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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庄天佑一看,这院中的形势不好察看,这四名匪党一走正是时候,时机稍纵即逝,向崔平以手示意,指指那海棠树,要冒险在那上面暂时隐身,以便向里察看。

  钱塘快手崔平正和师兄是一样的心意,两下里把身形翻起,往院中一落,毫不停留,仗着目光锐利,已经腾身而起,落在了东西两边第一株海棠树的树杈子上。这师兄弟身形才纵起,东厢房门一开,走出一人,崔平和庄天佑的身形并没掩藏严密,更知道这里所有的全是江湖道中人,稍一疏忽,就容易把行迹败露。

  庄天佑猛然从囊中捻出一枚铜钱,随手打出去,落在了西面的小门外。这种青铜钱落地有声,从东屋出来那人,径自飞身纵起,已经蹿上西面墙头上。在这时,崔平和庄天佑早把身形掩避在枝叶浓密处。这里是很好的所在,上面黑暗,下面又有灯光,正面房中更是灯火辉煌,容易往下察看,遂俯身在那里不动,往门口里张望。可是只能看到迎门一带,里面就会被挡住了,大致在迎门正是他们设香案处,里面人并不多,在一个黄色拜垫的左右,各站着两人,连迎神案上全不容易察看了。翻到西边房上的人,业已又从墙上翻下来,竟奔了上房屋门口走了进去。这座神坛的情形布置十分简单,里面虽然一声声云板敲着,声音极小,这足见是一个凤尾帮的分舵。

  这时西边那个小门外一阵脚步声音,云龙三现庄天佑和钱塘快手崔平回头看时,正是那四名匪党架着两人。

  庄天佑、崔平不禁十分愤懑,见匪党所挟持的正是五凤刀韩君瑞,跟那回心向善、痛改前非的柳四儿。这两人低着头,被这四名匪党架进了那神坛的门内。四名匪党同时出来,仍然分守在门口。

  里面跟着起了一阵怒斥之声,只听得一人在呵斥道:“好大胆的韩君瑞、柳四儿,你们两人既是帮中人,如今敢叛帮背道,私自逃走,落在香主手中,如今已经开坛处置你们,还敢立而不跪,你们太藐视凤尾帮帮规不能处置你们了!还不给我跪下!”

  跟着见有两个帮匪过去向韩君瑞、柳四儿身上一人一脚,给踹在地上。哪知韩君瑞和柳四儿竟自丝毫不惧他们的凌辱,竟自挣扎着又站起来。那韩君瑞竟自大声说道:“你们不用狐假虎威,凤尾帮不过乌合之众,用愚民骗财的手段干犯国法的勾当。我们被你们这般匪徒引诱入帮,现在我们已经明白是受骗,所以绝意地悔过自新。你们不要痴心妄想,凤尾帮全帮覆灭,就在目前。我两人既落在你们手中,只求速死。你们若是江湖道的朋友,不必再跟姓韩的抖什么威风,我也不过比你们早灭亡一步而已!可惜你们死在目前,还敢这么强梁霸道。”

  韩君瑞刚说到这儿,竟自被一个帮匪用刀背向他背后砸去。韩君瑞一躲闪,但是倒剪着二臂,哪里闪得开?二次又被砸倒在地上。那柳四儿似乎竟要和神坛内的帮匪挣扎。

  这时里边一片杂乱的情形,守门的四个匪党全被招呼进去。

  钱塘快手崔平因为在这树上隐身,只能看到门内的一点地方,四名匪党一进屋中,便看到眼前的情势,帮匪们手段狠辣,何况他两人在凤尾帮中这种叛帮背道的事,逃不开一死,事情危急之下,营救稍微迟慢,两人就许把命送掉。

