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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志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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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正中兴七十年,由绍兴至绍熙四纪间,内禅者三,皆出于倦勤,受授雍容,有光付托。中间奉册宝,加上尊号,及庆七十、八十,玉巵称慈极东朝寿,恩覃宇内,不一而足。五册后再建储,仪物炳焕,高视前古。自宣仁以祖后保佑神孙,功参十乱,历一百有八年。慈福复以曾祖后助成“禹传于子”之志,立四世孙。圣明纂绪,宗社乂安,怡愉重闱,共享天下养,亘千万祀,浸厚福于黎元。诚简策之未闻,为国家之大庆。唐哉皇哉,前后典礼之盛辉在都下皆亲见之。若夫歌颂巨美,追配《雅》《颂》,当属老于文学者。独是涵濡德泽,厕五朝之幸民;蹈咏和平,际千载之嘉会,每窃自庆焉。 ◇ 寿皇一日言,苑中台殿皆太上时为之,未尝有所增益,常用竹䈋以护风雨,唯太上到宫即撤之。太上徘徊周览,每兴依然之叹,颇讶其不雅饰。又指殿东桥曰:“去此桥数步,亦懒过去,遇花开间或饮酒,令人折数枝来看耳。”又云:“近日无事时过德寿宫,太上颐养愈胜,天颜悦好,朕退辄喜不自胜。”是皆宰执因奏事暇,亲聆圣语如是。夫诚孝尽事亲之道,恭俭崇保邦之德,皆见于躬行,始终如一,历古帝王皆莫能及。 ◇ 淳熙肇禋总章,前期霖雨浃旬,斋宿太室,殊未有晴意。乃诏翌旦止用逍遥车入内,仪仗排立并放。宰臣密令少留。黄昏后,俄重阴席卷,中夜行礼,月色如昼。复诏入内,乃乘玉辂,迄成厘事,天地清霁,都人欢呼。礼成,在廷臣例进诗贺。是时篇咏类用敬天,盖著上心敬畏,天意乡答之实。抑因前此上谓《无逸》一篇,享国长久,皆本于寅畏,取《尚书》中所载天事,编为两图,仍疏经传语于其下,朝夕观览以自儆。故兹群臣引用,于庆成诗尤为切当云。 ◇ 神宗与韩维论治道,维曰:“圣人功名因事而见,不可有功名心。”神宗拱手称善。顷兵部侍郎黄钧论知人善任使,当察其才而取之,量才而用之。寿皇曰:“朕以无心处之,无心则明,无心则不偏,无心则不私。”大哉王言,蚤正素定,取人用才之道,无余藴矣。故当从臣献替之次,玉音复举似焉。要知天下皆当处以无心,岂专为功名设? 徽宗尝对辅臣语及元祐、绍圣事,皆欲以大公至正之道扶偏救弊。至于两党之人,但当区别邪正,勿以彼时此时为间。乃改元曰建中靖国,未几改崇宁,时事复变。淳熙间,寿皇论古之朋党曰:“朕思之,朋党不难破,不必问其人,但是是非非,唯理之所在而已。”是为至当不易之论。向来宰执去国,凡所引用人才,悉随罢免。今用舍进退,一本是非之公,诒谋垂裕,圣谟宏远,朋邪虽未尽去,亦焉害我治哉! ◇ 建隆肇造区夏,养兵止二十二万,京师十万余,诸道十万余。使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则无外乱;使诸道之兵足以当京师,则无内变。内外相制,无轻重之患,所以能削平僭伪,驯至丕平。后世养兵日多,所费日广,邦储民力欲不困,得乎?