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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 碑碣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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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赠使持节泾州诸军事泾州刺史牛公碑铭并序 夫志道莫先于无欲,福善莫大于有后。始而晦迹,终不近名,非道德之合欤?生我劳臣,立于远绩,非善庆之所致欤?所谓伊人,其在牛公者矣。 公讳某,字某。先子姓,实始殷后。有牛父者,则宋之大夫,胤裔蕃衍,人物更盛。邯为护羌校尉,崇为陇西主簿,遂家陇上,是称冠族。其后因官安定,爰处鹑觚,今为郡人,亦既重代矣。公之族祖有奇章公者,隋宗室臣,风流笃厚,典章损益,百代可知,天下称之,地灵斯在。大父通,秉志高尚,守道不携,当时交辟,辞疾不起。父会,弱龄早代,有才无禄。 公夙构闵凶,终鲜兄弟,性且纯至,孝思罔极。幼以子立,志不违邦,与道为徒,求仁自我。不屑轩冕,考盘丘园,虽云屡空,晏如也。六郡自古五方杂错,负力怙利,上气好武,人庶相放,风俗不纯。及公冲和,其返真朴,外以义行格物,内以默致頥神。不饰智以惊愚,不弃同而即异。有恒其德,无斁于人。邻落为之变风,狠戾以之率化。公既浮云不义,介石惟一,或劝之仕,但笑而不言。飞鸿冥冥,胡可量也!开元六年,随子西征,以就色养。春秋高矣,道茂年衰,魂气其归,贤达共尽。越五月,寝疾终于伏羌之官舍,时年七十有六。冬十一月,归葬于北原。 夫人同郡王氏,不享谐老,先是即代。母仪妇德,宋子齐姜,自归于我,宜尔家室,不有配德,曷生此子?有子仙客,为国之良,用商君耕战之国,修充国羌胡之具。出言可复,所计而然,边扞长城,主恩前席。且以子贵之义,有加父存之礼。玄泽下逮,素风激扬,阴德所流,大福斯至。十八年,有诏赠泾州长史。 二十二年冬,且有后命,赠使持节、泾州诸军事、泾州刺史,夫人追封太原郡夫人。於戏!存而累仁,没有余烈,福自昭于元体,道非异于异时。及其影响同符,宠光如答,虽松柏已拱,而章绂载华。死有可作,无异会稽之节;生苟为耻,安用雁门之肉。贵与不贵,可不然乎? 嗣子银青光禄大夫太仆卿判梁州持节河西节度使兼陇右群牧都使支度营田使陇右采访处置使摄御大夫陇西县开国子仙客,叩心知远,昊天莫逮,以为先美盖阙,后嗣有愧。且泽漏幽壤,得不铭恩,名典本州,岂徒锡羡而已。铭曰: 陇上多豪,山西好武。使君贞独,幼不斯取。 惟道为徒,与代立矩。善有余庆,风亦变古。 不学而知,不行而至。迹有相混,名无自异。 出入百年,终始一意。福流于后,神明其事。 行止于身,用存元体。厥子嘉绩,中朝缛礼。 卬回垄隧,门重旌棨。逸人之墓,今同郡邸。 ▼故河南少尹窦府君墓碑铭并序 序曰:正其身,君子所以慎德;敏于行,吉人所以寡辞。或道之,或处之,是亦正命。命之将行,利有攸往,则时不家至而人劝,言不面命而事济,不为迹而实以阜蕃,不沽名而声以遹骏。夫如是者,存乎其人,故河南少尹窦公盖有之矣。公讳某,扶风平陵人。自后魏大将军侍中永富公至烈考瀛洲刺史赠刑部尚书莘国公六叶矣。皆增华乡族,见重公朝,四国之蕃,四方于宣,龙旂成祀,六辔耳耳。公所谓盛德必祀,承简子之始大;积善余庆,是僖伯之有后。故生则灵知,长而纯固,既白而受采,亦黄以通中,天假不器之性,人服自然之理。而况于文雅缘饰,志业孔修,引伸足以长人,动用足以利物。既学从政,其归简易,形有方殊,道以一贯。人致一意而已,我乃万目尽张。故其始也,以明经上第,授彭州参军事。