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方苞 > 方望溪先生全集 | 上页 下页 |
与谢云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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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归时未得晤语,接手书并赠诗,气意恳悃,恻恻感人。至援皇天信斯文之不绝,三数诵之,不觉胸气勃然发动。 仆十年来,辛苦不休,屡摧折不以悔退者,幽默中实以此自恃,不意自足下发之也。仆学与时违,加以性僻口拙,与世人交,不能承意观色,往往以忠信生疵衅。在京师数年,见其文,好之而不非笑者寡矣;知其文,不苦其人之钝直而远且憎之者又寡矣。足下独相察于幽默之中,而爱之厚如此,何用心与世人确然异向也?然仆窃有惧焉。古之能以文章振发于世者,多出于贱贫覉旅憔悴之人,非以其心无所系于事,用功专而日力暇乎?贱贫覉旅憔悴,未有如仆,而用功之不专,日力之不暇,亦未有如仆。是仆徒抱古人之忧,而失其所可乐也。 仆以窘穷授经客游以自活,近十年矣。资求于人,不得任胸臆。鸡鸣而起,惫精越神,舍巳所务以事人之事。其得执古人书沈潜反复者,计唯山行水涉,旅宿余闲,与夫向晦独坐,人事歇息之候耳。而又婴久痼之疾,每作辄数月,坐起眠食,昏惫不得宁。世间百物,人情所喜好者,贱贫覉旅憔悴之身,既一无所觊,独于古人之书,自谓可以饱足。其嗜好与世无争,而其艰难不获行意,至于如此。彼造物者之苦其生,亦甚矣哉! 夫古之人,固有崇高显荣,事业功德,光著于身,而又得优游于文学,以永其没世之名者矣。盖天之所与,不惜多方以致其厚如此,则所薄者,恶知不徒以坎坷屯塞苦其生,而并不使发愤于文章,麤有所立,以自表见哉?仆恐足下之望仆者深,而所以信天者太过,未见其诚然也。仆以十月下旬到家,八日复饥驱宣、歙间,风雪寒苦,腊月来归,开春将游吴中,并棹浙东西,未审与足下继见何时?胸中之思,不能宣尽。顿首顿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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