不但战胜,功伐皆莫望于前烈也。旧无内臣为承受,庆历五年,诏以入内供奉官康得用为河东经略司走马承受公事,从判并州夏竦请也。熙宁间,诏铸“诸路走马承受”朱记给之,拘收元给奉使印。故事,走马承受书衔曰“某路都总管司走马承受”,后任是职者恶有所隶,阴于衔内除去“都总管司”字。 崇宁初,亦诏诸路走马承受止令奏报公事,不得侵预边事军政,以违制论。追至政、宣间,一时权幸皆自此进,气焰赫然,都总反趋承之不暇。童贯为承受,致当三路兵钤庭参之礼。 ◇ 政和三年,南京鸿庆宫道士孟若蒙言:“本宫每遇正月初四日为创业之日,修斋设醮,乞置节名。”诏以开基为名。前此,亦诏:“艺祖启运创业,应天顺人,践阼之初,实曰陈桥,其地今为传舍,非所以称显扬祖烈之意。宜即其地建道观,赐名显烈。”从京畿运判曾谠之请,仍诏李邴撰《记》。时大观元年也。事切相类,议者惜若蒙不知援此以为言。 ◇ 黎州,汉沉黎郡也。三面被边,去大河三百里。河之外卭部川蛮、青羌部落,皆唐八诏族帐。涉水不用舟楫,止束蒲苇以济魋髻,冬夏披毡以蔽体。既通中国,互市,狞犷良费羁縻。河下流旧按雅州,透嘉陵江石佛下,后天产山险横绝,遂不通汉境。 《西南备边录》载:艺祖既平蜀,议者欲因兵威以复越巂,上命取地图视之,亲以玉斧划大渡,曰:“自此以外,朕不取。”即今之疆界也。河滨旧有划玉亭,今犹在。岁绍熙辛亥,毗陵张谓守郡,谢到任表有“念玉斧所划之方,即金城可恃之险”,谓此也。 ◇ 八诏者,隋时永昌、姚州闻有蒙舍诏、蒙巂诏、越折诏、浪穹诏、施浪诏、邆赕诏,又有傍矣川、罗识二族,通号八诏。其后二族为阁罗凤所灭,独有六诏。南方之夷惟南诏最大,夷语谓王为诏,或曰当六诏皆在,岁有事,天子各赐一诏,故曰“八诏。” ◇ 东南士大夫尚川墨蒲大韶,恭州乐温人,婿文子安、梁果,渠州人,皆世业此。梁胶法精而价高,蒲粗而损,梁有大半,出蜀者利其廉,携以来者皆蒲墨也。虽均名川墨,而工制异。此外有幸垕,又居蒲下,其家无人。辉恶札初无所择,或得数片,但知光而黑为贵,莫辨精粗,为人取去,乏则复取于人,非干磨墨,墨磨人何用?储蓄之多,士有此癖者,爱护甚至,梅霖月至垂于腋下,行步若环佩声。虽曰贵陈,久置不用,终为弃物。今日试梁墨,因书所闻。 ◇ 巴蜀风物之盛,或者言过其实。东南士大夫自彼归,皆有土旷人稀之语。顷有叩蜀事于张子公文定公者,亦以此答。然海棠富艳,江淛无之,成都燕王宫碧鸡坊尤名奇特。客云:碧鸡王氏亭馆,先中植一株,继益于四隅,岁久繁盛,袤延如三两间屋,下瞰覆冒锦绣,为一城春游之冠。石湖范至能词“碧鸡坊里花如屋,只为海棠,也合来西蜀”,谓是也。辉早有剑南之兴,迨今迟暮,岂容遐征?第诵诸公诗,恍若神游浣花,不知身犹远千万里也。 天圣七年,虞部员外郎、秘阁校理韩羲落职为司封员外郎、同判兴州,以赋山水石诗独鄙恶故也。盖先诏中书第其优劣乃出之。当国家太平全盛际,留意篇章。唐亦尚《骚》《雅》,如“春城蜚花”、“春日得衣”等句,悉被褒赏。语不工者,但有“恶诗何用进”之诮,未闻显置黜典如斯。 尔后学士大夫类以诗鸣,格律日益新奇,遂收激厉之效。乾道间,工部侍郎胡铨言:“隆兴之初,仰承圣训,令臣捜访诗人,臣已物色得数人。”上曰:“可具姓名来。”后竟未知所具姓名为谁。寿皇圣帝盖亦知诗人之于雅颂,荐郊庙,歌勋业,可补治世风化,故诏从臣罗致,欲收其效焉。景祐间,贬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知饶州,敕榜朝堂。