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金鹰斗飞龙 | 上页 下页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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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瑛当先开了口道:“老哥老大的年纪,为了这事竟栽在这飞龙叟的手中,数十年的英名竟毁在他的手里,这使我们实太对不起老哥了!” 金晟忽地瞪开双眼,摇手阻住道:“老弟你别这样说,就是你不来托付我,我金晟在这奉天城内数十年,辽东道上的一班盗寇,哪一个不知我金晟的威名。差不多谁也不好意思,在我住家的附近搅闹。 飞龙叟是一个老江湖,就不会不知道我金晟。他既然来此,显见得不将我金晟放在眼中。我金晟明知本领不如人家,但我绝不能忍得住这一口气,也非得和飞龙叟旋到底不可。两位老弟为了宫廷的事来托我,是看得起我。我老头子点头答应,一是为了补老弟前十年的恩情,二是为了我这个徒弟,我才毅然自任。”说着话用手指了一指方靖,随后又道:“我既已答应了,毅然自任,诸位也不必再说那些话头。从今天起,我金晟已下定了决心,不与飞龙叟办理个水落石出,我是绝不罢手。” 宝瑛和多萨河,自昨夜在宫廷之内,见了金晟一现之后,就没再见金晟出头,只见飞龙叟一个人,还以为金晟是不肯多管这件闲事,或是惧怕飞龙叟的威名,知难而退,所以今晨这来本是抱着一份质问之心。不意这位金晟果然够个朋友,竟然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件事办理个真章来,这倒是错怪了人,两人这才向着金晟拱一拱手道:“那么一切事,全仗老哥费神,我们日后图报于你老吧!” 金晟慨然道:“两位老弟别再这么说话,我金晟一生推诚待人,绝不会以虚伪来交朋友,两位尽管放心好了。” 金晟说罢,就将方靖叫过来,吩咐方靖带着这三个捕快,改换了便衣,先到白云宫探看一切动静,有机会的话,可先和那个道士谈谈话,问问那飞龙叟,到这庙中有多少日子,每天出去做些什么,如果能看到飞龙叟的话,可以不动声色地暗中监视他的去向,因为白天查看一个人的举动比较晚间容易得多,凡是江湖中人,很少在白天里炫露本领的,况且在大白天里不像晚上,身法一快,就不见人影,在白天中无论跑得多快,也跑不出普通人的两只眼,所以金晟就叫这几个人分头进那白云宫查去,那飞龙叟的踪迹和他的举动。 方靖带着史英等几个人走后,金晟也换好了衣服,像个乡下土老头似的,就要赶奔白云宫,去会飞龙叟。宝瑛和多萨河两个人,因当晚洪承畴,又受了一场惊扰,心里也恼怒极了,曾将多萨河和宝瑛叫进寝宫,严词责训了一阵。限令他们须要不准再每晚被人搅闹的事件,并那颗经略金印,下限期在十天内取回,否则的话,他只好将一切经过呈奏清太宗赐以处分了。所以多萨河与宝瑛,将这件事托给金晟之后,就想赶回去,禀知洪承畴请求多宽限几日,三个人一经出了金晟的家门之后,就和金晟分手,两个人就此回宫。 当时这位辽东名捕金眼鹰金晟一身的黄布衣服,化装成个老头样子,又加上一对黄眼珠,白发白须,谁也认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土老头,便是名震辽东盗匪闻名敛迹的名捕快。 金晟一路走着先到一家山果摊上,掏出十多枚大制钱,买了七八个大胡桃。本来关东的胡桃,比较关内的皮壳坚硬,可是里面的胡桃肉却是甚少,有许多人专拣那又圆润又坚硬的胡桃,刷洗一阵之后,刷上一层薄薄的红漆,拿在手里当玩物。 金晟买的这七八个胡桃,都是又大又坚硬的,手心里捏着两个,其余的就和制钱一块装在衣袋里,一手倒背,一手捏着两个胡桃,搓得“吧,吧”的怪响,就这样朝着白云宫走去。 这座白云宫,在这奉天城内虽不是一座大庙,但占地颇广,前后也有两进大院,旁边还有两座配殿。不过因为地势稍微有点偏僻的缘故,故此香火冷落,又加上年深日久,庙貌都脱落了。庙门虽半开半掩着,等闲的也没有香客上门。 金晟一步一步地行来,到了这庙门口看去,正有左右住家的几个孩子围着一个担子,看时却是赵辅扮作一个卖梨的。这担子上只有十多个梨,他却是把这十多个梨放在水里漂着,嘴里吆喝着:“好鲜梨,好鲜梨,咬一口喷鼻香——” 因此引动了左右的一群小孩子,都围上来听他这怪腔怪调。 