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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杨少伯师徒遇剑客事(6)


  邵晓山在途中也不说话,先到戴季璜藏银子的地方,从袖中摸出几封银子来。戴季璜偷眼瞧时,正是昨夜拿给婊子的那几封,不知师傅在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邵晓山显神通把四十万饷银运回了原处,才把戴季璜带到云南当时传道的石岩中,指着戴季璜说道:“你到成都的行为,我一概知道,并不怪你不遵戒约,只怪我自己过于孟浪,妄收了你做徒弟。当初我以为你是杨少伯的徒弟,又在庆隆盐行帮了好几年生意,端人取友必端,谁知你是被杨少伯赶出来不要的东西。我查明了就应该把你斥退,只因见你在山修炼尚诚,姑予你一条自新之路,听你受戒时发的誓,便知道你有今日。你受戒时若不存心破戒,为什么会发来世不得为人的渺茫誓呢?照你到成都后的行为,久应飞剑取你的首级,只是你原不是修道的人,罪恶应在我身上,由你去吧!这里五十两银子,给你作归家的旅费,算是你我师弟一场,从此我没你这徒弟了!”

  戴季璜双手接过银子,再看师傅没有了,只见天空中有道金光闪烁了几下,转眼也就不见了。戴季璜呆立了半晌,暗自寻思道:我以为师傅带我到这里来,必要重重地处罚我一顿,谁想到不但没恶言恶语地责骂我,并且赏我五十两银子,这不是很稀奇的事吗?他已把道法传了我,却不要我做徒弟了,我于今没有师傅,倒少了个拘管我的人,岂不更好!来世能做人不能做人的咒,便发一百次,也没什么要紧,只要今世得了快乐。想到这里,心中又高兴起来,满拟借遁光,立刻再回成都寻那婊子取乐。但是哪里还由他遁得了啊,再试别的道法,一件也使不验了,简直回复了二年前赶骡马时的原状。这才不由得有些慌急起来,心想怪道他给我五十两银子做旅费,若是还能借得了遁光,又如何用得这银子,一时追悔不及,在石岩里痛哭了一场,只好步行回四川来。

  行到了四川界,心里忽然悟道:前年在永善县茶楼上,师傅不是曾说和杨少伯是老友吗?我何不就去重庆求少伯,请他替我对师傅求求情,我自愿改过,不再破戒。师傅或者看少伯的情面,肯再收我做徒弟,将道法还我,也未可知。想时觉得不错,及至到了庆隆盐行,将二年来情形对杨少伯说了,接着说要托少伯去求情的话。

  少伯初听摸不着头脑,后来问明了邵晓山的容貌举动,才点头说道:“那姓邵的何尝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恩人!我受了他的大恩,已转眼十年了,只因不知道他的籍贯和名字,就想报答他,都无从报答起。你教我去哪里向他求情?”

  戴季璜问少伯曾受了什么大恩,少伯笑道:“那得问你师傅才知道。”

  戴季璜见少伯这么说,知道没有希望了,觉得很伤心,又掩面痛哭起来。杨少伯看着他可怜,便说道:“你此时痛哭也没用处,你真能知道改过,不修道也不失为好人。你于今没有生路,不妨就住在我这里,衣食有我担负,高兴帮我做做小事。你师傅的神通广大,若知道你诚心忏悔,或者再来收你去,也说不定。”

  戴季璜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旁的道路可走,自然依了少伯的话,仍住在庆隆盐行,痴心盼望邵晓山再来收他。

  民国九年十月间,在下因事到了重庆,就下榻在离盐行不远的一个旅馆里,在朋友酒席上遇了杨少伯,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朋友为述这件事。在下要看那姓戴的,次日居然到在下旅馆里来了,在下拿这回事问他,他不说什么,只是吞声饮泣。在下还曾托他代买了四川许多土产,其人至今不过五十来岁。然而即令邵晓山再来,他也不见得再有修道的勇气了。

  〔原载《侦探世界》第10、11期民,192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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