继贬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酒。先是,洙上言:“朝堂敕榜内有范仲淹自结朋党,妄有荐引。臣尝以其人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去,臣亦当从坐。虽然,国恩宏贷,无所指名,臣内省于心,有腼颜面。况余靖自来与仲淹义分绝疏,犹以朋党坐臣,不可以苟免。乞降黜以明典宪。”故有是命。后又贬欧阳修为峡州夷陵县令。今搢绅因荐士被黜,即哓哓辩数,谓己之进出于亲擢,凡可以摆纵者,无所不用其至,谁肯自列如尹之言乎?仁宗一朝人才之盛,如文正公、文忠公、师鲁皆第一流人,名书国史,炳若日星,初不假于称赞。 ◇ 元符初,后苑修造所言:“内中殿宇修造,用金箔一十六万余片。”祐陵曰:“用金箔以饰土木,糜坏不可复取,甚无谓也。其请支金箔内臣,令内侍省按治。”又一日,与辅臣及放生,云:“天地大德曰生”,后苑故事,有钓鱼荷包会,比令罢之。且云平生未尝蛤蠏之属,且因书印板放生文。近士大夫渐知以杀生为戒,当嗣服之初,崇俭好生,见于日用者如此。尔后有以丰亨豫大之说蛊荡上意,及命巨珰五辈分地展治宫禁,土木华侈,糜费金宝,何可数计。其暴殄天物,奚啻金箔之比。祐陵天纵游艺,素精测验,常置乙巳占在侧,日占天象,以自儆戒。晩年谓近习曰:“我运极不佳,日睹时事之变。”竟不克自反。奸臣蔽蒙之罪,可胜诛哉! ◇ 待制敷文阁陈公国佐〔公辅〕,靖康、建炎两为谏官。尝记高拣之言曰: 拣尝事蔡京,靖康间副淛东总管。一日来谒,言童贯事甚详。初,贯欲谋取燕山,度大臣无可议,唯蔡京于朝廷事不问可否,毅然敢为。是时京方闲居钱唐,上皇怒贯未有所处。会郑久中使大辽,贯副之,因奏辽人知臣出入禁闼,亲近天子,必求珍异物。上皇于宫中亲择数件与之。贯以献,辽主,果大喜,因置酒密室,独召贯与二夫人同席会饮。贯因记当时语言,撰密室录归奏,其间具载辽主盛道蔡京德望,谓南朝不用京,不能致太平。上皇见之默然。明日,久中对问曰:“卿知密室录否?”久中奏:“臣不曾与宴,实不知。”上皇曰:“辽主称蔡京不容口。”久中唯唯而已。不数日,诏京复相。既视事,贯以所谋白京,京见天下已空匮,边境无备,不敢许。 先是贯在辽中,约赵良嗣归国,以副使印给凭,令边臣不得阻障。良嗣既至,贯引居清职,听其谋画,一面遣使约大金。洎金人使来,诏贯延使者及良嗣会京私第,尽却左右人从,惟令拣守门。拣但远闻金国使者言,“杖鼓须是两头打。”既而使者至,京犹豫未决。贯恨京,毁于上前。京惶恐,遣拣往见,曰:“太师与相公相知至深,近闻司空上前不相主张,凡事若有未副意,但请见谕,不必致疑。”贯起立,谓拣曰:“童贯小内臣,蒙太师提挈,今官职至此,岂敢相忘!烦覆知太师不可信人语言,遂成嫌间也。”拣退,贯呼之曰:“更烦贤问,太师在杭州静坐,今日至此,谁之力?童贯所以报太师亦尽矣。”拣归,具道贯语。京虽知贯已发怒,然此事实未敢从,但忧惧而已。一日,两府俱朝,京不入,上皇忽曰:“有一事欲商量北方,果如何?”郑居中对以时未可为,又顾余深。深对:“臣与蔡京所见一同,亦曾奏知,恐此事不可轻动。”遂问白时中,逡巡未对,而王黼辄先奏曰:“中国故地,久陷戎虏,今日天相陛下,成此大功,若不乘时,恐有后悔。”因敷奏数十言,历历可听。 