金晟一上来,赵辅已经看见了,便用手一指道:“老爷子你尝尝吧,俺这梨咬一口顺嘴流水,没有牙齿的人吃了最好。” 金晟笑了一笑伸手捞起一个梨来,看了一看,见左右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外,没有旁人,便低声问赵辅道:“你可看见有人出来?方捕头哪里去了?” 赵辅道:“刚才我见方捕头是同着王芳进去了,我来得最早,在这条小巷中,我已转了有大半天了,可是并没见有半个人影出来,大概大人还在里头——” 金晟也不多话,便掏出两个制钱给了赵辅,把那个梨咬了两口,就顺手给了一个贫孩子。还是一手搓着两个胡桃,一手倒背着假装游客,就踱进了这白云宫的庙门。 此时这庙内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只有树枝上和瓦檐间的麻雀啁噪。 金晟一进来,“哄”的一声,又从下飞起好几只麻雀,这地方以前金晟也曾到过,所以路径是相当的熟。可是自从退隐之后,这地方已有七八年不曾涉足了。 此时一进这庙门,看了这满径荒草鸟雀争飞的样子,不禁叹息人事之非,沧桑变幻。他记得十年前这庙的主持道人邵灵素酒量甚宏又善下棋,自己夏长无事时,就到这庙里来找邵灵素下棋。冬天里就称一二斤羊肉,打上两瓶白干,慢慢地低酌浅斟。当觉着窗子外面,鹅毛似的飞雪,和那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跳跃着觅食,当日邵灵素就命小道士撒出一把小米,救济这雪天里没地方觅食的麻雀。曾几何时十年以来,人事变迁,邵灵素早就入关去主持北京城外霞明观去了,接任的却是他的一位徒娃,人虽然不似那邵灵素一样地喝酒食肉,可是人样子俗气得很,自从邵灵素一走之后,自己就不再到这庙中来了。 此时一经涉足到这庙中,引起他的前尘影事,止不住叹息了一声,他记得这庙中的鹤轩是在左边的配院之中,而主持道人的丹房却是在右边配院里。在这大殿之后,尚可以有路左右相通。 金晟还怕有人注意,先顺着甬道步上大殿的台阶,仅仅地向内一探头,就折转身子从左边小洞门内,进了左边配院。在这院子内除了正面的三间鹤轩外,就是一座小阁楼,本是主持道人个人习静的地方,此时是门窗紧关,门上也下了锁,只有鹤轩之内尚可以听得人语和微微的步履之声。 金晟不敢怠慢,先上了这鹤轩的台阶,跟着咳嗽一声,就见这鹤轩的隔扇一启,有个小道童向外一探首,金晟并不认识,倒是那小道童全个身子探出来,望着金晟打了一个顿首道:“你这位施主可是来游览的吗?” 金晟知道这小道童并不认识自己,便说道:“是的,我正要各处游览一下,因我有个志愿,看见哪一家庙宇破败,就要捐修一下。” 那小道童将金晟上下打量了两眼,看不出这么一个土老头,也竟有那么大的口气,大概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有几个钱,就被烧得到处夸张,就半信半疑地望着金晟道:“你可是认识我们师傅吗?我给你引见引见。” 金晟道:“我早就认识你师傅,不过我这到此,先要向各处游览一下,然后再去拜见你师傅,这座屋子里有人吗?我进去看看。” 那小道童连忙向旁边一闪,让过金晟进去,金晟便一步冲了进去,不料左右一看屋子里除了还有一个小道童,正在收拾桌上的经卷,此外任什么人也没有。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金晟,并不认识,他问金晟道:“你这位施主找谁?你找我们当家师,可不在此,是在西边配院丹房之内。” 金晟忙道:“我不是找你们师傅,我是来找一个老先生,这里可是住着一位白胡子老先生?” 那道童道:“你来晚了,那朱老先生,今日大清早就走了,临行时说是回什么——山,有人来找他时,可说到那里去访他就能见着,我这正在收拾他走后的房子呢。” 金晟忙道:“哦!今早走的,我是来晚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留下?” 那道童这时望着金晟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你这位施主可是人称金眼鹰的金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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