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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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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好德道:“不管了。她有事找我们,过一半天还会来的。” 玉清道:“她不是和我们要两对鸭子吗?” 王好德道:“天晴了,我和她送去,有事再说吧。遇到这样的东家我们只有忍耐一点。” 玉清噘了嘴道:“这是你们不争气,若是由我作主,蔡家这个田我就不种?” 刘氏在厨房里插嘴道:“不种这个田,我们这家喝西北风过日子吗?” 玉清道:“为什么喝西北风,我们砍柴的砍柴,打鱼的打鱼,帮工的帮工,难道不能糊这张嘴。” 刘氏道:“还有我们住的这房子,也是蔡家的庄屋呢。我们不种人家的田,人家还让我们住在这里吗?你有本领,立刻在哪里去找个落脚的地方,你说 !” 玉清道:“怕什么?要争这口气,破庙里,桥洞里,都可以藏身。没有藏身的地方,露天里也可以过活。” 王好德道:“你还是纳你的鞋底子吧!若是可以争气的话,不等到今日,早把蔡家的田丢了。” 说到这里,屋子外有人插了嘴道:“好哇!五荒六月,你们要丢佃哩。” 王好德听得出这声来,这是蔡为经家里的小长工,就迎了出来叫道:“是二哥吗?请进来坐一会子去吧。” 那小长工头上戴了个大斗笠,回转身来将手指着道:“我是来找三姑娘的,她回去了,我也不坐了。好哇,你们在家里没事,道论东家过阴天。你以为东家的田会荒了没人种呢。” 说完,他打了个哈哈,径自走了。 王好德站在门口,倒是呆了阵子。玉发跛着跳了出来,皱了眉道:“爸爸,你站在雨烟子里发呆作什么,话是让人家听去了,后悔也没有用。” 王好德两手一拍道:“我怕什么?作了一辈子庄稼,过了无数的大荒年,我还活着。怕的是你们娘儿三个,没一个伸得直腰的,不是病人,就是小姑娘。” 说毕,叹了口气回屋子再去打草鞋。这一下子,他们都有几分懊丧,就全不说话了。不过王好德心里是老想着,假如小长工回去和蔡为经一说,他一定生气,虽然不会为了一句闲话就收了佃,可是平白地得罪这位东家干什么呢?打着草鞋全不是心事,勉强把那只草鞋打完了,就走到大门外来望望,望着也是东家庄屋那个方向。心想,这时也许东家在生气吧?阴雨天反正没事,看看他去吧!不过无缘无故去看东家,不也是招人家疑心吗?玉清在屋子里叫道:“爸爸,你怎么又到雨里站着呢?” 他答应道:“我看看田里的水。” 玉发道:“不用看,准够半个月用的。进来吧。” 王好德无精打采的走回去,也不打草鞋了,拿着旱烟袋,默然的坐在板凳上吸着。心里又在想着,东家也许正在生气吧,那小长工平常就爱说话,这还不是加起许多酱醋作料,蔡大老爹听着,必是气上加气,这笔帐记起来,到了秋天,借收欠租为名,那就有词收佃了。他慢慢的吸着烟,把这事想了下去,又坐不住了。二次走到大门外,还是呆呆的站着,向蔡家看了去。玉清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这样怕东家,得罪了他,也没有剐罪吧?为了小长工那句话,你弄得坐立不安。痛痛快快,你就到蔡家去认罪吧。” 王好德道:“我认什么罪,我是出来看水的。” 玉清拉了他的衣襟,向屋里引着,笑道:“好好的打草鞋过阴天,过出了你的心事来,不要紧,有什么大祸,我给你们抗去。” 王好德嘀咕着道:“你也是说大话救命吧?” 他坐到板凳上,又是默然的吸旱烟了。家里人也知道他年年为欠租和东家办交涉,已经办怕了,说也无用,就不睬他。他纳闷了一下午,次日却是天气放晴了。清早起来,趁着笼里的小鸭还没有放到塘里去,他就捉了两对,将小篮子装着,悄悄的送到蔡家去。走到二进堂屋里,就听到蔡为经在大声骂人。他吓了一跳,心想,果然东家在发脾气了。他站在屋檐下怔了一怔,只听到蔡为经骂道:“我作一辈子人,都让你毁完了。这事情你母女二人,要给我一个了断。这丫头惹了这祸事,她自己去了断。” 王好德这听出来了,是东家骂他女儿,与自己无关。但东家气头上,倒不好进去碰钉子,又站着听下去。蔡为经又道:“她在那里惹下来的祸事,到那里去了,她就在姨父家里作一辈子生日吧,她不应当回来。” 说着,咚的一声,似乎是在拍桌子。东家是越骂越生气了,他出了一会神,转身却待要走。正好大长工由里面出来,看到他篮子里装了几只小鸭,问道:“送我们东家的?” 王好德陪了笑道:“昨日三姑娘亲自到我家去要的。” 大长工向里面一指,低声道:“你不听听,东家正在发她的脾气呢。” 王好德道:“大老爹最是疼三姑娘的,为什么发这样大脾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大长工道:“谁知道是什么事。三姑娘是前日由亲戚家回来,少不得是花多了钱吧?小鸭子你放下,现在他父女们正是吵得不了的时候,哪有工夫玩小鸭子。” 王好德想着,既是他们家在闹家务,也就不会管到佃户身上来,放下鸭子,可就提了空篮子走去。在半路上,恰好遇到玉清牵着一条水牛,顺着田埂上的小路,慢慢的走了来。王好德道:“路还没有干呢,让你大哥去放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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