询谋郡将,器异甚厚,所遇森然,其言固矣。如山之为,始于覆篑;如江之导,终以方舟。于是累迁至于薛王友赞善大夫。燕王筑馆以待士,汉储立苑以招宾,当其推择,莫非贤俊,议者惟允,而公在焉。 然由韫椟隋和,十城空其价;蜷跼骥騄,千里未之骋。及其用也,再入尚书郎,遂为洛阳令。三台雅望,一时精选,旧章资以弥纶,利器呈于盘错。出宰百里,实推三河。其赋政则必反于其身,亦既诚信;被之于物,是用惠怀。故虽二州余弊,憸巧而难理;五郡尤剧,权顾而多奸。莫不可使由之,令自求之。善处中于下鞴,能合契于游刃。 至于厘举风俗之谬,裁正人伦之经,务劝衣食之源,调均经赋之事,本为己任,无间人言。故视事踰四年,通而不倦,道德在百姓,久而益彰。非夫明允宣和,优柔博约,自我之不惑,为人之攸暨,亦曷由臻兹?厥有洛阳所谓贤令者,则周纡、王涣、孔明、祝良,公实续之,谁其似之?属天子建中都,营新邑,咨尔亚尹,俾其董司,朝选其人,公首斯举。以故稍迁河中少尹,且有后命,废府而复迁河南焉。以公之归,从人之望,官则改次,政无易方,以佐理王都,以表则天下。而年不克祚,立不光宠,遇暴疾而卒。悲夫!是岁有唐开元之九载,春秋五十有六。 公以孝友为体,一变而迪忠信;以明恕为用,再变而致循良。故所行无择,所事无巧,有恒有德,终且温温,不伐其功,昭然赫赫。所以遗爱固结,必在何武之去;称诵斯深,惟恐子产之死。已而神道欺而不福,物情丧其所赖,“人之不幸,今也云亡。”及丧之西归,则人吏致哀,道路相属,得人心如此。冬十一月,葬于北原。后之人或者将游于斯,叹于斯,彼其与归,我乃不朽矣。 其子八人,长曰某,次曰某。家有六丘之德,里以高阳之名。夙构闵凶,能哀伤以殆灭;匪革其道,惧功伐之不传。俾予为文,以叙孝子之志。铭曰: 绵绵瓜瓞,少康遗烈,灵则长兮。 莫莫葛藟,王孙承祀,世其昌兮。 而我实续,如金如玉,载扬光兮。 咨亚尹之德,柔嘉维则,扬令闻兮。 惟别驾之功,邦国不空,甿胥咏兮。 不竞不絿,不刚不柔,以成政兮。 德之攸好,神之所劳,实降祥兮。 有美无度,曷不肯胙,今则亡兮。 我著名节,俾无泯灭,惠无疆兮。 ▼唐赠庆王友东平吕府君碑铭并序 夫官虽序贤,志道者不常有位;才虽屈命,福未善者必无后。子夏文学之达,以为富贵在天;于公决曹之平,则云子孙由我。盖不享当代,生数犹奇;流庆后人,元体乃用。亨之曾也,则盖有原焉。 公讳处贞,字虔求,东平人。曾祖北齐幽州长史府君讳赟,祖隋贯州中正府君讳伽,考渝州清池令府君讳师。昔伯夷在唐,实典三礼;四岳佐禹,用平九州。虞夏以功而见封,申吕因邑而命氏。惟时厥后,奕代丕承。公正性之有自来,直道之不充诎,嘉勇退之入德,避近名之未然。越在弱龄,栖迟事外,用光本于藏曜,履行期于灭迹。不远于仁,行之斯至;不苟于义,方之自止。佐一郡而即安,居九夷而匪陋。始不然者,公下掾于东裔哉!起家授元州司户参军,晏如也。言旋初服,遂从所好。外物之概,不杂于风尘;远子之言,惟闻于《诗》《礼》。所谓“温良淑慎,无竞伊人”者欤! 天册二年夏四月,遇疾终于家,春秋五十有二。开元十四年冬十一月,葬于邑城西南四里原,夫人北地傅氏袝焉。夫果于立诚,静以俟命,力不足者则不疚,运不至者则不忧。物情之难,及我而易。是以名利众之所欲也,公则澹泊之;德义,人之所鲜也,亦克蹈籍之。如此而神不劳,福不流,未之有也。 有四子:长曰玄知,今左威卫司戈;次曰玄悟,中散大夫、使持节鄜州刺史;次曰玄智,左威卫执戟;次曰玄爽,左卫长上。惟悟至大官,此其教忠有旧,服义无斁,好爵是与,余庆所贻。入为王门之长,出居邦伯之列。属恩推子贵,名彰身后,事有光于冥漠,德乃发于馨香。三命为大夫,百代称先子。孝理所赐,邦族为荣。 开元十七年,有制赠公庆王友,夫人赠河间郡君。累人之符,至是始验;惟神之鉴,谓之不欺。