上皇笑曰:“众人皆谓不可,卿独可之,难以施行,姑俟他日。”然意已属黼矣。更数日,禁中曲宴宰执,酒酣,有旨令泛舟。上皇遽以片纸遣贯谕京等议此事,若可,即书名。京等皆错愕,令贯具奏,容仔细面陈,难使书名。王安中曰:“某生长北方,闻燕人思归之情切矣。今若举事指挥可定,某亦书名。”其余皆默然。黼拜相,仍赐玉带。于是罢群臣,独与贯、黼、安中等议,决意行之。且当日之事,贯实造谋,然非黼与安中,亦无缘便为。盖贯倡之,黼成之,安中赞助之,所以致中国之祸也。天报甚明,故贯、黼首被诛戮,然安中尚全腰领,议者怪焉。余观安中居燕山余二年,父事郭药师,脱身得归,备知反状已形,曾无一语,犹推誉药师功劳。燕民安靖,谀说上皇,希求再用,罪恶之大,无与为比。其所以未诛,盖亦有待焉耳。 呜呼!京、居中等六七大臣皆深知不可,苟能并力死争,事犹可救,区区固惜荣宠,坐视成败,岂不真负国家哉! ——以上皆陈语。 辉家所得靖康、建炎纪事之书差多,独未得此说,一时传闻,未免疑信。贯、黼、郑久中出使私室,特礼久中,不预燕眤之际,贯得无以我机事告之?虽贯素蓄异志而无忌惮,岂有显然归奏朝廷,不以为疑,且行其言者乎?陈书于末云“拣之言自谓不妄。”予考其终始,大概似或可信。云拣为是说,意似在京。然政和间首建平燕之议,招纳燕人李良嗣,良嗣乃上北庭录、《平燕书》,其谁主之?黼晩乃推行京意,朋奸误国如此。时有谣语:“打破筒,泼了菜,便是人好世界。”可见人心也。 ◇ 辉从友人葛庆长于都城过画史叶德明,叶求葛诗,葛因言东坡尝赠传真妙善大师诗,先言“平生惯写龙凤质”,次有“尔来传写亦到我”之句。林子中见之,谓失臣体。或曰使李定、舒亶辈知之,得毋又生一重公案。而子中草责坡词,诋之不遗余力,顾独略此,何耶? ◇ 燕山之役方兴,湖南提举常平柴钦言:“燕山故地,得之甚易,守之甚难。臣钦欲以旧将守我故疆,深沟高垒,示之威信,以轻兵屯新边,则边人不敢窥伺。今将金谷悉置彼空城中,万一祸起不虞,陷于危地,北顾之忧,可胜道哉!”上嘉其说,诏除计封员外郎。 同时有赵隆者,秦州人,屡立边功,特召赴阙。入对,上慰劳曰:“铁山之战,卿力也。”童贯语以燕云事,隆力诋不可。贯曰:“公领此,当有异拜。”答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和好。异时衅生,虽万死安足谢天下。”贯知不可强,乃己。未几,其言俱验。孰谓将帅类贪功慕官爵,不计安危,屈武威而起疆场之祸乎? 隆官终步军总管。既死,上命近臣制神道碑,御书额曰“旌忠。”以柴、赵二人所陈观之,知当时文武初不乏才,虽各奖其忠,顾置其言不用,亦奚益哉!初,天下职田无月日之限,赴官多以先后为争,水田限四月三十日,陆田以三月十日,因著为令,从翰林学士、权开封府胥偃之请也。后更以月计。圭田,养廉也。凡在职皆当以廉责之,然有以养,无以养,所至有无厚薄之不同,不若通一路一州,裒以均给。盖尝有讥建议者:“皱著眉,忧水旱,一心只在职田中。”岂亦以不均,故形篇咏以寓讥诮乎? ◇ 世说州郡交符燕集次,伶官至口号,有“灾星去后福星来”之句。新政喜,问何人作?答曰:“乃本州自来体例。”士大夫莅职之初,通亲旧书,有“积弊后良费料理”之语,亦为定本。 ◇ 致仕起复,免追所得恩典,乃韩公粹彦侍郎建议,忠献次子仪公弟也。然李唐致仕官,朝朔望,立本班上,亦以重高蹈也。选人致仕,请受通直郎荣其亲。元符间,待制宝文阁乔执中建明。