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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石金龙这种情形,绝不是忽生恶念,这就是他命中多磨折,遇到了这种境地,有多大智慧的人,恐怕也找不到两全之策。虽然明知道秦梅贞是一片痴心,可是父母深仇焉能不报?石金龙安心等待机会,只要得手时,就要把秦大彪先行置之死地,自己能逃开固然是好,逃不开横剑自刎,也免得活下去无法再见秦梅贞。

  石金龙这种想法是志坚意决,安定了主意,反要接近了他父女两人,可是这一天竟没有机会去见那秦大彪。不过秦宅的花园和内宅,他可以随意出入,绝无阻挡,只短短几天的工夫,已经把秦大彪起居的习惯得知了大略的情形。就是他每天在中午之后,必要独自在前厅歇息一时辰,至晚间二更一过,在内宅的上房睡眠,这是他每日起居绝不变动的事。

  石金龙只担心着秦大彪对于秦梅贞的婚姻事向自己过分地逼迫起来,那倒不好答对了。幸而承那日谈过之后,有时见着他,秦大彪竟也不再提起,石金龙稍微地安心。

  这天又来到秦家花园,正赶上又是一个中午之后,丫环小兰在廊下乘凉,石金龙走到近前,向她问:“你们小姐在何处?”

  小兰用手指了指窗内,低声说:“她方才睡下了,也不知怎的,我们小姐这两日来总是闷闷不乐。”

  石金龙点点头,也没答什么,自己转身来在这花园中柳荫下花棚前,来回散步,渐渐地又走进了通内宅的小门前,略一思索,毅然向里走来。院内在这时也是最清静的时候,连仆人们全因为天热昼长,在这时各自找凉爽的地方歇息,院落中清静异常。

  石金龙倒背着手,缓缓向前面走来,仍然直奔大厅房。到这里时,廊子下却有一个家人坐在栏杆下倚着柱子也在迷离睡着,石金龙本不想惊动他,可是才从他身旁走过,这个仆人已然惊醒,一见石金龙,吓得垂手站起,可是睡得迷迷离离的,他才要开口招呼,石金龙却向他摆摆手道:“你只管歇息,秦大人这时定也睡着,你不要管我,我在这里待不住。”

  石金龙说这话时,已经安心进厅房察看,秦大彪果然又睡着,“自己万不能再错过机会,要立时下手。”

  他轻轻把竹帘掀起,才把右腿往里一迈,突然听得身后有人招呼道:“这位敢是石师傅么?咱们久没见了。”

  石金龙一回头,不禁暗暗咬牙,招呼自己的正是金砂手吕子彬。他站在东厢房的门口,背着手站在那儿,向自己含着笑,这分明他是早已看到自己到后面来。

  石金龙只好把竹帘放下,转身来向金砂手吕子彬拱拱手道:“原来吕师傅在这里,吕师傅竟还能认得我,咱们相别的日子很久了,我算起来不下十年,吕师傅你很得意吧?”

  石金龙说着话,竟自向院中走来,这种冤家对面,尤其是石金龙复仇的事就算要一败涂地,石金龙今日绝不想再走出秦宅了。这时,金砂手吕子彬却往台阶下一站,往旁一撤身,立刻含着笑,向石金龙拱手说道:“石老弟,咱们可否到屋中一谈?”

  石金龙道:“正是求之不得,吕师傅赏脸。”

  金砂手吕子彬往前抢了一步,伸手把竹帘掀起,石金龙昂然走入,见屋中并没有别人,金砂手吕子彬跟着也进来让石金龙落座。

  石金龙向吕子彬说道:“吕师傅,你好眼力,居然还认得我,这是很难得的事,吕师傅把我叫到这屋中,怎么个打算?”