公之女孙曰东平郡夫人,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渤海高公之夫人,鄜州刺史之女也。冰玉相辉,椒兰同馥,由福履于君子,与嘉会于善人。齐姜于归,鱼轩晔以照路;鄜畤之往,熊戟殷其若雷。有车服而始大,履霜露而追远。於戏!食于旧德,无忝尔之奉先;树之休声,有以见其归美。铭曰: 赫赫我祖,惟师尚父。泱泱大风,悠悠终古。 施于胤裔,宪是文武。我美其济,我则斯取。 虽匪高位,亦惟硕德。我王之友,彼夫之特。 既贞且亮,宜语而默。投足皆安,终身不忒。 峩峩积善,以福后人。肸蠁家庆,炜煌宗姻。 瞻彼松价,锡之丝纶。今也追饰,实为先臣。 先臣伊何?宜其有后。志之所尚,义无所苟。 身虽既没,名岂虚受。立德在兹,亦云不朽。 ▼故果州长史李公碑铭并序 公讳某,字某,赵郡房子人。其先自段干木至柏仁侯,皆以醇德茂功,奋于上世。始于藩魏,终而将赵,其名不殒,遂济于今。五代祖后魏中书侍郎始封懿公璨,璨生徐州刺史始封慎公元茂,元茂生赵郡太守君讳凤升,凤升生驸马都尉直阁将军府君讳道宗,道宗生齐尚书右外兵部郎中府君讳山寿,公即郎中府君之子。仍世致美,在邦攸宜。故我公禀灵中和,履道元吉。以学则探其奥旨,见圣人之心;以行则践其嘉言,合君子之度。以故动为人誉,名乃日宣,义府孔修,德舆云远,固未可量也。 隋大业中举孝廉。泊唐兴,调棣州司户参军,凡迁磁、相二州总管府户曹参军、宜州录事参军。莫不事人以直,反身于诚,处卑能安,敬长则顺。故光辅郡将,周爰我咨,自州徂州,或啸或诺。既而迁金乡、晋陵二县令。精诚以庀事,善教以长人,四封用孚,三英以粲,彼蒲与密,独何有焉?以课最迁归州治中、郢州司马,加朝散大夫,行果州长史。盘桓参佐,未复公侯,道非吾行,德无必贵,遂以没化,岂命也夫! 某年月卒于官舍,享年若干。及丧至自蜀,而葬不归赵,乃卜宅于许,封树汝濆,子孙遂家,亦既重世。至开元中,公之孙曰察,以古诸侯之禄,奉先大夫之祀,昼游本郡,辉光前烈。非清白以遗善庆之余,保艾尔后人,亦何以臻此?于是履霜为感,恭惟春秋之事;刻石是圆,俾扬祖宗之业,斯善继者也。叙而志之。铭曰: 长史英英,作为世程。动合雅度,休有令名。 以之入官,从事而允;以之佐郡,为政孔明。 悠悠上天,曷不贵德?终于参佐,孰云邦国? 孝孙其昌,余庆乃彰。冢树苍苍,徽音不忘。 ▼故瀛州司马参军李府君碑铭并序 君讳某,字某,赵郡房子人。祖山寿,齐尚书右外兵部郎中。父仁瞻,朝散大夫果州长史。世德数载,见于先碑。公懿烈无忝,雅其度量。体和而韵,缗之以丝;性婉而文,受之以采。故好学不倦,而《坟》《典》必精;虑善以动,而规矩皆中。悉心存乎道义,余力见于文章,人以美谈,日闻休誉。弱冠举进士,调补同州参军,换瀛州司户参军。以素所履,以施有政,居获乎上,往得其中。无不严祗,长史之所嘉叹;无不崇让,同年之所厌服。宜尔戬谷,光昭令图,如颜子之不幸,岂卜商之云命? 某年,卒于官舍,春秋若干。公世家尚俭,子孙是式。初先大夫之丧也,清白以遗,而果无私积;高标是营,而庶有余庆。岂所谓不恋本达也,无怀土以重迁;不伤生仁也,无困财以乏祀。夫然,趋之北际,何必故乡?许之东偏,亦云乐国。故丧之归也,遂窆于斯。及嗣子察,受教义方,能纂德业,服事华发,洁身清朝。天子方差择其良,惠恤于下,由是解印少府,部符本州。衣绣而归,虽荣之在昼;重茵以立,而悲不逮亲。结诸心,形诸色,孝子之志,国人所称。于是乎归美以扬先,撰德以示后,盖承夷之义也,得无述焉?铭曰: 倬李侯,世载德。行时范,言士则。 三英发,百夫特。肥而家,华而国。 美无度,命不融。足方骋,途斯穷。 子余庆,享次嵩。我丕训,蔼遗风。 ▼后汉征君徐君碣铭并序 后汉高士徐君,讳穉,字孺子,南昌人也。先生受天元休,含道杰出,生知而上,贯之以一,体资清纯,动适玄妙。知道之将废,乃穷则独善。躬耕取资,非力不食。