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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诗赋


  〔凡十五首〕

  ▼动静交相养赋(并序)

  居易常见今之立身从事者,有失于动,有失于静,由斯动静俱不得其时与理也。因述其所以然,用自儆导,命曰《动静交相养赋》云。

  天地有常道,万物有常性。道不可以终静,济之以动;性不可以终动,济之以静。养之则两全而交利,不养之则两伤而交病。故圣人取诸震以发身,受诸复而知命。所以《庄子》曰:“智养恬”,《易》曰:“蒙养正。”吾观天文,其中有程。日明则月晦,日晦则月明。明晦交养,昼夜乃成。吾观岁功,其中有信。阳进则阴退,阳退则阴进。进退交养,寒暑乃顺。

  且躁者本于静也,斯则躁为民,静为君。以民养君,教化之根,则动养静之道斯存。且有者生于无也,斯则无为母,有为子。以母养子,生成之理,则静养动之理明矣。所以动之为用,在气为春,在鸟为飞,在舟为楫,在弩为机。不有动也,静将畴依?所以静之为用,在虫为蛰,在水为止,在门为楗,在轮为柅。不有静也,动奚资始?则知“动兮静所伏,静兮动所倚”。

  吾何以知交养之然哉?以此有以见人之生于世,出处相济,必有时而行,非匏瓜不可以长系;人之善其身,枉直相循,必有时而屈,故尺蠖不可以长伸。嗟夫!今之人知动之可以成功,不知非其时,动必为凶;知静之可以立德,不知非其理,静亦为贼。大矣哉!动静之际,圣人其难之。先之则过时,后之则不及时,交养之间,不容毫厘。故老氏观妙,颜氏知几。噫!非二君子,吾谁与归?

  ▼泛渭赋(并序)

  右丞相高公之掌贡举也,予以乡贡进士举及第;左丞相郑公之领选部也,予以书判拔萃选登科。十九年,天子并命二公对掌钧轴,朝野无事,人物甚安。明年春,予为校书郎,始徙家秦中,卜居于渭上。上乐时和岁稔,万物得其宜;下乐名遂官閒,一身得其所。既美二公佐清朝之理,又荷二公垂特达之恩,发于嗟叹,流于咏歌。予时泛舟于渭,因为《泛渭赋》以导其意。词曰:

  亭亭华山下有人,跂兮望兮,爱彼三峰之白云。泛泛渭水上有舟,沿兮泝兮,爱彼百里之清流。以我为太平之人兮,得于斯而优游。又感阳春之气熙熙兮,乐天和而不忧。曰予生之年兮,时哉时哉。当皇唐受命之九叶兮,华与夷而无氛埃。及帝缵位之二纪兮,命高与郑为盐梅。二贤兮爰立,四门兮大开。凡读儒书与履儒行者,率充赋而四来。虽片艺而必收兮,故不弃予之小才。感再遇于知已,必惭怍以徘徊。

  登予名于太常,署予职于兰台。台有兰兮阁有芸,芳菲菲其可袭。备一官而无一事,又不维而不絷。家去省兮百里,每三旬而一入。川有渭兮山有华,澹悠悠其可赏。目白云兮潄清泉,其或偃而或仰。门去渭兮百步,常一日而三往。夜分兮叩舷,天无云兮水无烟。迟迟兮明月,波澹滟兮棹寅缘。日暮兮舟泊,草萋萋兮沙漠漠。习习兮春风,岸柳动兮渚花落。发浩歌以长引,举浊醪而缓酌。

  春冉冉其将尽,予何为乎不乐。鸟乐兮云际,呜嘤嘤兮飞裔裔。鱼乐兮泉底,鬐拨拨兮尾潎潎。我乐兮圣代,心融融兮神泄泄。伊万物各乐其乐者,由圣贤之相契。贤致圣于无为,圣致贤于既济。凝为和兮聚五福,发为春兮消六沴。不我后兮不我先,适当我兮生之代。彼鳞虫兮与羽族,咸知乐而不知惠。我为人兮最灵,所以愧贤相而荷圣帝。乐乎乐乎,泛于渭兮咏而归,聊逍遥以卒岁。

