言,无不受也。光实何人,明主以为臣,景仁以为友。明主方侧身求谏,而景仁以言事为官,光又可以嘿而已乎?光闻古者士传言谏,盖以士贱不能自通于君,故因资卿大夫以传之。光向者不知其贱且愚,辄以宗庙社稷深远之计,冒闻朝廷。诚知位卑而言高,智小而谋大,触罪皆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 若忠于国家而死,死之荣也。是以剖肝沥胆,手书缄封而进之,庶几得达法坐之前,明主或加听采,自以圣意建万世不拔之基,则光退就鼎镬,如蒙黼黻,此光之本心也。无何,自夏及秋,囊书三上,皆杳然若投沙砾于沧海之中,莫有知其所之者。夫以即日明主求谏之切,诏书烂然,颁于天下,而光所言,又非锁锁不急之务,若幸而得关圣听,则光所言是邪,当采而行之;非邪,当明治其罪。岂有直加弃置,曾不谁何?此必所言涉千里之远,历九阍之深,或弃或遗,而不得上通也。古之人有奏疏而焚稿者,盖为言已施行,不可掠君之美以为己功也。若奏而不通,又自焚其稿,则与不言何异哉? 光是用中夜起坐,涕泣沾衿。窃惟当今朝廷谏争之臣,忠于国家,敢言大事,而又周旋日久,知光素心者,惟景仁而已。某之言不因景仁以自通,尚谁望哉?且景仁为天子耳目之臣,得光之言,传于明主,天下固莫得而窥也。光是敢辄取所上奏稿,献于左右,伏冀景仁察其所陈,果能中于义理,合于当今之务,则愿因进见之际,为明主开陈兹事之大,所当汲汲留意,不当因循简忽,以忘祖宗光美之业。及乞取光所上三奏,略赐省览,知其可取可舍,可矜可罪,裁定其一而明赐之,无使孤远之臣,徒怀愤嘿嘿,而无所告语也。 昔樊哙谏汉高祖留止奉宫,奉春君请徙都长安,始皆未听,得留侯言,即日从之。盖人主素所信重,入其言《易》故也。今其官于千里之外,为边州下吏,景仁朝夕出入紫闼,登降丹陛,天下之责治乱安危者,不在于光,皆在景仁。光虽言之,终不能有益于国家,止于是而已矣。若夫恳恻复熟,以感寤明主,成圣世无疆之休,则在景仁留意而已。如是,实天下之幸,非独光之幸也。不宣。光惶恐再拜。 ▼与季子仪书 光再拜。昨日值客至,不克尽谈,宿夕思之,终未能达子仪高远之虑,故辄复布其愚悃,以闻左右,未审果肯省视否?凡足下今所欲为,义邪,利邪?将不胜其忿,苟为诋讦以快志邪?此三者,皆未见其可也。足下虽自信其心不为利动,然天下之人,乌可户晓?万一被涉此谤,于何湔洗?是弃千金之璧而得腐鼠也。虽一日十官,岂足羡哉?光辱与足下游最久,窃观士大夫间,才行具美如足下者,能有几人?所以孳孳深更重惜,不欲使有毫末之议加于全德。事苟上闻,不可复掩,朋友虽欲从而辞之,亦无及已。足下何不试察光心,所以区区不避谴怒,竭忠相告者,亦何所利哉?正为贤者惜举措而已。 ▼别刘孝叔杂端手启 光再拜。前日暂得诣别,怅恋何可胜言。比宿起居何如?舟舰具未解维果在何时?恭惟道胜名立,余无可贵。外物土芥,固不足以滑和,唯冀亲近药物,益自爱重。区区所祷。不宣。光再拜。 ▼与范尧夫经略龙图书 光启。昨在洛中,及至京师,两于河中递次得所赐书。值光治装赴陈州,又得旨诣阙,寻又忝左省之命。怱怱事多,久不修报,明恕必察其非疏懈也。向承就移庆帅,既践世官,复修旧治,计尧夫必乐然就职,然士论所郁郁者犹多也。光今日忝窃,皆由尧夫素加诲诱,重以推挽,其感戢固不在言。今岁大暑异常,边地必稍愈,触热饮冷,更祈节慎。不宣。光再拜。 ▼第二书 光愚拙有素,见事常若不敏,不择人而尽言,此才性之蔽,光所自知也。加之闲居十五年,本欲更求一任散官,守候七十,即如礼致事。久绝荣进之心,分当委顺田里,凡朝廷之事,未尝挂虑。况数年以来,昏忘特甚,诚不意一旦冒居此地,蒙人主知待之厚,特异于常,义难力辞,黾勉就职。故事多所遗忘,新法固皆面墙,朝中士大夫,百人中所识不过三四,如一黄叶在烈风中,几何其不危坠也!又为世俗妄被以虚名,不知其中实无所有。上下责望不轻,如何应副得及?荷尧夫知待,固非一日,望深赐教,督以所不及。闻其短拙,随时示谕,勿复形迹。此独敢望于尧夫,不敢望于它人者也。光再拜。 |
梦远书城(my285.pro)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