邻落所处,率化无讼。在汉之季,遭时溷浊。不抗迹以庇物,故退栖山林;不苟利以辱身,故进无禄位。五辟宰府,四察孝廉,文举有道,就拜太原太守,皆辞疾不起。 延嘉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南郡胡广相与上疏,极言先生宜为辅弼,协和人神。汉桓帝犹能安车玄纁,备礼征聘,而竟不屈志,知时之不可久也。然而诸公嘉招,虽不之屑就,及闻薨卒,徒步吊祭。礼有所尚,只鸡不薄;意有所将,生刍为贵。士之感义,实衰世之有补;仁而见德,俾后生之可寻。其废中权,行中虑,皆此之类也。昔者夷、齐介洁而远去,沮、溺野逸而离群,颜阖凿坯以遁逃,接舆狂歌而诡激,此诚作者或类沽名。 夫有所不为,志则偏也;无适不可,用之极也。先生则贬绝在心,而经修于世。纯俭以存戒,博爱以体仁,应物以会通,全已以归正。汉庭所以宗其德,天下所以服其行,岂与彼数子直径庭而已哉?灵帝初欲蒲轮聘,会先生以疾终,时年七十二。有子曰季登,笃行孝悌,亦高尚不仕。皇唐开元十五年,予忝牧兹郡,风流是仰。在悬榻之后,想见其人;有表墓之仪,岂孤此地?则先生之德,其可没乎?铭曰: 灵芝无根,醴泉无源。角立杰出,先生斯存。 英英先生,德不可名。麟出无应,凤飞入冥。 道高事远,迹陈名劭。勒石旧邦,以观其妙。 ▼故辰州泸溪令赵公碣铭并序 有唐泸溪令晋国赵君,讳某字某,终于其位。呜呼!鲁史既没,称行者不在兹乎?荀孟已来,论命者亦何谓也?放其言而无苟,作合乃迁;行其志而不回,与权必遂。故道每屈于位,身必后于时,而犹守眞不夺,固穷自若。立诚者既独其所善,尚德者徒随而为名。名非欲彰,以美实而自著;位非欲下,以属守而遂卑。此由命而然欤?为自我而然欤?无代无之,而今实续之矣。公太祖旰,北齐河间通守,因家乎饶阳,亦既重世,今为饶阳人也。曾祖北齐幽州大总管。大父隋巨鹿大中正府君,列考范阳令府君,皆累行积庆,以贻于后,正性直道,遂终于公。 公刚洁不群,精明独断。非义所在,不以利污名;非礼所安,不以迹伤教。有立卓尔,童丱而然。既学大成,纷纶博综。将求禄养也,而俯就乡举。寻而明经登科,补太子正字,又改射洪尉,皆以逮亲自乞。执政自哀,遂屈换定襄尉,公欣然而捧檄矣。秩满,转洪洞主簿、永城丞。时县宰败类,公止之不可。虽尽同官之心,且急下人之病,义形于色,彼用我雠。此贪而无亲,难与心竞;公刚亦不吐,乃迈力争,迄用上简,因而坐免。邑中黔庶,莫不咨嗟,求而得仁,退则无愠矣。乃返初服,遨游坟索,精义致用,清风被物。或太守咨访,偃息自蕃;或诸儒稽疑,废疾皆起。 是时中书侍郎河东薛元超,人伦之表也,将命河朔,实举废滞,企我休风,延以殊礼,立谈体要,大见嗟称,以故表闻,其庶乎简帝心。会有阴忌之谮,实为无妄之祸矣。进既曾母致疑,退而贾生投吊,不无故也。以此左迁卢溪丞。公竟不自列,穷则体命,虽在幽暗,鬼神不欺;苟推忠诚,蛮貊何陋?时县无长史,政则我由,未岁月而已成,无溪谷而不悦。五乡自专,文子左言,难晓之民,翕然同辞,乞为父母。于是诣阙投疏,至于再三,朝廷允之,则授卢溪令。公聿副诚请,增修德化,乃邹鲁设教,而夷楚变风。迨公迁殂,阖境号慕,古人遗爱,何以加也。遗令戒子,留葬洛阳,斯又不恋本达也。有子曰瑝,历官侍御史、尚书郎、洪州都督。霜露既变,则感念以时;陵谷有迁,而音徽何代?君子所惧,于斯撰德。铭曰: 伊赵侯之德,好是正直。令仪令则,不回不忒。 实邦之选,彼夫之特。玉坚而折,膏明自煎。 辰阳于远,溆浦回邅。下邑已矣,君子歼旃。 遗令桐乡,归魂崇芒。瞻彼有洛,维水泱泱。 德音不已,于斯扬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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