  ▼伤远行赋

  贞元十五年春,吾兄吏于浮梁。分微禄以归养,命予负米而还乡。出郊野兮愁予,夫何道路之茫茫。茫茫兮二千五百,自鄱阳而归洛阳。朝济乎大江,暮登乎高冈。山有险兮路屈曲,甚孟门与太行。枫林欎其百寻,涵瘴烟之苍苍。其中閴其无人,唯鹧鸪之飞翔。水有含沙之毒虫,山有当路之虎狼。况乎云雷作而风雨晦,忽电霭兮不见日阳。涉泥泞兮仆夫重膇,陟崔嵬兮征马玄黄。步一步兮不可进,独中路兮傍徨。

  噫!昔我往兮春草始芳,今我来兮秋风其凉。独行踽踽兮惜昼短,孤宿茕茕兮愁夜长。况太夫人抱疾而在堂,自我行役,谅夙夜而忧伤。惟母念子之心,心可测而可量。虽割慈而不言,终藴结乎中肠。曰有弟兮侍左右,固就养而无方。虽温凊之靡阙,讵当我之在傍。无羽翼以轻举,羡归云之飞扬。

  惟昼夜与寝食之心,曷其弭忘。投山馆以寓宿,夜绵绵而未央。独展转而不寐,候东方之晨光。虽则驱征车而遵归路,犹自流乡泪之浪浪。

  ▼宣州试射中正鹄赋

  〔以“诸侯立诫,众士知训”为韵,任不依次用韵,限三百五十字已上成。〕

  圣人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唯弧矢之用也,中正鹄而已矣。是谓武之经,礼之纪。故王者务以选诸侯,诸侯用而贡多士。将俾乎礼无秕稗,位有降杀。广场辟而堵墙开,射夫同而钟鼓诫。有以致国用,充岁贡。使技痒者出于群,艺成者推于众。在乎矢不虚发,弓不再控。射绎志也,信念兹而在兹;鹄小鸟焉,取难中而能中。乃设五正,张三侯。叶吉日于清昼,顺杀气于素秋。礼事展,乐容修。既五善而斯备,将百中而是求。于是诚心内藴,荘容外奋。升降揖让,合君子之令仪;进退周旋,伸先生之彝训。

  故礼举而义得,且无声而有问。及夫观者坌入,射者挺立。矢既挟,弓既执,抗大侯,佽决拾。指正则掌内必取,料鹄乃彀中所及。雕弧乍满,当昼而明月弯弯;银镝急飞,不夜而流星熠熠。其一发也,騞若彻札;其再中也,𢶉如贯笠。玉霜降而弓力调,金风劲而弦声急。惬群心而踊跃,骇众目而翕习。

  若然者,安知不能空弯而雁惊,虚引而猿泣者也。矧乃正其色,温如栗如;游于艺,匪疾匪徐。妙能曲尽,勇可贾余。岂不以志正形直,心荘体舒。不出范兮,信得礼之大者;无失鹄也,岂反身而求诸。斯盖弓矢合规,容止有仪。必气盈而神王,宁心詟而力疲。则知善射者在乎合礼合乐,不必乎饮羽;在乎和容和志,不必乎主皮。夫如是,则射之礼,射之义,虽百世而可知。