  钱塘快手崔平不再顾及什么危险,他径自从树上飘身而下,用树干隐蔽着身躯。那庄天佑也是和他一样打算,也随着下了海棠树,这时倒可以看到这神坛前的情形了。

  柳四儿和韩君瑞双腿全被绳索绑上,再不能挣扎,全跪在那里。迎面神案上也是红烛高烧,炉中的香烟缭绕,当中站着一名帮匪,年纪在四十余岁,眉目间显着十分奸诈,两旁站着一共是五名帮匪,这里面竟有三个全是在乐清县见过的。守门的四个匪党,提着刀紧紧地监视着韩君瑞、柳四儿,不容他们再挣扎。

  那用刀背砍韩君瑞的,正是乐清县凤尾帮香主,老船户雷震霄。

  柳四儿被捆跪在那里,偏着身子,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向那雷震霄厉声呵斥道:“姓雷的,今夜你来倒这里,这么发威,你在乐清县那点本领,柳容贞早就见识过了。现在咱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贼。柳容贞落到你手中,任你摆布,这算是我命里该当,倘若我们逃出手去,姓雷的!柳四儿手底下绝不会再放过你这匹夫。”

  迎面那主持神坛的帮匪,一声喝道:“柳四儿,身在祖师神坛之下,你敢这么任意侮辱乐清县总舵的雷香主,我要叫你在死前多受些凌辱了。”

  柳四儿此时的情形,是视死如归,冷笑一声,向迎面这帮匪说道:“陈振武,你不过是纪家塘一个小舵主,你当了香主才几天。按凤尾帮中说,你跟我柳容贞比起来,你得算晚后辈。你不过仗着龙头总舵有人提拔你,这种小人得志的情形,柳容贞还看不惯呢!何况我现在既已叛帮背教,我就不是你帮中人。漫说你这是外舵的香主,就是龙头帮主他把龙头总舵大坛开了,又能奈我何?”

  两个主持神坛的香主,被柳四儿骂得实在有些按捺不下去,立时面目变色,脸上现出一片杀机,一声冷笑道:“柳容贞,你好厉害的女人,你敢藐视陈香主!你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乐清县一带,谁不闻名?淫乱无行,背着黑熊刁四义做出些没有廉耻的事。如今你结识了这个奸夫,趁着青鱼港变乱之时,背夫私逃,你还跟陈香主叫的哪一门子号?”

  柳四儿恨声说道:“陈振武,可惜你一个堂堂男子汉,竟自口出这种秽语污言,这凤尾帮只恐你这种市井无赖之徒,也敢开坛宣布帮规,凤尾帮再要不覆灭,那就没有天理了。姓陈的!你现在站在什么地位?你办的是什么事?你这香主是哪一门传授你的?你也敢口称受过凤尾帮祖师的慈悲?我看你们这般人,武维扬还想重建凤尾帮,只怕他死全没有葬身之地了。”

  那陈振武铁青着面色说道:“柳容贞!陈香主不和你废话,你好好答对我,万事皆休,少答我一句,我就敢在这纪家塘神坛上用非刑惩治你。你在青鱼港是什么身份?”

  柳四儿道:“你是明知故问,柳容贞掌管着青鱼港第三、第四两舵,比你的年代深。”

  那陈振武道:“好,你是青鱼港的舵主,掌管两舵。这个姓韩的是你一手勾引进去的,你跟他合谋勾结水师营,倒反青鱼港,背叛凤尾帮,是你做的不是?”

  柳四儿道:“那是不假,我还没有得手时,我很想捕着几个人头献与缉私营统领。”

  这位香主陈振武道:“乐清县香主雷震霄舵下来在韩家镇东河口动手收拾你,你曾拒捕,杀伤了两名弟兄,这件事更不假了。”

  柳四儿道:“那是小事,漫说是他们这群小辈,我既已脱离凤尾帮,就是内三堂香主我对了面,我一样敢动他。”

  这位陈香主伸手从香炉里面抓起一面竹牌,站在神案前,用左手举着它,向柳四儿呵斥道:“柳容贞,你身犯帮规,现有龙头总舵的竹符,你可愿意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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