乔字希圣,高邮人。 ◇ 皇祐间,诏学士院,自今答契丹书,仍旧称大宋、大契丹。初,契丹贺乾元节,书至,乃去其国号,止称南朝、北朝。下两制、台谏议,以谓自讲和以来,国书有定式,不可轻许之。其后书至,乃称契丹如故。韩公综为馆伴契丹使,使人欲为书称北朝而去契丹号,韩诮曰:“自古未有建国而无号。”其议遂塞。 韩字师文,忠献公之子,尝知制诰云。 ◇ 唐户部有蠲符,开元四年,敕诸郡取紧厚纸,背皆书某州某年及纸次第,长官管干,同署印记,并送朝集使上户部,本部官掌纳,依次第用之,其贵重如此。一云在唐凡造此纸户与免本身力役,故以蠲名。今出于永嘉,士大夫喜其有发越翰墨之功,争捐善价取之。一幅纸能为古今好尚,殆与澄心堂纸等。 ◇ 苏文忠公知杭州,以私帑金五十两助官缗,于城中置病坊一所,名“安乐”,以僧主之。三年医愈千人,与紫衣。后两浙漕臣申请,乞自今管干病坊僧,三年满所医之数,赐紫衣及祠部牒一道。从之,仍改为安济坊。辉四十年前见祥符寺一老僧言之。先师实隶安济坊,坊元在众安桥,迁于湖上,亦未多年。今官府既无提督,纵多生全,亦无以激劝。驻跸之地,理宜优异。若举行旧制,推广仁政,以幸疾告之民,州县长吏其毋忽。 ◇ 秦邸祀神之狱,世但知苏子美为杜祁公婿,欲并以倾之。时同监进奏院、右班殿直刘巽亦遭除勒,朝士自翰林学士王洙以降,连坐逐去者凡十八人,众皆惜之。然其间有服惨未除而与此妓乐会者,亦岂俱出于文致耶? ◇ 言事官旧有“三杀”之语:街里喝杀,朝里吓杀,家里饿杀。饿杀,谓俸薄也。近又添二杀:论事不报闷杀,临了没结杀。 ◇ 给事中寇瑊,临汝人,仕仁庙朝,少孤,鞠于祖母王。及登朝,以妻所得封邑回授。朝臣得回封祖母,自瑊始。又著令,不封赠父母,不许先封妻室。立法防闲,至矣尽矣。 ◇ 爱人爱及屋上乌,憎人憎及储胥。扬雄《长杨赋》注:“木雍枪累以为储胥。”又曰:“木雍栅其外,又以竹为外储也。”又曰:“储,峙也。胥,须也。”又曰:“储胥,藩落之类也。” ◇ 病必问药,药贵当病。辉苦下血十五年,盖因思虑损心,饮酒过量,百药俱尝,或暂止复作,或屡投不验。近有俾服平胃散,云得于绍兴国医王继先,主厚朴厚肠也。以十五年之病,欲愈于此浅近之剂,固可笑,然日进一杯,固无反误,虽未保断除根本,似有近效,广求博访,徒费前劳。道迩而求诸远,其斯之谓乎! ◇ 旧制,臣下职事小遗阙,止从罚金,虽大臣亦不免习熟闻见,皆不以为耻。然大臣不可罚,罚则不可留。章惇坐不进呈蔡确母明氏状放罪,惇无一言,即日门谢,中外笑之。盖自来宰相未尝于罪。 崇宁初,黄履为中丞,奏疏云:“贾谊有言:‘遇之以礼,则群臣自喜;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群臣且然,况大臣乎?故罪在可恶,黜之可也;可恕,释之可也,岂可以罚金而示辱哉?”时为至论。近世若经勘劾,具案上刑寺约法,随轻重罚金,特为小臣常典设。 熙宁初,知谏院孙觉因言事贬秩,坚乞外补,且有“去岁有罚金御史,今有贬秩谏官”之语。台谏尚尔,矧共政之臣,岂可循常典而听赎? ◇ 许仲启既为序《别志》,且云有所闻二事,宜附志中。 郦道元《水经注》:“钱唐湖本名神圣湖。”自炎祚中兴,高宗岳狩于此,及议谥号,遂带此二字。又绍兴府欑宫之旁有上皇山,初,宣和内禅,称太上皇,后竟藏弓剑于其所。数十年间,连三世倦勤,传归于子,其皆先兆耶? 又言:瘗鹤铭谓上皇山樵者,岂此稽山抑名偶同而非耶? 