  ▼窗中列远岫诗

  〔题中以平声为韵〕

  天静秋山好,窗开晓翠通。遥怜峰窈窕,不隔竹朦胧。万点当虚室,千重迭远空。列檐攒秀气,缘隙助清风。碧爱新晴后,明宜反照中。宣城郡斋在,望与古时同。

  ▼省试性习相远近赋

  〔以“君子之所慎焉”为韵,依次用,限三百五十字已上成。中书侍郎高郢下试,贞元十六年二月十四日及第第四人。〕

  噫!下自人,上达君,德以慎立,而性由习分。习则生常,将俾夫善恶区别;慎之在始,必辩乎是非纠纷。原夫性相近者,岂不以有教无类,其归于一揆;习相远者,岂不以殊途异致,乃差于千里。昏明波注,导为愚智之源;邪正岐分,开成理乱之轨。安得不稽其本,谋其始,观所恒,察所以。考成败而取舍,审臧否而行止。俾流遁者返迷途于骚人,积习者遵要道于君子。且夫德莫德于老氏,乃曰“道是从矣”;圣莫圣于宣尼,亦曰“非生知之。”则知德在修身,将见素而抱朴;圣由志学,必切问而近思。

  在乎积艺业于黍累,慎言行于毫厘。故得其门,志弥笃兮,性弥近矣;由其径,习愈精兮,道愈远而。其旨可显,其义可举。勿谓习之近,徇迹而相背重阻;勿谓性之远,反真而相去几许。亦犹一源派别,随混澄而或浊或清;一气脉分,任吹煦而为寒为暑。是以君子稽古于时习之初,辩惑于成性之所。然则性者中之和,习者外之徇。中和思于驯致,外徇戒于妄进。非所习而习则性伤,得所习而习则性顺。

  故圣与狂由乎念与罔念,福与祸在乎慎与不慎。慎之义,莫匪乎率道为本,见善而迁,观诚伪于既往,审进退于未然。故得之则至性大同,若水济水也;失之则众心不等,犹面隔面焉。诚哉性习之说,吾将以为教先。

  ▼玉水记方流诗

  〔以流字为韵,六十字成〕

  良璞含章久,寒泉彻底幽。
  矩浮光滟滟,方折浪悠悠。
  凌乱波纹异,萦回水性柔。
  似风揺浅濑,疑月落清流。
  潜颍应傍达,藏真岂上浮。
  玉人如不记,沦弃即千秋。

  ▼求玄珠赋

  〔以“玄非智求,珠以真得”为韵〕

  至乎哉,玄珠之为物也,渊渊绵绵,不知其然。存乎视听之表,生乎天地之先。其中有象,与道相全。求之者刳其心,俾损之又损;得之者反其性,乃玄之又玄。玄无音,听之则希;珠无体,抟之则微。故以音而求之者妄,以体而得之者非。倏尔去焉,将窅冥而齐往;忽乎来矣,与罔象而同归。是以圣人之求玄珠也,损明圣,薄仁义,索之惟艰,失之孔易。莫不以心忘心,以智去智。

  其难得也,剧乎剖巨蚌之胎;其难求也,甚乎待骊龙之睡。夫惟不皦不昧,至明至幽,必致之于驯致,岂求之于躁求。性失则遗,若合浦之徙去;心虚潜至,同夜光之暗投。斯乃动为道枢,静为心符,至光不耀,至真不渝。察之无形,谓其有而非有;应之有信,谓其无而非无。

  故立喻比夫至宝,强名谓之玄珠。名不徒尔,喻必有以。以不凝滞为圆,以无瑕疵为美。盖外明者不若内明之理,纯白者不若虚白之旨。藏于身不藏于川,在乎心不在乎水。然则頥其神,保其真,虽无胫求之必臻;役其识,徇其惑,虽没齿求之不得。则知珠者无形之形,玄者无色之色。亦何必游赤水之上,造昆丘之侧。苟悟漆园之言,可臻玄珠之极。

  ▼汉高皇帝亲斩白蛇赋

  〔以题为韵,依次用。〕

  高皇帝将欲戡时难,拨祸乱,乃耀圣武,奋英断。提神剑于手中,斩灵蛇于泽畔。何精诚之潜发,信天地之幽赞。卒能灭强楚,降暴秦,创王业于炎汉。于时瓜割区宇,蜂起英豪。以坚甲利兵相视,以壮图锐气相高。皆欲定四海之汹汹,救万姓之嗷嗷。帝既心窥咸阳,气王芒砀。率卒晨往,纵徒夜亡。有大蛇兮,出山穴,亘路傍。凝白虹之精彩,被素龙之文章。鳞甲晶以雪色,睛眸赩其电光。耸其身,形蜿蜿而莫犯;举其首,势矫矫而靡亢。勇夫闻之而挫锐,壮士睹之而摧刚。

