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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请科场札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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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睹朝廷改科场制度,第一场试本经义,第二场试诗赋,第三场试论,第四场试策。试新科明法,除断案外,试论语、孝经义。奉圣旨,令礼部与两省学士、待制、御史台、国子监司业集议闻奏。臣窃有所见,不敢不以闻。凡取士之道,常以德行为先,文学为后。就文学之中,又当以经术为先,辞采为后。是故周礼大司徒以六德六行宾兴万民,汉以贤良方正、孝廉质朴敦厚取士。中兴以后,取士尤为精慎。至于公府掾属、州从事、郡国计吏、丞史、县功曹、乡啬夫,皆择贤者为之。苟非其人,则为世所讥贬。是以人人思自砥砺,教化兴行,风俗纯厚。乃至后世陵夷,虽政刑紊于上,而节义立于下,有以姧回巧伪致富贵者,不为清议所容。此乃德化之本源,王者所先务,不可忽也。 熹平中,诏引诸生能文赋者待制鸿都门下,蔡邕力争,以为辞赋小才,无益于治,不如经术。自魏、晋以降,始贵文章而贱经术,以词人为英俊,以儒生为鄙朴。下至隋、唐,虽设明经、进士两科,进士日隆而明经日替矣。所以然者,有司以帖经、墨义试明经,专取记诵,不询义理,其弊至于离经析注,务隐争难,多方以误之。是致举人自幼至老,以夜继昼,腐唇烂舌,虚费勤劳,以求应格。诘之以圣人之道,瞢若面墙,或不知句读,或音字乖讹,乃有司之失,非举人之罪也。 至于以赋、诗、论、策试进士,及其末流,专用律赋格诗,取舍过落,擿其落韵失平侧,偏枯不对,蜂腰鹤膝,以进退天下士,不问其贤不肖,虽顽如跖、蹻,苟程试合格,不废高第;行如渊、骞,程试不合格,不免黜落,老死衡茅。是致举人专尚辞华,不根道德,涉猎钞节,怀挟剿剽,以取科名。诘之以圣人之道,未必皆知,其中或游处放荡,容止轻儇,言行丑恶,靡所不至者,不能无之,其为弊亦极矣。神宗皇帝深鉴其失,于是悉罢赋、诗及经学诸科,专以经义、论、策试进士。此乃革历代之积弊,复先王之令典,百世不易之法也。 但王安石不当以一家私学,欲盖掩先儒,令天下学官讲解及科场程试,同已者取,异己者黜,使圣人坦明之言转而陷于奇僻,先王中正之道流而入于异端。若已论果是,先儒果非,何患学者不弃彼而从此,何必以利害诱胁如此其急也?又黜《春秋》而进《孟子》,废六艺而尊百家,加之但考校文学,不勉励德行,此其失也。凡谋度国事,当守公论,不可希时,又不可徇俗。宜校是非之小大,利害之多少,使质诸圣人而不谬,酌于人情而皆通,稽于上古而克合,施之当世而可行,然后为善也。 今国家大议科场之法,欲尽善尽美。以臣所见,莫若依先朝成法,合明经、进士为一科,立周易、尚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令天下学官依注疏讲说。学士慱观诸家,自择短长,各从所好。春秋止用左氏传,其公羊、谷梁、陆淳等说并为诸家,孟子止为诸子,更不试大义。应举者听自占习三经以上,多少随意,皆须习《孝经》《论语》,于家状前开坐,习某经某经。又每岁委升朝文官保举一人,不拘见在任不在任,是本部非本部,各举所知。若系亲戚,亦于举状内声说。 其《举状》称:“臣窃见某州某县人某甲,有何行能,臣今举堪应经明行修科。于后不如所举,臣甘当连坐不辞。” 候奏状到,朝廷下礼部贡院置簿,各分逐路抄录本人姓名,注举主官位姓名于其下,仍下本州出给公据,付本人收执。及令本州亦如贡院置薄抄录,准备开科场日考验公据。