辉亦窃闻建炎巡幸至东南,御诗有“登堂望稽山,怀哉夏禹勤”之句,赐守臣康允之。迨淳熙右丞相周必大作思陵挽诗曰:“向来怀夏禹,今祔越山青。” ◇ 五代刘岳《书仪》,以不宣不备分轻重,今之尺牍尤谨于此。《文选》杨修《答临淄王书》末云:“反答造次,不能宣备。”乃并言之,盖著裁剡不克周悉,意二字其果有轻重耶?三四十年前,占辞修敬,以“顿首再拜”为重,今非上覆,则有简驩之嫌,要知拜重于覆。又门状曰“谨祇候”,谨即祇也。是皆时所尚,不容理晓。 ◇ 东坡守杭,所属常申漏税,乃远方获荐士,以裹粮置货封掩,赝作“某上杭州知府苏内翰。”士辞穷吐实,且曰:“今负天下重名,孰踰先生?”沿途既赖以免,自此入京,意通行无碍,不虞败获也。坡乃呼笔,更俾易掩面,用已,衔至“京师竹干巷苏学士”,且语之,“乃舍弟子由也,此真无碍矣。”仍赒其行。士喜过望,倘遇俗吏苛刻,必断治伪冒,没入其货,还有此气象乎? ◇ 绍兴末,某以前二府帅于连,寓客甲以左奉议郎干官,秩满,就须新任之次,间赋《哀扇工歌》曰: 某州竹扇名字著,织扇供官困追捕。 使君开府未浃旬,欲戴纶巾挥白羽。 新模巧制旋剪裁,百中无一中程度。 犀革鑴柄出虫鱼,麝煤熏纸生烟雾。 蕺山老姥羞翰墨,汉宫佳人掩纨素。 衙内白取知何名,帐下雄拏不知数。 供输不办棰楚频,一朝赴水将谁诉? 使君崇重了不闻,呜呼何以慰黎庶。 闻道园家卖菜翁,又说江头打鱼户。 号令亟下须所无,官不与钱限期遽。 归来痛哭辞妻儿,宿昔投环挂枯树。 一双婉婉良家子,吏兵夺取名为顾。 弟兄号叫邻里惊,两家吞声丧其妪。 死者已矣可奈何,冤魂成群想号謼。 杀人纵欲势位尊,贪残无道天所怒。 邦人蓄愤不敢言,君其拊马章台路。 诗既出,时方更化,深惩告讦之弊,且甲素被某知遇,一旦有暌,兴讹致是,某固未有以发也。属有诉甲前任贪墨事,乃置狱。狱具,坐法除籍,一斥不复而卒。议者谓此歌诗实用白氏《秦中吟》之体,工则工矣,恃才自贻废放,于保身何取焉? ﹛胡案:沈作喆诗。﹜ ◇ 辉北征回程,于栾城道间,忽传前车少驻,乃群入道旁茇舍,各啖豌豆大麦粥一杯。方过午,行役疲乏,食之美,大烹。〔往返止此一次,道间下车马。〕 冯异以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为汉世祖毋忘在莒之戒,以是知河朔素有此味以饷客。 绍圣初,苏文忠公自定武赴岭表,过汤阴市,亦得豌豆大麦粥,有“逆旅唱晨粥,行庖得时珍。青斑照匕筯,脆响鸣牙龈。玉食谢故吏,风餐便逐臣”之句,其亦适解一时渇饥,故特夸于赋咏。“青斑”、“脆响”,实录也。 ◇ 米元章风度飘逸,自处晋、宋人物,然所为不羁,得颠之名。尝以书历诉于庙堂,自谓久任中外,被大臣知遇,举主累数百,皆用吏能为称首,一无以颠荐者。世遂传米老辩颠帖。又尝以书抵西府蒋颖叔云:“芾老矣,生生勿恤浮议。自荐之曰:‘襄阳米芾,在苏轼、黄庭坚之间,自负其才,不入党与。今老矣,困于资格,不幸一旦死,不得润色帝猷,黼黻王度,臣某实惜之,愿明天子去常格料理之’。先生以为何如?芾皇恐。”又传米老《自荐帖》。以是二帖,余考其人,颠之名不虚传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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