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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张璧是气喘吁吁地道:“完了,这五丈岭眼见得就是一败涂地,我张璧算栽了,这里实在没法再停留,只好对不起我们大哥。”

  屠耐贞没容他往底下说,遂向跟来那名弟兄说声:“你在外面等等。”

  随手把风门带好,拉着张璧奔里间屋,小声说道:“跟你来的这个弟兄靠得住么?”

  张璧说:“不用你担心,这是我亲信人,让他进来,我们两人分着扛这两个包裹,不能再耽搁了。官兵一到了里面,或是弟兄们一逃奔,这里我们可就走不脱了。”

  张璧这就要向外面招呼,屠耐贞道:“别忙,我问你,箱子里还有银两不要了么?”

  张璧唉了一声道:“那种笨重的东西,带着它太误事,你不要小气,五爷走到什么地方,全短不了金银财宝,只要有五爷这条命在,咱们赶紧走吧!”

  屠耐贞答了个“好”字,猛然身躯往后略撤,已把匕首抽出来,照定了张璧的右肋下,扑哧一声扎了进去。张璧哎哟一声才嚷得一个“好”字,屠耐贞一抬腿把飞天虎张璧踹得倒在了床铺下,匕首掣出来,却喊着门外那匪徒,“你快来!”

  这时屠耐贞一掀帘子闯出来。门外那名匪党也听到张璧的喊声,在仓促之间,他哪能辨别出是怎么一件事,答应着,一拉风门闯了进来,他往屋中一进,屠耐贞已到,一抬手,这一匕首正扎入这匪徒的胸膛内,往起把刀尖子一扬,已经把这匪徒胸膛挑开,死尸倒栽出门去。

  屠耐贞招呼了声:“爹爹,你快来,我得手了!”

  老镖头屠金榜从窗外看得清清楚楚,从后屋面翻过来,闯进屋中,这屠耐贞是一身血迹,也要横刀自刎,一进屋就伸手把她腕子抓住道:“好孩子,大仇已报,官兵已然剿山,你还不跟老爹走么?”

  屠耐贞泪流满面地道:“爹爹,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要跟爹爹回去的。”

  说到这句,惊诧地哦了一声道:“爹爹你听,淫贼的气还没断,好!我正要他别这么痛快死了,太便宜他了。”

  老镖头屠金榜道:“耐贞,算了吧,他不会活了。事已紧急,在此耽搁下去,我们爷儿两个可就走不脱了,事到今日,我们若落在官人手内,只怕是百口难辞。既或是把我们洗刷出来,好孩子,难道你不为老爹爹稍留脸面么?”

  屠耐贞此时面色铁青,见老爹爹也面色惨白,明白他的心意,他不愿意把这件事张扬在外人的在前,把他一生的脸面完全断送在这个现世的女儿之手。何况他为了女儿还背着个劫牢犯狱的罪名,自己也太对不起他们了,不过事情逼迫到这步田地,也实没有两全的办法,唯有狠着心肠不顾一切,咬牙切齿地说道:“爹爹,你放心,咱们走得了,你容我再和他说几句话。”

  说到这儿,不顾一切,转身进了屋中,只见那飞天虎张璧竟自倒在血泊中,不住地呻吟着。

  屠耐贞把桌上的蜡台端起,到了张璧的面前,用灯影向他脸上晃了一下,却连连招呼:“张璧,张璧。”

  这时飞天虎张璧真个倦眼微睁,他已看到了屠耐贞,口角一咧,似乎还要说话,可是已经没有那种气力了。

  屠耐贞却厉声说道:“张璧,你这淫徒,不顾伤天害理,为了你一人的兽欲,竟忍心杀害我全家,把我霸占在你手中,你也是绿林道一个成名的好汉,你也懂得天理的循环报应,你这么残毒忍恶,你就忘了有今日了。我屠耐贞忍辱偷生,瞎了你的狗眼,真把我当作水性杨花的妇人,甘心顺从你这万恶淫贼。你可知,我是出身善良人家的女儿,我爹爹屠金榜,是镖行中成名的人物,我焉能就那么下流?我苟活了这些日,正是等待我那忘恩负义、无耻的丈夫,我不见他一面,至死不能瞑目。张璧,屠家的姑奶奶今夜算是把事情全做到了,我那万恶的丈夫,羞愤自杀,我更能手戮了你这贼子,若叫国法处置了你,屠耐贞就白现这回世了。

