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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于氏总是个女流,头一样,气力先敌不住,再说虽则本领不差,只是未经过大敌,未免有些胆怯。这一来先犯了拳家的大忌,用了招“倒洒金钱”,想伤刽子手杨龙云的两腿,被杨龙云往右一撤步,九耳八环折铁刀“白猿献果”式,往剑上一撩,于氏再想撤可就来不及了,当的一声把剑给磕飞,一反腕子凤凰旋窝,于氏一低头,倏地一股寒风从于氏头顶擦过,把包头的蝴蝶扣给扫下一点来。于氏一矮腰往旁一纵,蹿出一丈多远,杨龙云说了声:“你往哪里走?”

  刚要往前追,忽见于氏从怀中掏了一把,向自己一扬手,厉声说道:“当家的,你是关东好汉,不要赶尽杀绝,我年轻的寡妇,可杀不可辱,你想要我们婆媳的命,用不着你动手,叶老镖头的儿媳妇不是怕死贪生之辈,你想怎么交待我们婆媳,请你说明。”

  刽子手杨龙云是个最敬忠臣孝子、义夫节妇的,这时见于氏一个年轻轻的妇女有这么好的武功,现在又说出这种视死如归的话,心中遂起了几分怜惜之意,遂把刀交于左手,一挑大拇指道:“你倒称得起女中魁元,大太爷在白狼堡开山立柜以来,头一次见着你这么个有骨头的妇女,我们这是受朋友所托,才到线上拾你,宁安府你们有案,没别的,好好先跟我们走,绝不难为你婆媳。”

  于氏又向杨龙云道:“当家的这一说,我们冤有头债有主,现在落在你们手内,怨俺无能,你是堂堂男子汉,说话不能言不应点,我因为有老婆婆在,忍辱偷生,你们若动别的念头,那是妄想,我这里已预备了死的东西。”

  说到这把手一张,叶三娘守身如玉,以死拒奸,沈勇九环湾送血书,群雄怒闯白狼堡,绝技胜群贼等事迹,全在下文中交代。

  ▼第十三回 矢志残淫徒群侠怒闯白狼堡

  杨氏弟兄受着大刀杜老、火鸽子冯大兴嘱托,将叶锦堂妻媳劫住。于氏本是个节烈孀妇,因恐遭受匪徒侮辱,早把两枚金戒掏出,这时杨龙云一见于氏手中拿着黄澄澄两枚金戒指,随着送到口中。于氏遂说道:“哪个敢动你家少奶奶一指,我也好仗着这点金子,保全我叶家的清白。”

  刽子手杨龙云不禁暗暗点头,深服于氏是个烈性的妇女,遂向身后一点首,叫了声:“把车上的箱笼抬下来。”

  于氏也知道他们不劫车子,遂赶紧来到车子前,向婆母说道:“有儿媳的命在,您不用害怕。”

  这位叶五奶奶早吓痴了,只有一个劲地打颤,于氏咳了一声,把婆母架下车来。

  这时已暮色苍茫,贼党把车上的四只箱子,两个包裹满卸下来,刀枪围绕着这婆媳二人奔了堡子城,两个车把式抱头鼠窜地赶着车逃走。于氏搀着婆婆在刀枪林内走进了堡子城,见堡子城内已点起灯火,这座土围子虽只一丈来高,也是按着城墙式建筑的,上面也有匪党守望。往里走了一箭地才有房子,房子对面两排,每一排有二十多间,当中夹着极宽的一条道。于氏偷偷一看,两边的房子又矮又小,比窝铺好一点,走过这两排房子,左右往后退出五丈多去,是对面的马棚,牲口是真多,看那情形总有三四百匹。过了这两边的马棚,迎面是一个大栅栏门,两旁是六七尺高的木栅栏墙,在栅栏门旁一座刁斗,从上面座下来软梯。(暗中交代,这座刁斗在平常时并不用它,预备有什么变动时,才派人去瞭望)。在栅栏门两旁,戳着两架气死风灯,两旁有八名彪形大汉,斜背着双手带大砍刀守卫。

