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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外文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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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 ▼修祖陵庙寝议 乾隆元年二月初二日奉上谕:祖陵庙寝宜重加丹雘,特命臣等稽古礼文。谨按《礼记》:“春秋修其祖庙。”周官守祧职掌守先王先公之庙祧。其庙则有司修除之,其祧则守祧黝垩之。盖古者近庙每祔必新,故专举修除。祧或久而剥漶,故专举黝垩。其实临祭则祧必修除,岁远则庙必黝垩,亦互相备也。言黝垩,则丹艧可知矣。《春秋》书鲁世室屋坏,《左传》曰:“书不共也。”《公羊》、《谷梁传》曰:“讥久不修也。”然则年代久远,墙垣栋桷皆宜审察而谨修之。宗庙之礼,然则山陵庙寝不应异义,请勅下工部,择堂司官明慎者,周视详度具奏。谨议。 ▼丧礼议 钦惟我皇上仁孝性成,践行古昔圣王之道,致丧三年,再下明诏,命群臣详稽典礼。此在圣躬为至德,而教孝作忠,实化民成俗之要道也。 臣等谨按:夏、商之礼,自孔子已叹其无征。周衰典废,后王不降德,司徒不县象,籍藏故府,黎献无闻,是以诸侯丧礼,孟子亦未之学。汉兴,河间献王得邦国礼五十六篇上之,而武帝便安秦仪,莫能承用。自东汉、魏、晋、六朝以逮唐初,群儒议礼之文尚有引用者,而其书遂亡。自是以后,皇王丧纪,类皆随俗傅会,隐情失义,与礼经不应。用此显学之儒,深惜庸臣浅识,虽有贤君,不能将顺其美,坐使天经地义,旷绝不行。犹幸先圣遗文,散见《周官》、《仪礼》《戴记》及七十子所传述者,犹未尽泯。 臣等谨详考经传,参互相证,择其无戾今制而可存古义者,条具以闻。窃惟我皇上徇齐典学,凡圣经贤传及儒先所论辨,圣心洞然,具见其表里。伏望立中制节,定为本朝国恤之经,俾四海臣民惟皇之极,观感率由,自饬厥性,永永年代,守为典法。臣等无任悚息待命之至。 《礼记·王制》:“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盖天子承统于天,为祖宗守社稷,故虽亲丧,可暂以私屈也。谨议:二十七月内,天地社稷之祭,皇上躬行,暂用吉服,终事而释。《周官·大宗伯》:“王若不与祭祀,则摄位。”《量人职》:“凡宰祭,与郁人皆受斚沥而皆饮之。” 天地社稷既亲承事,宗庙之祭,胡为不可以亲也?古者父为继祖之子斩,祖为适孙齐。统之上承弥重,则哀之下逮弥远。故缘祖考之心,达孝子之义,虽既葬时祭不可废,而使宰宗人将事焉。谨议:既葬宗庙时祀,前期以闻,命诸臣摄祭。《周官》小宗伯之职,大田,帅有司馌兽于郊,军将有事则与祭,有司将事于四望;大烖及执事祷祠于上下神示。肆师之职,与祝侯禳于畺及郊。余小祭祀,大祝、小祝将事。不惟宅忧可使人摄也。谨议:自朝日夕月以下,凡外祭祀,前期以闻,遣官致祭。 《礼记·间传》:“斩衰三升,既虞卒哭,受以成布六升,冠七升。”礼有以故兴物者,衰杖绖带是也。故渐易而轻,使哀情象之。谨议:百日以后,皇上衣青绢,里以缟,冠里亦如之,加青纬带从衣。 《礼记·丧服四制》:“父母之丧,十三月而练。”《檀弓篇》:“练,练衣黄里縓缘。”此小祥之易服也。谨议:小祥之后,皇上衣青紬里绢浅蓝,冠缘亦如之。 