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龙凤双侠 | 上页 下页


  容儿哪肯就走开,见前面不远就是一道水港,在港岸上坐着两个有年岁的人在那里晒太阳。容儿慢慢走到近前,也作为脚底下累了,往地上一坐。一个老者正擎着一杆三尺多长的旱烟袋,慢慢地吸着。容儿却问这位老者说道:“老大爷,我跟你老打听一件事,前边这青狼堡那么大的庄子,我想乘此做些生意,卖几个钱,不想一个钱没卖着,险些个把货篮子叫人家踢了,把我赶了出来,我真不明白这里怎么这么厉害?”

  那老者把烟袋中的灰磕掉,向容儿说道:“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也远不了。”

  容儿道:“不错,我老家就在钱塘江口,家中人已经没有了,现在投奔到于家塘一个亲戚家中,全是穷人,我只好出来做些小生意,帮助他们度日。”

  老者道:“看你的情形也不像干这个的,这青狼堡是从来不准外人进入。”

  容儿道:“那是怎么回事?”

  那老者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这里住着的是山主秦大彪么?这青狼堡内没有外人,不是他的本族就是他的至近亲友。人家有财有势,这堡内用什么东西,全是亲自派人出去采买,分散给大家,所以你看这堡内没有一家买卖铺户。你今日进去,还算讨了便宜,遇上那性情不好的,你非吃亏不可,沿江一带,村镇很多,还是别处去吧。”

  这容儿听了好生懊丧,若是连这青狼堡全不能进去,我哪能接近杀父的仇人,遂向这老者说道:“这里原来住着这么个大财主,就是不让我们在这做生意,我也愿意看看这个人,认识认识这种有名的人也算不白住在这一带。”

  老者道:“小伙子出来做小生意是想赚钱养家,这种眼不必开,这种人也不必想看,于你没有一点益处。你只要在这一带常做生意,等到一解冻,农田一忙了,他就不断常出来了,还会看不见么?附近百八十里内全有他的庄田,这是我们钱塘江有名的大地主呢!”

  这老者说话间,已然站起,和他一同坐着的两位老者,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土,顺着港口边向东走去。容儿望着这两个老者的后影,直到他们转过一段树林,自己被港边一阵阵的凉风吹着,觉着浑身冰凉,虽有太阳也没有觉出暖和来,只好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现在容儿身边并没有多少钱,他也不敢去住店,并且就这样他也不肯甘心,自己就在这江边一个土谷祠内暂且存身,才有少林僧一番遇合,金佛寺暗传绝艺,助孝子复仇。

  ▼第二回 母亡家破孝子访仇踪

  这种小庙,在江南一带到处全有,每一个村镇市集,差不多全有庙宇,可是这种小庙,并没有僧道。平常的时候只把山门倒锁上,遇到了春秋祀神的时期,农人们到这里献些香烛,或是有死亡的人,也到这里报庙,这不过是愚民一种迷信的举动,可是若干年来,竟成了习俗。

  容儿越过短墙,进了小庙,就在里面容身。天气既然寒冷,又没有多少衣服,只有坐在那神案,略避那外面的寒风而已。想到眼前的事,这青狼堡不准人入内,看情形他手下还有一般恶奴,听母亲说这镇山虎秦大彪,更是颇有本领,难道我就从此放手,置父母之仇于不顾么?我这做小生意不过是掩饰了本来的面目,我哪儿会经营,身边倾其所有,不过还有两三串钱,我就是拿它苟延残喘地度命,又能活到几时?我若是流落到乞讨为生,做了叫花子,仇不能报,爹爹的尸首更没法找寻,爹娘要我这个无用的儿子何用?我倒不如死了干净,气恨极了,把身边所藏的短刀抽出来,就要把自己扎死。但是刀尖子到了衣裳上,又停住了手,泪如雨下把刀扔在神案上,容儿在这种走投无路之下,并不是怕死惜命。他完全是想到人死不能复生,我娘从三岁把我抚养到今日,受了多少苦,就要我一刀自己扎死么?我也太没志气了,我死了我娘也不愿意,要我这个儿子,鬼魂全不能去见他。