  于是行者告于高皇帝,乃奋布衣,挺干将,攘臂直进,瞋目高骧。一呼而猛气咆勃,再叱而雄姿抑扬。观其将斩未斩之际,蛇方欲纵毒螫,肆猛噬。我则审其计,度其势,口噪雷霆,手操锋锐。凛龙颜而色作,振虎威而声厉。荷天之灵,启神之契,举刃一挥,溘然而毙。不知我者谓我斩白蛇,知我者谓我斩白帝。于是洒雨血,摧霜鳞,涂野草,溅路尘。

  嗟乎!神化将穷,不能保其命;首尾虽在,不能卫其身。盛矣哉!圣人之草昧经纶,应乎天,顺乎人。制勍敌必示以乃武乃文,静灾祸不可以弗躬弗亲。若夫龙泉黯黯,秋水湛湛,苟非斯剑,蛇不可斩。天威煌煌,神武洸洸,苟非我主,蛇不可当。

  是知人在威不在众,我王也,万夫之防;器在利不在大,斯剑也,三尺之长。于以詟万物,于以威八方。历数既终,暗素灵之夜哭;嗜欲将至,知赤帝之道昌。由是气呑豪杰,威振幽遐。素车降而三秦归德,朱旗建而六合为家。彼戮鲸鲵与截犀兕,未若我提青剑而斩白蛇。

  ▼大巧若拙赋

  〔以“随物成器,巧在乎中”为韵,依次用。〕

  巧之小者有为,可得而窥;巧之大者无迹,不可得而知。盖取之于巽,授之以随。动而有度,举必合规。故曰大巧若拙,其义在斯。尔乃抡材于山木,审器于轨物。将务乎心匠之忖度,不在乎手泽之翦拂。故为栋者资其自天之端,为轮者取其因地之屈。

  其公也于物无情,其正也依法有程。既游艺而功立,亦居肆而事成。大小存乎目击,材无所弃;取舍资乎指顾,物莫能争。然后任道弘用,随形制器。信无为而为,因所利而利。不凝滞于物,必简易于事。亦犹善从政者,物得其宜;能官人者,才适其位。嘉其尺度有则,绳墨无挠。工非剞劂,自得不矜之能;器靡雕锼,谁识无心之巧。众谓之拙,以其因物不改;我为之巧,以其成功不宰。不改故物全,不宰故功倍。遇以神也,郢人之术攸同;合乎道焉,老氏之言斯在。

  噫!舟车器异,杞梓材殊,罔枉枘以凿,罔破圆为觚。必将考广狭以分寸,审刓方以规模,则物不能以长短隐,材不能以曲直诬。是谓心之术也,岂虑手之伤乎?且夫大盈若冲,大明若蒙,是以大巧,弃其末工。则知巧在乎不违天真,非劳形于木人之内;巧在乎无枉物情,非役神于棘刺之中。岂徒与班倕之辈,骋技而校功哉?〔情,一作性。〕

  ▼鸡距笔赋

  〔以“中山兔毫,作之尤妙”为韵,任,不依次用〕

  足之健兮有鸡足,毛之劲兮有兔毛。就足之中,奋发者利距;在毛之内,秀出者长毫。合为手笔,正得其要;象彼足距,曲尽其妙。圆而直,始造意于蒙恬;利而铦,终骋能于逸少。斯则创因智士,传在良工。拔毫为锋,截竹为筒。视其端,若武安君之头锐;窥其管,如玄元氏之心空。岂不以中山之明,视劲而迅,汝阴之翰,音勇而雄。一毛不成,采众毫于三穴之内;四者可弃,取锐武于五德之中。双美是合,两揆而同。故不得兔毫,无以成起草之用;不名鸡距,无以表入木之功。及夫亲手泽,随指顾,秉以律,动有度。染松烟之墨,洒鹅毛之素。莫不画为屈铁,点成垂露。若用之交战,则摧敌而先鸣;若用之草圣,则擅场而独步。察所以,稽其故。

