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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云飞一边听神刀叶五说着,自己暗暗盘算,这许又得多费一番手续,错非把罪人的册籍翻开,可以容易知道王总督、姜总兵准在哪里,若是只凭暗中查找,就费了事了。遂又问叶锦堂道:“那么宁安府所收的罪人全在哪里呢?”

  叶锦堂道:“凡是充军到这里的全是军台效力的性质,虽然是罪人,按着规矩到了这里先拘禁一百天,为的是品评罪人的性质跟他的能力,然后派到各衙门里为公家效力。比方这个罪人自从效力以来,一年二年内没有错处,勤恳耐劳怀恩守法,守辖的官就应当保本上去替这个罪人陈情。朝廷里只要见到这种保本,就把这罪人的罪免了,放他回故土。无奈这群狗官终日为自己升官发财打算,哪还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现在宁安府城内所有的罪人,白天有五六十人散在各衙门里效力,晚上全收宁安府大狱里。听说跟本处犯罪的囚犯不在一处,大狱里分为两段,充军来的比较囚犯好一点。”

  云飞点点头道:“这才是人犯王法身无主。可是虽则王法这么严,一般刁狡之徒依然钩心斗角地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就以关东道上而论,遍地强梁,拉大帮、立垛子窑的到处皆有,像他们又哪怕国法分毫呢。”

  叶锦堂道:“据我看也不能全怨他们悍不畏法,一半也由于这群硬贼官逼迫,一半是民风太强悍所致。”

  云飞知道叶锦堂个人有冤屈事闷在胸中,所以说出话来未免持着偏见,遂又谈论些闲话。这一天叶锦堂也未远去,只陪着云飞在店房左近游玩了会子。晚饭后,云飞见那叶家的儿媳依然地收拾院里的物件,似乎所受的伤并不甚重。自己一琢磨,不论如何今夜也必须入宁安府踩探一番。到了定更以后早早安歇,可巧神刀叶五也睡得很早。

  云飞歇了会子,到了二更多天自己悄悄起来,就是原旧的一身老茧绸裤褂,只把大衫脱去,白布高靿袜子的袜口紧紧,把一碗冷茶倒在地上,把布鞋底满沾湿了,为是蹿高纵矮既没有声音又抓得牢稳,云飞有生以来这是头一回这么小心。从铺上摸了一把青铜钱放在皮钱袋内,把一条小辫绾起来,遂把灯熄灭。收敛心神气往下沉了沉,侧耳一听院内毫无一点声息,这才一推门来到院中。往东屋看了看,窗上并没有一点灯光,云飞脚下一点跃上东房,不敢在房上走,怕惊动了神刀叶五,提着气又一提腰,跃到店门的墙头上飘身落在街上。云飞这次夜入宁安府、都统府初斗群凶,探府衙惨睹奇命案!

  ▼第八回 灯昏月暗宁安府恶吏逞凶

  却说云飞出了店房,冷清清的一条街道只有几家院内的犬吠,互相唱和着,冲破了沉寂的空气。云飞转奔了东街口,也就是走过十几户人家就是旷野了,一轮皓月高挂长空,照着寂寂的原野,往南往北全没有道路,不是一丛丛参天的古树就是荒草塞途,只有往东奔宁安府一条宽阔的大道,也是黄沙没径,真是鬼气森森。

  云飞振奋起精神来,容光焕发,施展达摩三十六经义行功十二诀,鹿伏鹤行,转眼间已望见宁安府土城。耳中听得城上已交了三鼓,一盏盏的红灯沿着城头蜿蜒着似一条火龙。云飞离城近了,只循着道旁的荒草走,虽有月色,云飞这身衣裳跟地皮差不多,再说离三四丈就不易见,何况再远了呢。赶来到城墙切近,云飞隐身荒草前往城上看上去,见上面一对对的守城官兵梭巡着,若是凭自己这种身手,出其不意硬往城上闯,倒是进得去,不过此来必须暗入暗出,若是惊动了一人,就不能任意地停留了。

