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天山四义 | 上页 下页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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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昭义虽不是大病,也缠绵了十余日,几乎两餐不得一饱,卢家让有时竟自己忍着饥饿,给师兄煮些粥,买些可口的食物。 这天到了水尽山穷最后的一步,自己想出去,破出多走几里路,到曹河庄那个大镇甸上去。哪知天公好像是故意要把这师弟兄置于死地,卢家让才把刀枪把子收拾好,竟自下起雨来。 卢家让此时真叫英雄无用武之地,一文钱困倒英雄汉,自己想到山穷水尽,红尘中没有自己留恋之地,到了这种地步,还报什么仇,言什么恨。最痛心的是把个丰衣足食的师兄,非害得死在边荒,叫人家钱家绝了后。 卢家让此时悲愤填胸,但是不敢说一个字。师兄的病才见好,自己知道今天晚半天就搪不过去,店家恶言恶语,自己忍辱受下去,店家是决不给预备饭,难道师兄一个病人,叫他饿着不成。自己挤到万般无奈之下,趁着钱昭义睡着,把刀枪把子扛起来,自己想着已经不想活下去,还留着这些刀做什么,把它卖掉,给师兄留几个钱,自己到镇甸外,悬梁自尽,师兄还可以回转家乡。 卢家让扛着刀枪把子,悄悄地走出客房,行经过道前,柜房门口,那店中的伙计杨二正从柜房走出来,一见卢家让扛着刀枪把子往外走,带着十分轻视的态度,向卢家让道:“卢师傅,你这是做什么去,这种天气,谁肯站在那挨雨淋着看练把式的,你趁早另想别的主意吧。卢师傅,我们这种小字号,人工吃食,全指着房间来维持着挑费。你们一欠半个多月分文不付,我们赔垫不起,不论如何,今日你总得想法子,不然的话,你把房间腾出来,欠的钱,稍缓时日再还,我们也好另找别的客人。你这么一天一天地跟我们推延下去,我们没法子跟掌柜的交代。卢师傅,你是走南闯北的人,谁也别叫谁过分为难。” 卢家让停身站住,冷笑一声道:“伙计,用不着这么挤对人,我们伙伴这场病闹了这么多日,我们是指着走江湖卖艺的,指身为业,困在这里,谁出于本心,也不想来麻烦人。现在你任凭说出什么,我们当时也拿不出钱来,伙计,何必这么赶尽杀绝。我们伙伴的病,刚刚见好,你想把我们赶出店去,不觉得太残忍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堂堂的男子,但分得已,不愿意听别人的闲话,伙计你再等一半天,我不是故意和你推延,定然把欠的房饭钱如数奉还。” 店伙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卢师傅,我们没敢指望着,你能够把房饭钱还清了,没有多,也不少呢。你得叫我们见几个钱,空口白舌,这么支吾,谁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卢师傅不必弄这一套,说真的倒是怎么办吧。” 卢家让厉声说道:“你说怎么办,姓卢的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一两天内就有办法。你若是一时不等,你说应该怎么办,你把人交到官面,你还是活埋人。” 这个伙计杨二,却也瞪起眼来道:“卢师傅,你别弄这一套,我们干的是买卖,要是来了客人,就讲打官司告状,我们这小字号早关了门,欠钱还钱,叫我们活埋人,我们不会卖死肉。” 卢家让道:“伙计,你这可是逼人太甚,现在任凭你说出什么,我没有钱还你,你看着办吧。” 伙计杨二道:“卢师傅,你是走江湖卖艺的,想欺负我们买卖人可不成,你现在非给我把房腾出来不可。” 卢家让把刀枪把子往地上一掷,厉声说道:“你想叫我立时给你腾房间,你也太恶了,我看不透你敢动我姓卢的一指。” 那杨二怪叫着道:“你仗着是个练武的欺负人,难道我就不能收拾你么。” 他回头就招呼店中的伙伴,管账的先生从屋中跑出来,把杨二推开,向卢家让道:“卢师傅,你是在江湖跑的外场人,更不应该讲打讲闹。伙计们虽然是不会说话,可是卢师傅你也得想想,柜上这些日子,分文不见你的,我们人工挑费从哪里出,这种小买卖,哪有多大的赚头。我劝卢师傅你,赶快地给我们想个办法,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日子。咱们这么办,给你三天的限,能够给柜上还上一半钱,你接着往下住,若是想不出法子来,卢师傅你也可以到别处住几天。卢师傅,这总行了吧。” 卢家让这时候真叫英雄末路,自己含羞带愧把刀枪把子扛起,说了声:“好吧,咱就这么办。” 自己想我哪等得到三天,明天也叫你们看到我卢家让不是那种无耻之人,赖在你店中不走。 自己怀着满怀悲愤,走出店门,这时雨还在下着,虽则雨不甚大,走出不远来,身上已经全湿了。 卢家让此次出去,他知道卖这种东西,平常的商民百姓们谁敢买这个,因为知道镇甸边上,有一处把式场,这位铺场子的师傅,虽不是名门正派,自己曾见过他,倒是个久走江湖的朋友,到此时山穷水尽,只好专找他,把这份刀枪把子卖给他,也好渡过眼前这步难关。这位铺场子的师傅,姓周名智勇,他是北派的武功,不知他为什么流落这个地方。 卢家让背着刀枪把子贴着街道边下的房檐下紧走,细雨唰唰地下着,卢家让此时万感交集,自己几乎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了。万想不到个人的命运这么恶劣,遭逢这么残酷,全家被害,只一身逃出来,中途险些落在仇家之手,侥幸逃生,一场大病,又险些死在异乡。苍天好似故意地折磨我卢家让了,一头病倒爽快地死去也倒罢了,偏偏地有这个师兄,情同骨肉,胜似手足兄弟,竟把我的病给治好,可是他却接着病了。这现在可真走到山穷水尽、呼吁无门之地,想到自己的一切遭逢,痛心到极处,不知不觉地竟自流下泪来。脸上更淋了些雨水,泪和雨水同合一处,倒是被人看不出。 卢家让用衣袖一擦脸的工夫,砰地一下,竟和一个人撞在一处。 卢家让低着头走得太急,这一下子,踉跄倒退,刀枪把子也摔在地上,捆了枪把子的绳子,因为用的日子太多,被这一猛摔,绳子完全震断,刀枪棍棒散在地上。 卢家让心想这真是死运当头,一时全不容你了,怎的这么丧气。一抬头,对面这人竟自哎哟着怪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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