  虽云任物以用长,亦在假名而善喻。向使但随物弃,不与人遇。则距蓄缩于晨鸡,毫摧残于寒兔。又安得取名于彼,移用在兹。映赤筦状绀趾乍举,对红笺疑锦臆初披。辍翰停毫,既象乎翘足就栖之夕;挥芒拂锐,又似乎奋拳引斗之时。苟名实之相副,信动静而似之。其用不困,其美无俦。因草为号者质陋,折蒲而书者体柔。彼皆琐细,此实殊尤。是以搦之而变成金距,书之而化作银钩。

  夫然,则董狐操,可以修为良史,宣尼握可以删定《春秋》。其不象鸡之羽者,鄙其轻薄;不取鸡之冠者,恶其软弱。斯距也,如剑如戟,可击可搏。将壮我之毫芒,必假尔之锋锷。遂使见之者书狂发,秉之者笔力作。挫万物而人文成,草八行而鸟迹落。缥囊盛处,类藏锥之沈潜;团扇或书,同舞镜之挥霍。儒有学书临水,负笈登山。含毫既至,握管回还。过兔园而易感,望鸡树以难攀。愿争雄于爪距之下,冀得隽于笔砚之间。

  ▼黑龙饮渭赋

  〔以“出为汉祥,下饮渭水”为韵。〕

  龙为四灵之长,渭居八水之一。饮亹亹之清流,落彬彬之玄质。忽兮下降,贲然跃出。首蜿蜒以涌烟,鳞错落而点漆。动而无悔,爰作瑞于秦川;应必有徵,乃效灵于汉日。观其攸止,察其所为。行藏不忒,动静有仪。睛眸炫耀,文彩陆离。跃于泉于焉表异,守其黑所以标奇。或隐或见,时行时止。顺冬夏而无乖,应昏明而有以。于是稽大《易》,按前史。符圣人之昌运,飞而在天;表王者之休徵,下而饮水。尔乃降长川,俯高岸。气默默以黯黯,光璨璨而烂烂。

  闻之者心骇而屏息,睹之者目𥅧而改观。一呼一吸,而声起风雷;或跃或腾,而势超云汉。观夫莫智匪常,莫黑至祥。契昌期于南面,合正色于北方。拖尾回翔,擘波腾骧。饮清澜之浩浩,动素浪之汤汤。顿颔而碎珠迸落,奋髯而细雨飞扬。警水府兮鳣鲔奔走,骇泉室兮蛟鼍伏藏。玄云从而浅深一色,白日照而左右交光。

  且彼候时出处,凭虚上下。度弱水而斯驭,去鼎湖而是驾。闻茂先之剑飞,见长房之杖化。岂若此炎精冥契,水德潜禀,玄甲黯以凝黛,文章斐兮摛锦。逼而察也,类天马出水而游;远而望之,疑晴虹截涧而饮。已而负苍天,去清渭,排冥冥之寥廓,反浩浩之元气。则知水物之灵,鳞虫之贵,盛矣哉,抑斯龙之所谓。

  ▼敢谏鼓赋

  〔以“圣人来谏诤之道”为韵。〕

  鼓者工所制,谏者君所命。鼔因谏设,发为治世之音;谏以鼓来,悬作经邦之柄。纳其臣于忠直,致其君于明圣。将使内外必闻,上下交正。于是乎唐尧得以为盛治者也。至矣哉!君至公而灭私,臣有犯而无欺。讽谏者于焉尽节,献纳者由是正辞。言之者无罪,击之者有时。故謇謇匪躬,道之行也;鼘鼘不已,声以发之。始也土鼓增华,蒉桴改造。外扬音以应物,中含虚而体道。不窕不摦,由巧者之作为;大鸣小鸣,随直臣之击考。有若坎其缶于宛丘之下,又如殷其雷在南山之隈。音锵锵以镗鞳,响容与以徘徊。儆于帝心,四聪之耳必达;纳诸人听,七诤之臣乃来。

