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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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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站得稍远,哪还听得见这两个小洞主骂,大约被打得已经喊不出来了,或许是在他们近前还听得他们低微的声音。 看在眼中是真惨,这两个小洞主只剩了下身的半截短裤,吊在树上全身成了红色,身上流下来的血嘀嗒嘀嗒的,地上已经流了一大片,身上全被打烂了。此时另一名官兵却在招呼着那个提皮鞭子的,叫他住手,那一个官兵用一个木瓢盛着冷水,他含了一口,喷一次,一连向这两个小洞主嘴上喷了四五次,他才把瓢中的水泼去。这么官兵却在哼了一声道:“这种野兽一样的东西,他们就仗着生来的皮肉结实,所以才敢跟你这么目无王法地任意骂人,叫他们缓一缓气,不改口再打。这种东西,生来就是挨打的材料,才死不了呢。” 佟天慧、沙童根也到了福姑子跟梅梅的身后,看到这种情形,全是眉头紧皱,暗暗咬牙。此时敢情这里又多了两队官兵,全是巡查苗寨,听到这里出了事,全赶到这察看,靠那房子的门前,站着三个小武官,他们在低声说着话,脸上全带着笑容,很得意。那个抓人来的哨官刘振标却喝喊着道:“李德功,你们到屈掌柜杂货店去看一看,还有这死囚一同来的也受了伤,看看他们能行动了,告诉他们,老爷恩典,叫屈掌柜别再扣留他们,放他们回山,叫他们本族的洞主赶紧来,到这里赎这个人。这是因为两个东西年轻无知,老爷们在他身上作德,不把他们送到大营,只要往大营一交,按着反叛砍了头,还得找他们洞主,叫他们早早地派人前来。你们把这两个东西先放下来,架到屋里去,叫他们缓缓气。这全是野兽一样,不通人性,没有那么大工夫,把他们嘴堵上。” 那两个军兵齐声答应着,这个被派的军兵刚从这边走,刘振标却向这名军兵招呼道:“你可是告诉屈掌柜一声,他一样地也犯了集场的规矩,少时叫他到永安居去找我,他得具个结,往后不许再跟苗人发生争执。他不赶紧地照办,我可一样地抓他,别认为刘老爷好说话,懂得我这个话么?” 这名军兵连连答应着道:“明白,我能够全告诉明白他,叫他立时到。” 这时旁边那两个带兵巡查的小武官,全带着笑,看看刘振标,内中一个道:“刘老爷,我们得喝你的喜酒,你弹压地面办理得当,你真是好公事。” 那个刘振标哈哈一笑。他忽然眼中看到远远的围着这群人们,不住地交头接耳,立刻把面色一沉,向身旁的军兵呵斥道:“你们赶紧把这些东西们全赶走,他们再敢在这一带逗留不走,就把他们抓进来,每人先赏他们一顿军棍,全跑到这里看热闹来了。” 军兵立刻答应了声,有的提着马棒,有的提着皮鞭子,如狼似虎向这边跑来。 这些看热闹的苗人、汉人谁敢惹他们,在一阵哗乱中,全是向南边飞跑回来,可是跑得慢的,就得挨两马棒,立刻有十几个人被打怪叫,不过被打了还得跑,他们抓了去,是不容辨别,就得挨一顿好打。福姑子、梅梅、佟天慧、沙童根,也杂在众人中,紧跑回来,离开很远,进了这条横道,才把脚步放慢。这般汉人、苗人,不过是低声骂,聊以泄愤而已。 来到这个永安居前,佟天慧向福姑子、梅梅说道:“娃子们,全看清楚了,可以回山了。这是娃子们报答师父请你们吃饭吃酒,给我添了一肚子气。该死,真是该死!你们苗族往后只好把脖颈伸出来,一个一个等着挨刀吧,有志气从今往后,不许不再向这个万恶的鹿寨地方来了。上两辈苗人不准出山时,也是活下来,不穿衣服,围兽皮,披树叶,我看比现在也穿衣服好受得多。孩子们,还羡慕汉族,还想着归化,死了心吧。我先走了,愿意现在还活下去,赶紧回山。我只要有了工夫,必然到飞叉岭白云洞。” 说着话更伸手拍了沙童根一下道:“老友,咱们再见了。” 可是他说着话时,一转身,将才看见被两个小武官派去送信的官兵,竟到了永安居门口。因为这一带的人太多,谁也没留意,大约他是来了一刻,不过估测时间,他得先到后街,不会这么快,佟天慧说的话,是否被他听见,就不知道?