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古典小说 > 春阿氏 | 上页 下页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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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一幅立轴,上面写道是: 鬼谷子曰:抱薪趋火,燥者先燃。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相人之术,体用兼赅,千古不易之法也。神奸巨猾,越圣矩贤,绳情矫性,若不遇大利大害,绝难揭骷髅,而窥其野狐身也。然可饰者貌,不可饰者心。赤日当阳,阴霾自灭。震电吓怒,妖魅自惊。纵极力矜持,只愈形其鬼蜮耳。相人者,慎勿取其貌,而不抉其心焉可矣。 秋水看罢,笑问乌公道:“壁上这幅字条,好像此案的祝词。全仗乌老兄,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了。” 说的乌公、市隐,也全都笑了。 用饭已毕,仆人伺候漱口。乌公一面擦脸,忽有仆人来回说:“鹤大人普大人,现在公所相候,等大人问案呢!” 乌公点了点头,忙着换了官服,同着市隐二人,步行至左翼公所。早有小队官弁,回了进去。副翼尉鹤春,委翼尉普泰,全都身着公服,迎至阶下。乌公陪笑道:“兄弟来迟,二位早到了。” 鹤公陪笑道:“不晚不晚,我也是刚进门儿。” 乌公又指道:“这二位是我的至友,对于社会上,很是热心,我特意请了出来,给咱们帮忙的。” 鹤、普二人听了,忙的陪笑请安。市隐等亦忙见礼,道了姓名。大家谦谦让让,来至堂中。乌公升了公堂,鹤、普二公,坐在左右两边。市隐、秋水二人,坐了旁厅的坐位。枪队弁兵等,俱在两旁排列。乌公道:“先带春阿氏。” 左右亦接声道:“带春阿氏。” 只听院子里一片喧嚷,说先带春阿氏。不一时,竹帘掀起,有两个号衣的官人,带春阿氏进来,手腕上带着手铐,颈项上锁着铁练儿。官人喝着道:“跪下!” 乌公道:“这是何必。一个妇女,带着大刑具,有怎么用处?” 吩咐一声道:“撤下去!” 官人连连答应,忙把手铐撤下。 只见春阿氏,年约十六八岁,眉清目秀,脸似梨花,乱发蓬松,跪在地上垂泪。乌公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阿氏低着头。悲悲切切的应道:“今年十九岁。” 乌公问道:“你几时过的门?” 阿氏擦着眼泪道:“三月里。” 乌公又问道:“你娘家是哪一旗?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阿氏擦泪道:“厢黄旗满洲,松昆佐领下人。我父亲叫呵洪阿。” 乌公又问道:“素日你的丈夫待你好不好?” 阿氏擦着泪,哽哽咽咽的道:“他待我,也没什么不好地方。只是我身子不好,时常有病,因为这个,他时常的骂我,我同他也没有计较过。” 乌公又问道:“既是没计较过,如今你因为什么,又害死他呢?” 阿氏听至此处,呜呜的大哭起来。乌公连问三遍,方哽哽咽咽的回道:“如今我只求早死,不想看活了。” 乌公道:“调查种种证据,这件事情,其中关系你的地方很多,究竟下手行凶的,是你不是?你可只管实说,于你自有益处。不要尽作糊涂想头,往死道儿里追求。” 阿氏又哭道:“我的丈夫,业已被人杀死。我又糊里糊涂,落了谋害亲夫的恶名。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说罢,又呜呜的哭个不住。乌公又问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你要实话实说。” 阿氏擦泪道:“现在我就求一死,大人也不必问了。” 乌公听了,不由的皱眉道:“你不必这样心窄。谁把你丈夫害的?你可以从实说说,好给你丈夫报仇。你若是死了,谁给他报仇呢?” 阿氏听到这里,迟了半晌,方慢慢的供道:“昨天早起,我大舅家里接三。我跟着我婆婆,小姑子去行人情。晚间我公公也去了。送三之后,把我接回家去。那时我丈夫已经睡着了。我拆头之后,去厨房洗脸,将一转身,背后来了一人,打了我一棍,我就不省人事了。及至明白之后,就听见有人说,我丈夫被人杀了。又见我母亲也来啦。随着有好些官人进去,把我带到这里来。至于我丈夫是被什么人害的,我一概不知道。” 说罢,又呜呜的哭了。乌公道:“你这些话,都是实活么?” 阿氏带泪道:“我己然是不假意活的人了,何必不说实话呢。” 说到此处,痛哭不止,似有万分难过,说不出来的神气,又哭着道:“活活的冤屈死我。” 说罢,颜色大变。 马公叫左右官人,暂将阿氏带下。回首公鹤、市隐等道:“我看这阿氏,不像杀人的原凶。” 公鹤亦皱眉道:“我看着也不像。她心里这样难过,想来她的男人。必是旁人害的。” 乌公听了此话,亦深以为然。随命左右,再带呵德氏。官人答应一声,不大工夫,把阿氏之母阿德氏,带到案前跪下,眼泪在眼眶里含着,望上叩头道:“夸兰达恩典。替我们母女报仇。” 乌公扶着公案,往下看一看,因问道:“你是哪一旗的人?” 德氏道:“我是厢黄旗满洲的。” 又问道:“你是哪一牛禄的?” 德氏道:“松昆佐领下人。” 乌公道:“你们没作亲之前,两下里认得不认得?” 德氏道:“我们是亲上作亲,原来认得。” 乌公又问道:“你女儿过门之后,同你女婿春英,他们和美不和美?” 德氏道:“很是和美。” 乌公又问道:“既是和美,为什么你女儿杀你女婿呢?” 德氏洒泪道:“和美是实在和美。我们姑爷,是被谁给杀的?我一概不知。夜里在家睡觉,我们亲家老爷,遣人来接,说是家里有事。又说我女儿病得很厉害,我赶紧去。我跟着就去了。到我们亲家家里,才知道我们姑爷被人杀死。是谁杀的,我并不知道。若说我女儿杀的,我想着不能。连我女儿头上,还有打伤呢。” 乌公道:“你进门的时候,你女儿是什么光景?” 德氏道:“我进门的时候,我女儿在地下坐着呢。听我们亲家太太说,她跳了水缸了,是我们亲家老爷,亲手给救上来的。” 乌公听到此处,点了点头,市隐坐在一旁,悄向秋水道:“内中的情形,我已猜至八九。不知你的心里,是怎么揣测?” 秋水道:“一时半刻,我捉摸不出来。大概春阿氏,必不是原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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