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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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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半信半疑地回医院。才回到自己房中,就觉得身体上不舒适,初起像受了寒的一般,浑身胀痛,寒热大作,坐也不安,卧也不稳,行走更是吃力,然还以为是偶然的事。弄了些药服了,服下去毫无效力,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连闹了两昼夜,实在忍苦不下了,只得打发汽车将黄石屏接来。黄石屏见面问道:“先生已相信有这么一回事了么?” 医生勉强挣扎起来说道:“已相信确有其事了,这两日实已苦不堪言,所以特请先生来,看有方法能治么?” 黄石屏道:“这很容易,立刻便可使先生恢复未病以前的原状。” 说时伸手在医生身上抚摩了几下。医生只觉手到处,如触了电机,连打了几个寒噤,周身立时痛快了。医生从此佩服黄石屏的心思达于极点,一再要求传授。黄石屏道:“我不是秘不肯传,只因这种学术,上了三十岁的人要学就不容易了。中国人尚不容易,何况外国人呢?” 医生说:“我可拍电到德国去,要医科大学选派二十个年龄最轻的学生来学如何?” 黄石屏仍是摇头不肯。医生只索罢了,馈送黄石屏种种贵重物品,黄石屏概不收受。那医生和黄石屏来往了七八年,始终没得着一点儿窍妙。 到民国三年,袁世凯正在日夜想登大宝的时候,和曹孟德一般地得了个头风病,一发就痛苦万状。那时没有陈琳愈头风的檄,就只得遍觅名医诊治。不过那时候所有的名医,多是有名无实的名医,谁也不能把那头风治好。嵩山四友之一的张啬翁,因感念黄石屏的好处,就将黄石屏保荐给袁世凯治头风。袁世凯以为黄石屏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懂得些儿医道的人,知道黄石屏在上海,就下令给江苏省督军,要江苏督军转饬黄石屏进京。黄石屏冷冷地笑道:“我做医生,吃我自己的,穿我自己的,听凭你们叫来叫去吗?你们的清秋梦还没醒啊!” 睬也不睬,只当没有这回事。袁世凯见黄石屏叫不来,若是不相干的保荐的,叫不来就拉倒,谁再过问呢?只为是“嵩山四友”保荐的,不能马虎,亲笔写信告知张啬翁。张啬翁叹道:“进贤不以其道,是欲其入而闭之门也。” 遂也亲笔写了封信,派遣一个和黄石屏也有些儿交情的人,送给黄石屏,要黄石屏瞧着张啬翁的情面,无论如何,须进京去一趟。黄石屏却不过张啬翁与来人的情面,便说道:“要我进京使得,不过得依我的条件:第一,我见了袁世凯不能称他大总统,只能称慰庭先生;第二,我原是靠行医吃饭的,此去以三天为限,每天诊金一万元,共三万元,先交付,后动身;第三,我此次进京,是专为治袁世凯的头风,袁世凯以外,无论什么人有病,我都不诊。依得我这三件,就照办,依不得时,谁的情面我也顾不了。” 来人往返磋商了几次,毕竟都依了。三万元的汇票,已到了黄石屏姨太太的手中。黄石屏才青衣小帽,轻装就道。到京只两针,便将头风治好了。袁家眷属见来了这么一个神医,争着赠送黄石屏银钱礼物,要求黄石屏诊病,黄石屏一概谢绝。第二次来要求时,黄石屏已上火车走了。黄石屏也是晚年才传了两个徒弟:一个姓魏名亭南,一个姓胡名敬之。胡敬之现在也在上海悬壶应诊,手术之神,也不减于黄石屏。 〖原载:《红玫瑰》第1卷11期,1924年10月1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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