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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秉国第二书


  〔元丰八年三月十五日作〕

  光启:辱四日所惠书,诲以所未谕,幸甚幸甚。书文甚多,援据甚广,光欲一一条对,则恐逐枝叶而忘本根,徒费纸札视听,无益于进道,是宜直指其大要而言之。今光与秉国皆知中庸之为至德而信之矣。所未合者,秉国以无形为中,光以无过与不及为中,此所谓同门而异户也。夫喜怒哀乐之未发,常设中于厥心,岂有形于外哉?荀卿太学所谓虚静、定者,非寂然无思虑也。虚者,不以欲恶蔽其明也;静者,不以怵迫乱其志也;定者,不以得丧易其操也。中庸所谓中者,动静云为,无过与不及也。二者虽皆为治心之术,其事则殊矣。今秉国合而为一,恐未然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孔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寢以思道,岂得寂然无思虑哉?苟为不思又不虑,直情径行,虽圣人亦恐喜怒哀乐不能皆中节也。

  中庸所谓“诚者天之道”,言聪明睿智,天所赋也;“诚之者人之道”,言好学从谏,人所为也。“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谓圣德之已成者也。“择善而固执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谓贤人之好学者也。“人一能之,已百之”,谓愚者之求益者也。夫不历坱埤,不能登山;不沿江河,不能至海。圣人亦人耳,非生而圣也。虽聪明睿智过绝于人,未有不好学从谏以求道之极致,由贤以入于圣者也。故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至于七十,然后从心所欲,不踰矩。”以孔子之德性,犹力学五十有五年,乃能成其圣,况他人不学而能之乎?若谓圣人生知自天,必不可及,则颜子何为欲罢不能,孟子何为自比于舜哉?舜戒群臣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使舜生而圣,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夫又何弼哉?诗称文王“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言其性近于道。处师弗烦,在传弗勤,非谓不学而不谏也。光前书论中已备矣,恐秉国尚未详览而熟察也。

  光前书云:“愿秉国动静语默,饮食起居,皆在于中,勿须臾离也,久必自得之。”秉国亦尝留意采其言乎?今有人馈食于吾二人者,吾二人未尝而先争之,一人曰咸,一人曰酸,曷若相与共尝,则知其味矣。又有馈药于吾二人者,吾二人未服而先争之,一人曰寒,一人曰温,曷若相与共服,则知其验矣。中,美食也,良药也,光愿与秉国强勉而试行之。师旷曰:“秉烛之明,孰与夜行?”吾人虽老矣,继今而学,犹庶几其有益也。往来之言,奚以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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