  云飞相看了会子,拿定主意绕到北面,城头上正是一座帐篷,城上驻守兵丁防备的是充军罪人潜逃,或是有暴动等事,帐篷门满冲着城内,每一座帐篷门口有两名兵丁值岗,梭巡的兵丁每一个更次换一班。云飞看好了刚有一队兵丁过去,遂运一鹤冲天的轻功跃上城头,脚一找稳了箭垛口,赶紧一伏身,第二班梭巡的兵丁又到。见他们刚一过帐篷前,跟值岗的兵丁一换口令,云飞斜刺里往南一纵,出去两丈多远,跟着一飘身已跃下城去。落在地上缓了缓气,抬起头来往城上看,虽则紧贴城墙站着看不见什么,可是看见城上的兵丁没有别的动静,知道他们是毫未觉得。自己辨了辨方向,奔东南走了一箭地,见有往东的一条街,记得神刀叶五又说过,西门大街进街口不远就是那守营的衙门。四门盘查跟城上驻防的兵丁全是一位记名总兵,三营统领马腾镖统带着,听说他是毓都统的干儿子,都统以下的官员没有不巴结他的。还是为护短,倘有他的部下惹了祸,他是愣不讲理。

  云飞这时又想起自己那匹三光火龙驹来,不知落在谁手,何不先探探我这匹宝马的下落。往街里走了不远,见迎面一队兵丁巡街,头里一对气死风灯,一律的红缨子大枪。云飞垫步拧腰飞身纵上了道旁的铺房,伏在房坡口等他们过去再走。不一时,这队兵丁已到了所伏的房下。云飞一看后面督着队的武官正是昨日劫自己马的那个,云飞不由气往上撞,心说冤家路窄,我先把你废了吧。伸手从皮袋内摸了两枚青铜钱,要把劫马的狗官双目给他打瞎了,省得他再见财起意。刚一抬腕子要往外打这两枚铜钱,就听啪的一声有人击掌,这一掌击得非常清脆,云飞不觉一惊。那武官也似乎听见了,站住了往身后及两个房上看,啊了一声,似乎很惊异。云飞急忙斜卧在坡上不敢再抬手了。那武官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又听那武官问那八名兵丁道:“你们听见有人拍巴掌没有?”

  那八名兵丁有说听见的有说没听见的。那武官又往四下看了看,仍然催着兵丁走了。云飞见已把机会错过,遂把两枚铜钱仍放在袋里,自己也觉纳闷。见那队兵丁已走远了,遂站起来往附近一查看,连一点影迹也没有。

  云飞知道这里还有高人,猛然自己醒悟,暗叫自己“云飞,云飞,你险些误了大事!”

  这击掌的分明暗示我不可莽撞,我此时若一伤了这劫马的武官,势必闹得满城风雨,岂不把正事耽误了。自己就是猜不透暗中助我的究是何人。这时听得各街上全有查夜的官兵,遂不敢在街上走,只在民房上蹿房越脊。过了半里路,心说这宁安城的街道竟有这么长。正在房上走着,忽见北边有一座衙门,门口有两架气死风灯,站着四名兵丁。云飞想着,这定是那统领衙门,自己何不进去探听探听。

  云飞原本是在街道两面民房上,飘身落在街心,一塌腰纵身蹿上北面的民房。见这衙门前边也像各地的县衙门相似,不过在大堂的两旁,一边是两层的房子,满是营房式,靠东边大墙一带是两溜马棚,后面再有多少房子就看不清了。自己先奔了马棚,见马棚里有二十多匹马,在马棚檐子下挂几个纸灯笼,半明半亮,细一看里面并没有那匹火龙驹。云飞一想,定是已把这匹马弄走了,又到后面各处看了看,也探不出一些声响。自己一想,尽自在此耽误有什么用处,还是赶紧奔都统衙门探听王总督的下落要紧。

  拿定主意离开这个衙门,仍由民房奔东走,赶到把这条街走尽了是一条十字路,稍辨了辨方向,径奔了东边一条长街。在路北有一处巍峨壮丽的辕门,辕门内两边竖有五丈多高的刁斗,一边是八名守衙兵丁,辕门前一边戳着一对纱灯。云飞绕着到了围墙,翻上了墙头往下看了看,迎面仪门闭着,只在一边开着一扇,影影绰绰似乎也有值岗的兵丁。看这情形定是都统府无疑。云飞遂从两边的仪门旁绕着进去,见仪门内是一座大堂,东西有八间厢房,并没有一点灯光,云飞站在大堂上往前后一望,见靠大堂的后面,偏西边一带的矮房窗上灯光隐隐。云飞跃过了大堂来到了近前,听得屋中笑语喧哗,看了看院中寂静无人,遂到了这所矮房前,用指尖把窗户点破了一点,往屋中一看,见屋中陈设颇为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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