  故用于朝,朝无面从之患;行于国,国无居下之讪。洋洋盈耳,幽赞逆耳之言;坎坎动心,明启沃心之谏。且夫鼔之为用也,或备于乐悬,或施于戎政。以谐八音节奏,以明三军号令。未若备察朝阙,发挥庭诤。声闻于外,以彰我主圣臣良;道在其中,以表我上忠下敬。然则义之与比,德必有邻。将善旌而并建,与谤木而俱陈。是必闻其声,则知有献替之士,聆其响不独思将帅之臣。

  嗟乎!舍之则声寝,用之则气振。虽声气之在鼓,终用舍之由人。

  ▼君子不器赋

  〔以“用之则行,无施不可”为韵。〕

  君子哉!道本生知,德唯天纵。抱乎不器之器,成乎有用之用。不器者通理而黄中,有用者致远而任重。盖由识包权变,理藴通明。业非学致,器异琢成。审其时,有道舒而无道卷;慎其德,舍之藏而用之行。语其小,能立诚以修辞;论其大,能救物而济时。以之理心,则一身独善;以之从政,则庶绩咸熙。既居家而必达,亦在邦而允厘。彼子贡虽贤,唯称瑚琏之器;彦辅信美,空标水镜之姿。是谓非求备者,有何足以多之。岂如我顺乎通塞,含乎语默。何用不臧,何响不克。施之乃伊吕事业,蓄之则荘老道德。虽应物而不滞,终饰躬而有则。若止水之在器,任器方圆;如良工之用材,随材曲直。

  原夫根淳精于妙有,完元和于虚受。内弘道而惟新,外济用而可久。鄙斗筲之奚算,哂挈瓶之固守。何器量之差殊,在性情之能否。岂不以神为玄枢,智为心符。全其神则为而勿有,虚其心则用当其无。故动与时合,静与道俱。时或用之,必开臧武之智;道不行也,则守寗子之愚。

  至乎哉!冥心无我,无可而无不可;应用不疲,无为而无不为。信大成而大受,非小惠而小知。故庶类曲从,则轮辕适用;若一隅偏执,则凿枘难施。是以易尚随时,礼贵从宜。盛矣哉!君子斯焉取斯。

  ▼赋赋

  〔以“赋者,古诗之流”为韵。〕

  赋者,古诗之流也。始草创于荀、宋,渐恢张于贾、马。冰生乎水,初变本于典坟;青出于蓝,复增华于风雅。而后谐四声,祛八病,信斯文之美者。我国家恐文道寖衰,颂声凌迟,乃举多士,命有司,酌遗风于三代,明变雅于一时。全取其名,则号之为赋;杂用其体,亦不出乎诗。四始尽在,六义无遗。是谓艺文之儆策,述作之元龟。观夫义类错综,词采舒布,文谐宫律,言中章句。华而不艳,美而有度。雅音浏亮,必先体物以成章;逸思飘飖,不独登高而能赋。

  其工者,究笔精,穷指趣,何惭《两京》于班固?其妙者,抽秘思,骋妍词,岂谢《三都》于左思。掩黄绢之丽藻,吐白凤之奇姿。振金声于寰海,增纸价于京师。则《长杨》、《羽猎》之徒,胡为比也?《景福》、《灵光》之作,未足多之。所谓立意为先,能文为主。炳如绘素,铿若钟鼓。郁郁哉溢目之黼黻,洋洋乎盈耳之韶頀。信可以凌铄风骚,超轶今古者也。今吾君网罗六艺,淘汰九流,微才无忽,片善是求。况赋者,雅之列,颂之俦。可以润色鸿业,可以发挥皇猷。客有自谓握灵蛇之珠者,岂可弃之而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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