佟天慧气愤了也没作理会,昂然顺着这段挨肩擦背的街道,向西走去。哪知道今天这一般人,全是祸从口边起,这可同俗语所说的多言贾祸,唯口兴戎。佟天慧、沙童根、福姑子、梅梅,此时这几个人,全是因为眼中所看到这种不平的事,叫人愤恨难平,古芦、天马两个小洞主被打得太惨,心里只记着这件事,把身边一切就不注意了,并且倘若从这时起,不出别的是非,也就可以把眼前杀身大祸脱过去。无奈眼前的事,全如同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所以这几个人,杀身大祸也就难脱过了。这些事先不去提它。 福姑子、梅梅跟随着沙童根,带着弟兄们回山。现在这两个女娃子,绝不像来时那样了,对于眼前所陈列的一切,不再流连了。福姑子、梅梅她们这姊妹两人,生长苗山,原本她们就是苗族中很聪明的儿女,虽则从幼小的时候,山家苗族遭了那场祸事,也受过颠沛流离之苦,可是她们逃到飞叉岭白云洞,重建苗墟。更遇到了这个佟天慧,又是一个侠肠热骨,教给她们武功,常在这种人身边,耳中所听到的,也全是任侠尚义、济困扶危的事。她们生长大山中,苗人们倒是常常地发生凶杀斗殴的事,不过事情不同,照样地能够分是非曲直。如今他姐妹两人初次出苗山,眼中就看到这种不平事。这也太暗无天日了,就是苗瑶各族,没有受过教化读过书,可也没有这么暗无天日,等于强取豪夺,还不准你稍微抗拒。所以福姑子、梅梅已经是忍无可忍。不过当时在这种地方,无法发作,可是姊妹两人已经暗中计议,要为苗人雪不平。他们姊妹两人,可不敢稍露出一点意思来,随着沙童根,爷三个往回下走,全是带着满怀不平。他们进了山,离开这个万恶的地方。 佟天慧他从鹿寨这里也是一直地赶奔老鸦滩,因为自己提心着老父的病势,自己已经看出老人家的病是无法挽救了。在鹿寨这里,眼中虽则看到这种天人共愤的事,庄生洞两个小洞主惨遭陷害,非要送了命不可,佟天慧何尝忍得下去,只是老父病到眼前,这种情形,个人实不敢多管这件事了,所以也是垂头丧气,赶回老鸦滩。可是佟天慧到鹿寨去,这次也搁了很大的工夫,到了老鸦滩,太阳已经快落下去。来到家中,那个老长工李老寿,正在门口张望,一见佟天慧回来,忙地招呼道:“大爷,你可回来了,你怎的尽日耽搁着?老当家的情形太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佟天慧也不便再向这个老长工李老寿说什么了,赶紧来到后面。 ▼第三十一回 老父垂危 祸从天降 果然老爹爹的情形不大好,看到佟天慧回来,微弱的声音,向佟天慧招呼道:“天慧,你怎的去了一天?” 佟天慧忙答道:“爹爹,我到鹿寨去买药,回来得稍晚些。” 这位老武师咳了一声道:“天慧,你也这么大年岁了,你还看不出来,爹爹的病,不是药物所能挽回了。你不必痴心妄想,尘寰留恋,我可没有多久的时光,你不要离开我了!” 佟天慧一听爹爹这个话,立刻流下泪来,忙着拉着老爹爹的手,哭着说道:“爹爹,儿子好容易从苦难中熬出来。爹爹虽然病重,两腿不能行动,我愿意爹爹多活几年,也稍尽我做儿子的孝道。” 老武师叹息着说道:“天慧,你不要悲痛,你这几年很好了,处处听我的话。为父的去世之后,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嘱咐你的言语,还是照着我在世的情形。” 佟天慧连连答应着,自己多看来,对于爹爹隐居老鸦滩,什么人不愿意见,他分明是有极大痛心的事,可是亲如父子,自己问过几次,遭到他的申斥,绝不肯告诉自己。此时刚要向爹爹问,究竟为了什么来到老鸦滩,更不叫再提练武的事?可是此时,老父大约勾起伤心,一阵急喘,不敢再多问了,忙着把鹿寨那里所买来药,给老爹爹吃下去。果然这位老武师的病,不是这种药物所能救治,吃下药去,一点起色没有,佟天慧只得悄悄地给老爹爹预备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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