《礼记·间传》:“又期而大祥,素缟麻衣。”《玉藻篇》:“缟冠素纰,既祥之冠也。”谨议:大祥之后,皇上衣元青缎,里以縓,冠里亦如之。自受服易青,至大祥朔月月半之奠,或朝夕上食,仍用白衫。冠无纬,终事而释。大祥后不复服。 《仪礼·士虞礼》:“中月而禫。”《礼记·间传》:“禫而纤,无所不佩。”谨议:皇上禫祭后,衣蓝缎表衣,石青冠,朱纬,带佩毕具。 古者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后世加以二十七月,何也?《礼记·丧大记》:“禫而从御,吉祭而复寝。”盖既禫居外寝,妇人可从而与执事矣。然必更四时吉祭,始复内寝。吉祭之期,宽以浃月,然后无弗逮,故于古有加焉。谨议:二十七月内,元旦、冬至不受朝贺,遇大典升殿,暂服吉,终事而释。 春秋之义,臣子一例,故日事君犹事父也。《仪礼·丧服传》:“君至尊也,父至尊也。”《礼记·昏义》:“为天王服斩衰,服父之义也。”古者端衰无等。谨议:自齿朝以上,冠衣宜从上所服,在师中则仍其常服。 《礼记·杂记》:“大夫次于公馆以终丧,士练而归。”疏谓“邑宰之士归其所治邑也。”又曰:“大夫居庐,士居垩室。”尊卑外内之有别,盖以称情而责其哀敬之实焉。谨议:文臣在京四品以上,及翰林科道在外两司以上,中外武臣二品以上,皆终丧不得嫁子娶妇,下此以周期为限。本身则终丧不得娶妻,听乐宴宾视此。 谨议。 ▼贵州苗疆议 臣闻贵州群苗,与他省世有土司者异。盖散居溪谷,彼此不相统属。寨大者不过三五百家,一户中丁众力强,则小户服焉。此户衰弱,又别推众强者为头目,万不能为大害于州县。闻近日守土之官,以苗人伤残病死,地多空虚,议募人屯田,乘其衰弱而据其要害。以臣所见,惟熟苗所居与州县壤接,建堡兴屯,扼其要害,可以制生苗之岀入,诚为有益。若生苗所居,山峻谷深,地势陿隘,难立城郭,而山径四通,万不可招募屯田。盖天地之德,本宜并育并容,况夺其世世生长之地,绝其妻子衣食之源,使无以自存。虽目今救死扶伤,未敢妄动,而少少生聚,则必奋死以相争夺,阻兵残杀,终无已时。 至于从前已经设兵戍守,如清江、丹江等处,止宜择水路深通。湖南之粟可方舟而下,广西之粟可溯流而上者,增兵开镇,据其中央,临制四旁。每年兵粮,皆自他省载运。其地若全无苗民,则量招屯户,与戍兵相倚为气势。若尚有苗民,则止于戍兵住宅前后,各留地二亩,以种菜蔬。外此仍还土苗耕种,听通商旅,列市肆。其水路不通与通而滩浅不利船行之地,则戍守之兵尽数撤回。其与镇戍邻近及水路之旁,土苗百家以上,则择其为众苗所信服者,授以百总之职,置土兵五人;二百家以上,则置把总,土兵十人;三百家以上,则置千总,土兵十五人。皆照绿旗兵弁赐俸给粮,而丝粟不取于苗。其不愿者,亦听之。如此,则近苗慕归附之利,远苗无侵扰之害,而苗疆可永远安定矣。 我皇上深识远见,尽除苗地租赋,诚和辑苗民之要道。但新改归流之苗,以纳租为苦,而归附熟苗,尤苦差役。闻各省苗疆,不独钦差及本地上司往还路过,搬运行李,尽役熟苗,即家丁书役承差出入亦然。是以熟苗不得自营生业,深为苦累,宜著功令。惟钦差量定夫役,其余官员俱照内地雇夫,不得空役熟苗。至于戍守之兵,舍熟苗无人运粮。山谷崎岖,尽一人之力,不过负米三斗,食至戍所,存者二斗。交粮之后,归途竟无粮可食。如此而不思变计,则未得生苗之地,先大伤熟苗之心。熟苗离心,则生苗之地恐终难久。据臣所以请水路难通之地,戍兵尽数撤回者,此也。又环苗疆大小村落,皆宜劝土人筑堡,开壕种树,冬日习武,而量减其租赋,于一堡之中,择二三雄武老成为众所信服者为堡长,给以顶带,比乐舞生,有司加礼,朝廷间岁小加恩赏,则到处皆有土兵,缓急足恃,视养绿旗当差之兵,更为得力,而所费无多。