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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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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兴邦今夜随帮主重入十二连环坞,是全身戒备着来的,把一对轻易不肯带在身上的钻船铁拐,斜背在背后,鹿皮囊中十二只丧门钉、飞索绒绳、火折子,全是随手可用。先把背后斜背的铁拐摸了摸,往下撤着应手,把全神提起,一下腰,飞身纵跃,首先扑奔了这股子羊肠小道,给帮主开路。 天南逸叟武维扬也把腰中围的金龙鞭扣儿活了活,摘解着没有什么捋挂的地方,铁链子探囊可得,身形展动,紧随着湘江渔隐戴兴邦的后踪,跟踪而进。这两位江湖名手,武林豪客,这里身手展开,虽则走在这种黑暗难走的山道上,依然是捷如飞鸟,刹那间已然过了这段最险僻的鸟道。 地势略微开展,湘江渔隐戴兴邦把脚下放慢,莫看自己也是此中人,可是对于这条险僻的秘径也不甚明了,这条道路是武维扬处心积虑,在十二连环坞中费尽了心血,借着天然的险境布成的,只有内三堂香主知道,福寿堂中各位香主就有没到过这里的。原有两条路通着这鲇鱼套,从天凤堂中神坛上面天花板中通到隧道中,在《鹰爪王》前部中已然叙过。另还有一条道路是净业山庄里的一条秘密隧道,湘江渔隐戴兴邦完全没有走过。 武维扬和戴兴邦贴近低声道:“黑夜间,这段道你不易辨认,你看,这片小山岗过去,往下走,顺着这条窄谷下去,就是我们昨天出来的那条道。只是偏西北有两处烟气腾腾的虽被起伏的道路遮断着,按方向看来,颇像天凤堂和净业山庄一带。要真是那两处完全付之一炬,我们就不能再从那两条隧道里走了。这种形势下,我们要时时留着退步,提防为对手所乘。只是从另外的道路翻到净业山庄,颇费一番手脚,因为那里没有道路可通。” 湘江渔隐戴兴邦低声答道:“我们往前路走一程再看情形,就是天凤堂、净业山庄没被毁,也不宜再穿隧道走。那种地方,到现在已落在他人手中,实有些靠不住了。” 说话间,已然相与翻上了那片小山岗。赶到一上了这片小山岗,这时往西北东北一带一察看,越发看得清楚了,又在高处,鼻中先嗅到一种糊焦的气味,方才因为这段地势高,看着仅有两处烽烟袅袅地往上升着,现在已看出不仅天凤堂、青鸾堂、金雕堂全不能保全,净业山庄一带也烟雾腾腾,虽是烧得已剩余烬,可是下面余烬犹在一阵阵发着火光,更有多处冒着夹烟带光。 武维扬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一座铁桶似的十二连环坞,竟落到这样结果,触目惊心,愤慨万分,饶没有退缩之心,反倒加了几分勇气,一声不响,顺着这小山岗,直扑下面。走进这条窄谷,树木丛生,荒草是经年没有人动它,干了的和新生出来的,把这窄窄的道路,堵塞得哪还有着足的地方?一脚下去,就是一尺多深,仗着一身小巧功夫,就这样躲避腾跃着。 武维扬和戴兴邦身上几乎被树木荒草上的雨水把衣服全湿透,好容易把这段山谷通过,前面是一段树木丛杂的山埂子。 天南逸叟武维扬一个穿帘燕子式,身形十分矫捷地拔起六尺多高,飞纵上来,湘江渔隐戴兴邦已经到了背后,武维扬忽地往下一杀腰,向跟踪而到的戴兴邦一声低斥:“退!” 两下里全是不差先后地一着脚,立刻各自腾身而起,各向左右退出丈余去,全是不约而同地一伏身,借着到处的荆棘蔓草来隐蔽着身形。湘江渔隐戴兴邦原本就没敢大意,时时在留神着身外四围,只是这次竟没有理会到有什么意外的情形,赶到往前面一看,只见距伏身之处有三四丈远,是一片丛杂的树,长得全不成行列,只是十分浓密,竟在那树杪间不时见一闪一闪的微光,跟着微光晃了几晃,竟自隐去,隐隐已有人声。 武帮主忽地又向戴香主招呼了声:“我们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竟能到这地方,怎么及林而止?” 跟着紧纵身形,直扑这片树丛,已到了树丛前。 武帮主竟自毫不迟疑地穿林而入,戴兴邦虽明知入这树丛中万分危险,只是帮主既然头里先蹚进来,自己焉肯迟疑?随着也穿进这排树林。这种地方任凭你多好的功夫,也要望而生畏。 龙头帮主轻着脚步,屏着气息往里走着,不时地对着所过的树木在暗影中仔细辨认。往里越过数丈来,戴兴邦可有些担心,这片树林子遮天蔽日,白昼间也不易走,这种黑夜里若是这么摸索着,倘若树林的面积太大,只怕非困在里头不可。自己虽则这么怀疑着,可不能稍示怯意。往里又走了一程,已看出武帮主对于这片树林里走法似有辨识,自己才要低声地问,武维扬忽地一回身,往回退了一步,伸手把戴兴邦的左腕抓住,很快地一同转过三四排错杂不整的树行,突然止步。 这时戴兴邦已听到相隔不远似有人声,跟着更听到脚步的声音,戴兴邦知道,敢情已经快到了树林外。因为树林里到处是残枝落叶,积年堆积的,走在里面,脚下另有一种声音,这还仗着在雨后,把地上堆积的落叶荒草全湿了,脚下没很大的声音,外面的步声却是走在石头道上发出来的。 武维扬和戴兴邦全隐在树后,跟着听到外面似有五六个人已到近前,有一个声音很粗,带着江北口音的,说道:“我就不信这片树林子找不到道路,我回明了统领,还是烧它干净,看看它后面倒是通着哪儿?” 他这话声中,突然一道黄光向林中射来,武维扬和戴兴邦站的地方是株大树隐蔽着,这道灯光正往这里扫来。这种孔明灯,照远不照近,灯光由树身上扫,跟着那人又说:“喂,这里的树行可稀,来,跟我往里蹚蹚,再搜寻几个,好叫统领给我们记功!” 这盏灯光只在这一带来回地晃着。 武维扬和戴兴邦已看出树外是两名缉私营的哨官,带着八名弟兄盘察下道。 武维扬、戴兴邦一个伸手扣住金龙鞭,一个回手握住钻船铁拐,只要这队官兵往里一闯,只有亮兵刃给他个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武维扬和戴兴邦全在引满待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叫他阻碍了自己的事。外面发话的人已将往里走时,他同行的一名哨官却是浙南口音,向这持孔明灯的说道:“这是何必?这种潮湿阴晦的地方,没有一点道路,说不定就许陷在里面。要想查明这一带究竟通到什么地方,最好是明天回明了统领,调一队哨兵来,分布好,按着方向往一处蹚,自能把这一带弄清楚了。好在要紧的地方全有咱们手下子弟把守着,就让里面还窝着匪,也不至于叫他再逃出手去,何必这种时候弄这虚事呢?” 这哨官这一拦阻,先前发话的人,把脚步停住,灯光又照了两下,才退了下去,一阵脚步的声音,向前走去。 武维扬和戴香主毫不迟疑地跟踪出了荒林,见这两哨官带着八名缉私营已经走出很远,武帮主略辨了辨这一带的形势,用手向偏东南一指,戴香主已然会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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