  石金龙说这个话时,已经预备着,只要他一口出恶言,自己再不忍耐,立刻以一身所学和他一决生死,回转再和那秦大彪作最后的拼斗。

  可是金砂手吕子彬面色仍然很缓和,向石金龙道:“石师傅,虽然我早已看出石师傅你就是当年到过青狼堡的年岁很小的少年,可是现在你已和秦大人的令爱既有武林的师门友谊,更和梅贞姑娘将要结成秦晋之好,这是我十分欣羡的事。秦大人他竟自不记得石师傅当年是找他的人了,可是咱们全是江湖上立足的人,谁也不能破坏谁的事,只要与大体无伤,细微的小事,很可以全把它丢开,所以我吕子彬绝不敢多说一句破坏你们事的话。

  “石师傅你定能相信,我吕子彬也是江湖中一条汉子,不会有那小人的行为。现在我既和石师傅遇上,愿意和你多亲多近,我冒昧向你领教一声,当初石师傅你到青狼堡前去找秦大人,究竟你们有什么仇怨?或石师傅你那时尚没归入潇湘剑客门下,也是我绿林道中的朋友吧!如今与从前不同,十余年来,一切事全变化了,石师傅你身入名门正派,潇湘剑客乃是武林中最为人景仰的人。秦大人虽然出身亦不甚高,少年时也是闯江湖一条好汉,后来更洗手江湖,做了些年武官。现在石师傅和梅贞姑娘志同道合,我和秦大人是多年旧友,深愿石师傅和他把从前的旧怨完全消除,不要闹出意外的是非来,叫人笑话。我吕子彬绝不给你们破坏一些,石师傅可否把真情实况说与敝人?”

  石金龙此时把先前惊惧喜怒已消去了一半,听金砂手吕子彬的口风,他实实在在对于自己出身来历,知道得并不清楚,这事尚有挽回的希望。

  石金龙为父母报仇的事,真是受尽了无边痛苦,自己只盼望着能够夙愿以偿,就是自身生死荣辱,绝不计及。此时能够有缓和下来的情势,心里当时不觉稍安,遂向金砂手吕子彬道:“吕师傅,当年的事尽可不问,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和这位秦大人更没有直接的冤仇。只为那时年轻气盛,架不住旁人的三言两语愚弄我,竟去轻捋虎须。秦大人的对头人,就是青狼堡的一个佃户,只为饭碗被秦大人打碎,他非要谋杀秦大人不可。我那时已经练了几年的功夫,自己已经认为是了不起的人物,竟妄自学起行侠仗义来,这就是年少无知。那时幸亏遇到了真正武林能手怜念我被人利用,把我救了出去,事后我何尝不知愧悔。这就是我当年到青狼堡的情形,吕师傅未免叫你见笑了。”

  金砂手吕子彬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石师傅知道当年所做的不当,秦大人更没有再认出石师傅就是当年找他的人,这正可以把原事完全消灭下去。不过我吕子彬有两句冒昧的话,石师傅你多担待,我们全是寄身江湖,各走各的道路,各不相扰。只是江湖中最重要的是朋友二字,我和秦大人实有过命的交情,他一身安危,我实有保护他之意。江湖道中恩怨分明,可是讲究明打明斗,硬搀硬接,那才不愧是走江湖的朋友。倘若有人使用那种阴谋暗算,我吕子彬也只有凭我一身的力量和他较量一番。石师傅你既然对他父女全认是可以接近的人,将来你们或者比我吕子彬还许近上一层,这再不用我这旁人担心了。倘若有什么危及他父女的安全,我想石师傅也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吧!明白人话不用多说,石师傅我们彼此间也要把青狼堡一番相遇的事完全丢开,不再记起。只要我们全能在凤阳地面待下去,或者我们更能多亲近了,石师傅咱们彼此心照不宣了。”

  金砂手吕子彬这番话暗寓讥讽,分明是在点醒石金龙身入秦宅和他父女接近,不要把旁人全看成了愚蠢之徒,只要安什么恶念,吕子彬那里就不容你称心如愿,这是很明显的情形。

  石金龙听吕子彬说这番话时,微微一笑道:“吕师傅,你是老江湖,我石金龙年轻阅历浅,多谢你的指教。现在吕师傅既说到这儿,你又和秦大人是过命的交情,不妨一旁冷眼观察,我石金龙究竟还怀着什么心意,吕师傅不会看不出来。倘若你看出有什么人敢对秦大人用阴谋手段,凭吕师傅你一双铁掌也足可以叫他断送在你手下,他是孽由自作,咎由自取,吕师傅你很可以好好地成全他。吕师傅你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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