此所谓为难于其易,图大于其细也。 ▼塞外屯田议 自古控抱关塞,制驭戎狄,莫善于屯田。盖省运饷之费,则国用易充,而民力不至于疲。且以农夫为战士,则习饥劳,耐寒暑,筋骨坚强,缓急足恃。今准噶尔外虽归顺,其心尚不可知,必庙谟早定,战守有备,将材士武,然后精神可以折冲,不敢妄动。臣闻塞外开垦之地,已经注籍者,自以西至归化城,东西将及五万顷。臣请即籍其现在耕农为卫卒,无论兄弟亲戚、奴仆,必家有余丁三人,然后许其受田,以正身为卫卒,而余丁力耕,尽免其租赋。未垦之地,则召募山陕边民,官子牛种,立房舍,岁给银粮,期以三年,地熟,然后使自食其力。环归化城三百里内,凡有可开之田,渐次召募开垦,务可养卫卒二万家。 伏乞我皇上先遣满汉大臣宅心公平、材识岀众者二人,巡视规度,以地之肥瘠为差。凡正卒一人所授之地,必可给十二三口衣食。农功毕,则帅余丁开濠筑堡。二三月农功未兴亦然。十一月至正月,则听其结伴,不拘人数,入山步围,则数年之后,塞外正卒得二万人,并羡卒得胜兵八万口内之兵,可以有缺不补,渐次减半。部署既定,然后择大臣一员为屯田经略。归化城以东设屯田兵道三员,其西其北各设兵道一员,武弁至参游而止,听兵道节制。鄂勒昆戍守处,设都统一员,听经略节制。环归化城三百里内,卫卒必半有妻子。每年七月,发万人赴鄂勒昆更番戍守。其有险可依之地,则造立土城。水草甘美,则随处筑堡建墩,以通烽火。凡田连二三十顷,必于西北畔开濠种树,当要路者至两三重,则居者有蔽,而寇不能测,永为金汤之固矣。至于归化城以东已垦之田,有系诸王大臣及各旗官弁产业者,环归化城可开之地,有蒙古驻牧者,以皇上之命,量其所值,赐以金帛,自无所难。为国家建万世之业,不可以惜官费用也。 ▼台湾建城议 台湾府治建城,众议皆以为难,然不过虑其土疏,地时震,虽成易毁,工役甚大,劳费无已时耳。不知设守重洋,与内地异,而台湾变乱皆自内作,非御外寇比也。其地之门户曰鹿耳门,近府治,号称“天险。”港容三舟,旁皆巨石,锋棱如剑戟,舟行失尺寸,顷刻沈没。内设炮台,所恃以为固也。然往者王师平郑克塽,近平朱一桂,皆乘风潮,水高港平,众艘奔赴,毫无阻碍。大兵一入,即获安平港巨舟,断贼去路,而招抚府市人民、南北路农商,闻风络绎,捆载而至,相依以自保。物力既充,军气自倍,贼战不能胜,守无可据,惟散而逃耳。追而蹑之,隐死无地,故旬日可坐定也。曩令朱一桂有城可据,收府市人民财物以固守。南北路隔絶不通,大兵虽入,攻之不拔。坐守安平,旷日相持,兵罢食尽,欲由鹿耳门馈饷济师,则风潮不便,势难更入。智勇俱困,自拔之不能,遑言克敌哉! 若谓筑城以御外寇,则又闇于形势者也。两征台湾,皆先整兵泊舟澎湖之南风澳,以候风潮。风潮之便,岁不过一时,时不过数日。若盗贼窃发,或外番窥伺,泊舟于澎湖,则夕至而朝捕之矣。至南北二路可通之地虽多,然如南路之蛲港,北路之八掌溪、海翁港、鹿仔港、甲西、二林、三林、中港、竹堑、蓬山,惟小舟可入。其巨港大舟可入者,不过南路之打狗、东港,北路之上淡水,其次则北路之笨港、咸水港耳。地远府治,纵有外寇,不取道于此,备设炮台,增益汛兵,朝夕巡视足矣。大洋之中,舟难久停,循数推理,绝无万有一然之虑也。 凡闇于事理之人,妄议建置更革,未有不滋后患者。国初以“海贼”入寇,议于海船可入处下梅花椿。不知黄河入海,气力峻猛,海船必不能溯流而上,妄于云梯关下桩覆舟败苇遇桩而止,壅以浊流,数十年后,淤为平地,海口路塞,淮、黄泛溢。