  “张璧,现在趁着你这口气没断,我要告诉你,要叫你受到一刀之苦,那也未免太便宜了你,我还要找你要一点儿东西,并且要明白地说与你,也叫你明白明白,人世上这么任意作恶,伤天害理,贪淫好色,临死时要给你个好好的结果。我公婆全是一生忠厚的老实人,养了这个不孝儿子,娶了我这祸水的儿媳,把他们的命送掉。我那小姑子更是清白的女儿,也死在你们这般羽党之手,我亲生的女儿,已被我杀戮。他们冤魂不散,我要用你这份狼心狗肺祭奠他们死去的冤魂。张璧,你听见了没有?”

  飞天虎张璧虽则这口气没断,但是也不过是迟延时间而已,他的身躯倒在床角下,此时却挣扎着,似乎说出一个“好”字,更努着最后的力量,向屠耐贞点点头。那老镖头屠金榜不住地向门外探望着,恨不得立时逃开这里。因为这时形势越发不好了,在堂屋中跺着脚,招呼道:“耐贞,你可真把我急死了,老爹爹这条命非送在你手中不可。”

  屠耐贞此时听到爹爹的招呼,耳中也更听到四面的杀声,她也明知道就让此时真想逃走,也不容易出这五丈岭了,何况她安心是不想走,虽则对于老爹爹这样办,问心有愧,太对不起他,可是想对得起他,又该如何?所以屠金榜那么着急地招呼,屠耐贞却假装没听见,把蜡台往桌上一放,一伸手把飞天虎张璧胸前的衣服抓住,哧的一声,完全扯开,胸口敝露。

  屠耐贞却用这把手叉子,照定了飞天虎张璧的心窝上扎进去,这才听到张璧最后一声惨号。

  屠耐贞腕子往下一坐,把张璧就算开了膛,堂屋中老镖头屠金榜却叹息一声道:“完了。”

  砰的一声,把外面的门关闭,向里间招呼道:“屠耐贞,你不想走也就不用走了,老爹爹总算对得起你这女儿,我干了一辈子镖头,临了叫我落个“贼党”二字。”

  屠耐贞已然一身血迹地从屋中纵出来,一把抓住屠金榜道:“爹爹,你只管放心,女儿不能叫你背上“贼党”二字,一切事自有我承当。”

  跟着外面一阵脚步的声音,竟有许多匪党经这里逃出去。

  官兵已然随着追了进来,有人嚷着赶紧把这屋子包围,看看里面还窝藏着匪党没有?铜笛一阵阵地连着响,所有剿山的官兵把这后山要紧的地方算完全占领,执着火把的官兵,已然把各处出路全把守住。这时,屠耐贞把老爹爹屠金榜往旁一推,猛然把门开了,蹿出屋去,高声招呼道:“请你们带兵的到这里答话,关中五恶的飞天虎张璧,已被我擒获了。”

  四下里官兵在火把光下,见从这屋中闯出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全是一惊,可是在这匪巢中时时得提防着匪党的狡诈。

  这时,弓箭刀枪四下里先把屠耐贞包围上,屠耐贞可把门挡住,不容他们往里闯,这般官兵中因为他们带兵全在前山,赶紧打发人前去报告。工夫不大,一对官衔灯引导着,一位守备到来,许多弁勇保护着,四面包围的官兵略往旁撤了撤,这位守备大人看了看屠耐贞,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一身血迹?一个女流,窝藏在匪巢中,不问可知,你是匪首们的眷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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