  在学房中也会听老师讲过,从古至今,凡是成大事业的全要有坚忍之心,百折不回之念,不贪生,不怕死,无论多艰难困苦的事,全能闯得过去,才能成就人所不能的事业。我父母含冤而死,我生长在贫寒之家,现在我觉着虽然是剩了我一人,无家可归,我还没吃什么不能受的苦,我怎能就想自杀?我好糊涂。容儿这一转念,立志要吃尽人间苦也要为父母报仇,乞食度日以待时机。他打算的好,真去做可就难了。别看容儿出身农家,他母亲本是一个极规矩妇女,虽是遭遇不幸,把她打入悲惨凄凉之境,她可是没一点小家妇女寒贱之气。所以容儿虽是穷孩子,也不善做那摇尾乞怜之态。为何逼迫的他,竟自到各村镇上乞食度日。他哪里能张得开口,说得出话来,有时站到一个大门首,一站就是半日的光景,他也不肯开口招呼。直到人家看着可疑了出来问着,他才两眼落泪,羞愧难当地说是父母全死了,无家无业。现在因为庄稼地里还不到时候,不能去给人家做工,只好是暂时乞讨,求善人的怜悯。人家看得他这种可怜的情形,反倒格外的周济他。但是容儿越得到人家的怜悯,越是格外地难过,回到了土谷祠中,招呼着爹娘一哭就是半夜。

  这天因为在一个村庄中,竟受到一个恶少年的轻薄、奚落。回到土谷祠中,越想越难过。竟在半夜中不住地招呼着爹娘,大哭起来,喊着说:“爹娘你的阴灵有知,赶紧把我叫了去吧!我没法子给爹娘报仇了。我没要过饭,我受不了人家的冷语轻薄,我愿意早早地死掉吧!”

  他哭了一阵,喊叫了一阵,隔扇门是关着,里面是黑暗暗冷清清。在他哭得力竭声嘶之下,隔扇门忽然吱呀的一声竟自开了。容儿先前也是一惊,忽然扭头招呼道:“爹、娘,你们真能来把儿子带走么?”

  可是门口这条黑影,忽然念了声“阿弥陀佛”,“可怜的孩子,你叫我把你带到哪里去?”

  容儿这时已然看出进来的竟是一位僧人。容儿急忙站起哀告道:“老师父!我实在无投无奔,才在你这庙中聊避风雪,我疑心这是一个没人管的小庙。老师父你多慈悲我吧!”

  这个老和尚把容儿的两手拉住,凑近门前,借着星月之光看了看容儿的脸,不禁叹息说道:“尘世上竟有这样可怜人。我出家人以慈悲为念,哪能不管这冰冷的佛堂中食不饱、衣不暖的孩子,岂不把你送葬在这里?可怜的孩子,不要怕。这不是我的庙,我也不住在这里,你随我走吧。你方才哭诉的情形,不止于听个满耳,我已经看过你好几次了。”

  容儿见着这老和尚慈眉善目,听他说话的情形,分明是对自己起了怜恤之心,流着泪说道:“我这么一个叫花子,老师父你肯收留我,我倒不敢跟你去了。”

  老和尚道:“那叫怎样讲?”

  容儿道:“老师父带我到庙中,一定要叫我出家当和尚,出家的人只能念经拜佛再不能办别的事了,我还有未了的事情,我不把它办了,死不甘心。我焉能舍身佛门,忘了一切。”

  这位老和尚点点头道:“可怜的孩子!你不明白我的来意,我若不知你出身来历,焉肯多管闲事?快快随我走吧!”

  容儿道:“老师父怎么称呼?在哪座庙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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