圣祖仁皇帝亲巡再三,指授方略,费国帑巨万,仅乃复通松江。海潮出入之地,旧有戈船,底系铁索、铁菱、三角小毛,朝夕乘潮岀入,不知所事,或奏罢之。其后沙停成港,海潮大入而不能出,漂流崇明、太仓诸州县六、七万家。盖害伏于无形,非明者不能见也。今议台湾筑城,毋乃类此。若不早遏,后此悔不可追矣。 ▼江南闽广积贮议 〔传贵本小有不同,盖先生初稿也,今从王本。厚子云:《方氏家谱》所载同此。钧衡识。〕 周官以荒政聚万民,其十有一皆庶政足以宽民者也。捐上所有以予民者,仅居其一,曰散利,县都之委积以待凶荒是也。而其本计,则在五党之相赒,司稼之均民食,士师之通民财,易所谓“劳民劝相”也。三年耕则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则有三年之食,所以积于不涸之仓,藏于不竭之府也。然古之为积贮者与今异。古者上公营国,不过九里,而民皆散处于中田,故《管子》曰:“野与市争民”,言其聚散之数,相倚为多寡也。自井田废,而民之聚者不可散,历世相仍,通都大郡有人满之患。其尤聚者,如江以南之金陵,岭以南之番禺,其土之入,所赡者十之一。 又如闽南诸郡,崎岖山泽,地狭而人众,其土之入,所赡者三之一,是不待天为之灾。苟有风潮之阻,远方之粟不至,宽者数月,剧者旬时,而民已坐困矣。捐上所有以赈之,当其时则不易遍,屡而行之则不可继。故今之计,莫若使民自为积。民自为积,而后事可常也。令牧民者比次境内,中家以上,使家为囷仓。秋冬之交,远商麋至,中家计日而自备其食,富民倍之,其上三之,其上五之。岁十一月,官稽其入,二月而出之,听其自粜。富者斥其余,不失十二之利,而贫民皆有所恃矣。所患者,胥吏之纷扰,与不肖有司之假贷,而若是者,可责之大吏也。虽然,此一切之计也。察万货息耗之情,则固有其本焉。以中人为准,日再食不过一升,盐费不过一钱,而酒之耗数倍于米,烟之耗数倍于盐。故上腴之地皆为烟圃,五种之美,半化为糟醨。此东南之公患,而在人聚土狭之区则更剧也。若严断二者,其于民食可益三之一,此世所目为迂阔鄙琐之谈也。然古之治天下者,至纤至悉也,故蓄积足恃,盖分数明也。虽周公之建典,管子之易政,亦若是而已矣。 ▼浑河改归故道议 浑河改归故道,其名甚美,而切究事理,则其患有来年即可征验者,有十年之后不可救药而今尚伏于无形者。盖始为此议者,但见五十年前,浑河时漫于固、霸,秋稼虽伤,麦收常倍,民咸利之。不知尔时本无堤岸,任其漫流,故二三百里间,虽不废耕稼,而室庐甚少。自改故道入胜芳淀,往时浊流游荡之地,民皆定居,村堡相望,势难迁徙。今虽令民自筑护村土埝,而无竹木石菑,卑薄垆疏,不惟难御伏秋之涨,即春夏水潦,少昌、固南、霸北之民,己不免荡析离居之患。此情势已见,万口同咨者也。为此议者,但见永定河未开以前,水至固、霸,则泥沙尽停,而清流会白沟河以入淀,数百年淀无停淤,以为改复故道当与昔同,而不知水势地形,今昔迥异。 盖河湜未筑,任其游荡,力缓势散,故泥沙尽沈。而会于白河者皆清流,又有深广数百里之淀以容之,故久而无患。及堤岸既立,水束力强,奔腾汹涌,泥沙难定。且见今金门闸坝之外,固南、霸北、良东永西,不过百里,视当年容水之地,仅得四分之一,则伏秋泛涨,会入白河者,必不能无泥沙。白河力弱,则先淤白河;白河力强,则必淤淀内。白河淤,涨过犹可开通;淀内淤,人力万难挑濬。十年之后,全淀尽淤。〔自浑河入胜芳淀后,淀已淤十之六七。〕子牙河所挟畿南众水,浑河所挟塞门众水,不能入淀,必横穿运河,不惟漕运难通,而沿河之地,城郭人民,皆一朝而化为巨浸矣。闻自建金门闸后,浑河已半行三角淀外,惜下流仍入淀中,恐终不能无淤塞耳。