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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范景仁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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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人君不以鄙贱废善言也。又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言人臣不以疏远忘忠爱也。又云:“彼姝者子,何以予之?”言贤者在位,下乐告以善道也。又云:“何以恤我,我其收之。”言贤者得忠信之言,无不受也。光实何人,明主以为臣,景仁以为友。明主方侧身求谏,而景仁以言事为官,光又可以嘿而已乎?光闻古者士传言谏,盖以士贱不能自通于君,故因贤卿士大夫以传之。光向者不自知其贱且愚,辄以宗庙社稷深远之计,冒闻朝廷。诚知位卑而言高,智小而谋大,触犯皆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若忠于国家而死,死之荣也。 是以剖肝沥胆,手书缄封而进之,庶几得达法座之前,明主或皆听采,自以圣意建万世不拔之基,则光退就鼎镬,如蒙黼黻,此光之本心也。无何,自夏及秋,囊书三上,皆杳然若投沙砾于沧海之中,莫有知其所之者。夫以即日明主求谏之切,诏书烂然,颁于天下,而光所言又非琐琐不急之务。若幸而得关圣听,则光所言是邪,当采而行之;非邪,当明治其罪。岂有直加弃置,曾不谁何?此必所言涉千里之远,历九阍之深,或弃或遗,而不得上通也。古之人有奏疏而焚稿者,盖为言已施行,不可掠君之美以为已功也。 若奏而不通,又自焚其稿,则与不言何异哉?光是用中夜起坐,涕泣沾襟。窃思当今朝廷谏争之臣,忠于国家,敢言大事,而又周旋日久,知光素心事惟景仁而已。光之言不因景仁以自通,尚谁望哉?且景仁以为天子耳目之臣,得光之言,传于明主,天下固莫得而窥也。光是敢辄取所上奏稿献于左右,伏冀景仁察其所陈,果能中于义理,合于当今之务,则愿因进见之际,为明主开陈兹事之大,所当汲汲留意,不当因循简忽,以忘祖宗光美之业。及乞取光所上三奏,略赐省览,知其可取可舍、可矜可罪,裁定其一而明赐之,无使孤远之臣,徒怀愤嘿嘿而无所告语也。 昔樊哙谏汉高祖留止秦宫,奉春君请徙都长安,始皆未听,得留侯言,即日从之。盖人主素所信重,入其言《易》故也。今光官于千里之外,为边州下吏,景仁朝夕出入紫闼,登降丹陛,天子之责治乱安危者,不在于光,皆在景仁。光虽言之,终不能有益于国家,止于是而已矣。若夫恳恻复熟,以感寤明主,成圣世无疆之休,则在景仁留意而已。如此,实天下之幸,非独光之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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