  于氏扶着婆婆,走过了栅栏门,见十丈开外有五间敞厅,厅前是月台,两边摆着兵器架子,形势像庙里大殿似的,不过里边的房子全是简鄙已极,粗具房子形势而已。两边全有群房,这道院子足有十几丈见方,全是细沙子铺地,很像练把式的场子。在敞厅前月台上站着四名匪徒,一色的青衣服、青头布,左手抱一口鬼头刀。月台边上插着四支火把,刚走到院当中,从两边群房走出十几名匪徒,全打着纸灯笼,迎接匪首到了月台前。刽子手杨龙云、小阎王杨二虎先走上去,站在月台上,回过身来,喝声:“把她俩锁在牢房。”

  刽子手杨龙云又招呼了声:“王二狠。”

  见没有答应,带着着急的神情骂道:“龟羔子,这是又灌猫尿去啦。”

  杨龙云正骂着从厅里跑出一个像黑塔似的大汉,嘴里答应着:“来啦来啦,当家的真屈冤枉人,飞星子张四爷、大竽子杨二爷来啦,我替当家的照应朋友还挨骂。”

  小阎王杨二虎道:“不用动嘴,哪时看见你撒酒疯,把瓢给俺摘下来,往腔子里给你灌酒。”

  王二狠一缩脖子道:“真狠哪,当家的,有什么事吩咐吧。”

  杨龙云道:“派两个弟兄守秧子。”

  王二狠答了声:“是!”

  杨龙云、杨二虎进了敞厅,王二狠向叶家婆媳看了看,立时招呼了声:“沈勇、赵彪,你们两人看守秧子,有了差错,可留神吃饭的家伙。”

  围着叶家婆媳的这群匪人中有两人答了声“是!”

  立时拥簇着这婆媳二人奔了敞厅的左边。这后面有一段木栅栏矮墙隔断开了,进了这座小门,里面形如箭道,靠西面有几间小房子,把这婆媳放进一间屋内。这屋子是只有门没有窗户,门是极坚固的木栅栏,婆媳进了屋,匪徒们用一条大铁链子往门框跟栅栏上一穿,大铁锁锁好,匪徒在门上挂了个纸灯笼,这里只留下两人,余者满散去。

  于氏搀着婆婆进了屋子,里面黑暗异常,幸而门上挂了个灯笼,才稍辨出了屋内的景象,只见这间牢房满是石墙石壁,也没有炕,还算好,在靠里面墙根底下,还铺着一堆干草。于氏把婆母搀到干草上坐下,这位叶五奶奶简直是吓傻了,如醉如痴。于氏此时连累带急,不由暗暗落下泪来,自己想着把口中含的戒指咽下去,足可以一死,只是我这老迈年高的婆婆怎么样呢?又不能逼着婆婆一块死。自己又一想,倘若是匪人真是受人唆使,把我婆媳交付宁安府的官人,那一来倒许能逃了活命了。

  车夫要是给我公爹送个信,也可来搭救我婆媳。于氏这么一想,又觉着尚有一线生机,自己遂悄悄把口中的金戒指吐出来,仍然放在怀内。往怀中一放戒指,忽然觉得云师傅给的那封书信没有了,竟不知在何时失落。想了想,明明是在衣袋内放着,这一定是动手时失落的,好在已遭了这么大的难,就是不失迷也无法送去。于氏遂坐在干草上,忽听外面看守的匪党中一人说道:“二哥,你先看着,我解手去,就势找一瓶酒来,咱喝两杯。”

  一人答道:“兄弟,你累得慌自管歇会,咱们倒着班的看着足行,何必卖一个饶一个。”

  先说话的答道:“二哥,咱不跟他找别扭,你别看二狠在当家的面前那么尿泥,沾了弟兄们尿可大啦,二哥你是来的日子浅,长了你就知道他是人做的不是人做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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