必就浑河下流别开河道,引入淀之流尽行淀外。 按图揣度,惟由东沽港北至青光以下,会大清河,可以达津入海。然必于上游引玉带河为尾水,以刷泥沙,新河两旁坚筑泊岸,岸外宽作遥堤,以防异涨,然后无溃溢以淤淀,湍悍以穿浑河之患。古人治水,至险艰之地,焚石凿山,必开通而后止。今淀外之地,不过高下不齐,用力不至若此之艰难也。如虑工费浩繁,以改复故道为简便,则未知伏秋泛涨,近河村邑告灾请赈,将无虚岁。即置黎民之死病于不问,而国家劳费正自无穷,是所谓以冥冥决事也。 ▼黄淮议 黄河有六七十年以前久酿之患,淮河、运河有二十年来积渐因循隐伏之患。黄、淮合流,东至云梯关入海。相传从前关下即海口,国初以防海寇,下桩云梯关,覆舟败苇,遇桩而止。河流旁漱,淤沙渐移渐长,迄今由云梯至海口,约二百四五十里,中有青沙、夹沙,又有仰面横沙,正当口门,俗称“铁门槛滩。”康熙三十五年,童家口决,河督董安国以海口淤浅,别开马家港引河,导黄河由小河入海。奸民王绎之利黄水能腴已田,倡议建拦黄坝,堵截河流。三年后始知其害,拆坝而受病已深,且坝址尚存,下流愈淤愈高矣。三十九年二月,河督于成龙堵塞马家港口,六月复决,建议留二十丈,口门至今未闭,河分二道,流愈缓,沙愈停矣。此久酿之患,万口所同咨也。 康熙六十一年,河决朱家海,黄流入洪泽湖者逾年,湖底日垫日高,而人不悟。数年前,折磨盘墩,建新闸,改故道,每岁伏秋,黄流倒灌清江浦以入运河,河身日垫日高,人虽知之,而偷安目前,以至有今日,此所谓积渐因循隐伏之患也。洪泽湖之底日高,则无以受长淮聚汇之众流;运河之底日高,则无以受清口之暴涨。故连年皆患伏秋水大。其实非水大也,乃湖河底皆淤垫,容水之地少耳。洪泽数百里之淤垫,虽神禹复生,无道以疏瀹清浦,运河秋冬闭闸可濬,而在此时亦不急之务,以虽濬而地狭河浅,不足以泄洪泽之异涨也。黄、淮上流既无法可施,惟海口深通,下流畅泄无壅,然后上流可免冲决。方今急务,莫如乘霜降水落,即急筑马家港口。 〔此口原宽二十丈,今冲开百余丈,每遇伏秋,倒漾佃湖支河之内,弥漫无际。安、海、阜三州县堤内居民,频年水患甚剧,若得闭塞,亦可以苏数州县之民。〕 使河流不分,则势猛而新沙不停。仿古戈船之法,急作方底浅舷之船二三十号,船尾左石各立两柱,底系铁索、铁菱、三角小矛于铁门槛上流两岸,排竖巨石,设辘轳,每船用篾缆麻索八条,分系船尾四柱,绳结辘轳,人挽篾缆,乘流下滩。过滩三五丈,即辘轳人挽而上,分班复下。滩沙虽坚,屡经菱矛爬搔,急流乘之,不过旬月,必次第开通。此费少而功大,实奇策可用。 〔若铁门槛沙,离海口尚有三五里,则只须每船多三五健卒,乘流直下,随转舵赴岸,引缆而上。两岸辘轳绳缆,井不必用。〕 万一沙坚如铁,挂菱矛而不动,则港口既闭,引河可以挑濬。 〔马家港引河至出洋处,约一百四五十里,现在通流。〕 宜即开辟此河,使深广与大河等,束以遥堤,挑筑既毕,便引全黄之水直注新河,而堵塞旧河,可使二渎安流,百年无变。舍此别无救败之策。但开通马港,恐淮安、海州境内诸水无归,则宜于邻河趋会之处,别开支河,总汇入海州之涟河,会同入海,然后有利无害。虽工费必数百万金,而锡数百万生灵以数百年安澜之福,每岁省修筑之费数十万,收淹没田禾蠲免之正赋数十万,每遇异涨,省赈济之帑粟数十百万。日计不足,岁计有余,明者当能辨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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