其举状既上之后,若所举之人犯赃私罪至徒以上,情理重及违犯名教,候断讫,仍收坐举主,奏乞朝廷取勘施行。其人未及第者减五等,已及第者减三等坐之,一如《举选人充京官法》。臣窃料此法初行,其奔竞属请,固不能免。若朝廷必坐举主,无有所赦,三五人后,自皆慎择其人,不敢妄举。如此,则士之居乡居家,独处闇室,立身行已,不敢不慎,惟惧玷缺有闻于外矣。 所谓“不言之教,不肃而成”,不待学官日训月察,立赏告讦,而士行自美矣。每遇开科场,其有举主者,自称应经明行修举,仍于所投家状前开坐举主官位姓名,有司捡会簿上合同,方许收接。其无举主者,只称“应乡贡进士举”,如常法。每举人三人以上,自相结为一保,止保委是正身,及是本贯,不曾犯真刑,无隐忧匿服,此外皆不保。 其本州及贡院考试,并依旧法,差封弥、誊录、监门、巡铺官程试之,严加检察,相聚传义、传本,怀挟代笔,违者扶出。第一场先试孝经、论语大义五道,内孝经一道,论语四道。先须备载正文,次述注疏大意,次引诸家异义,次以己见评其是非。以援据精详、理长文优者为通,其次为粗;援据疏略、理短文拙者为否。 三通以上为合格。不合格者先次驳放,合格者牓引次场就试,如旧试经学诸科法。或合格人数太少,则委试官临时短中求长,详酌放过。次场试尚书,次场试周礼,次场试仪礼,次场试礼记,次场试春秋,次场试周易大义各五道。令举人各随所习经书就试,考校过落,如《孝经》《论语》法。次场试论二道,一道于儒家诸子书内出题,一道于历代正史内岀题。次场试策三道,皆问时务。考策之日,方依解额及奏名人数定去留,编排高下,以经数多者在上,经数均以谕策理长文优者在上。其经明行修举人,并于进士前别作一项,出牓解发。及奏名至御前,试时务策一道。千字以上,封弥官于号上题所明经数及举主人数。候考校详定毕,编排之时,亦以经数多者在上;经数均以策理长文优者在上;文理均以举主多者在上。其经明行修举人,亦于进士前别作一项编排,先放及第。其推恩注官,比进士特加优异。它时选择清要官,馆阁、台谏等,并须先取经明行修人。 其举主姓名,常于官告前声说。如此,则举人皆务尊尚经术,穷圣人指趣,不敢不精;旁览子史,不敢不博;又不流放入于异端小说,讲求时务,亦不敢不知。所得之士,既有行义,又能明道,又能博学,又知从政,其为国家之用,岂不贤于今日之所取乎?所有今来乞复诗赋者,皆向日老举人,止习诗赋,不习经义,应举不得,故为此说,欲以动揺科场制度,为已私便。朝廷若不欲弃捐旧人,候将来科场进士有特奏名者,令试诗赋,随其优劣,等第推恩,亦无伤也。不可以此轻改成法,复从弊俗,误惑后生。若以为文章之士,国家所不可无,即乞试本经合格日,投状乞试杂文,于试论次场引试,或律诗,或歌行,或古赋,或颂,或铭,或赞,或四六表启,临时委试官出题目,试某文,定篇数字数,共须及五百字以上,取辞采高下者为合格,候得解及奏名及第日,编排姓名高下,各在数经同等人之上。如此,则文章之士亦不乏矣。至于律、令、敕、式,皆当官者所须,何必置明法一科,使为士者豫习之? 夫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为士者果能知道义,自与法律冥合。若其不知,但日诵徒流绞斩之书,习鍜炼文致之事,为士已成刻薄,从政岂有循良?非所以长育人材,敦厚风俗也。朝廷若不欲废弃已习之人,其明法曾得解者,依旧应举,未曾得解者,不得更应,则收拾无遗矣。 臣愚所见如此,伏乞以臣所奏及礼部等官所议谤国子监门,及遍下诸州有州学处,牓州学门,令举人限一月内投状,指定何法为善,仰本州附递以闻。候到京齐足,更委其他执改,看详参酌,从长施行。取进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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