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圉人传


  〔庆历五年作〕

  汧侯有马,悍戾不可乘服,以为无用,将弃之野。爱其疾足,募有能驯之者,禄以百金。有圉人叩门而告曰:“臣能驯之。”汧侯使养马数月,马益调服,步骤缓速,折还左右,唯人所志。汧侯喜,赏以百金之禄,拜为圉师。众驺疾之,谒于侯曰:“侯马今驯矣,彼何功而徒费侯金?臣请代之。”侯逐圉人。居数月,马复悍戾如故。侯乃召圉人而谢曰:“子能使悍马驯,子去而马复悍,敢问何术也?”

  对曰:“臣贱夫也,不知异术,而惟养马之知。夫马太肥则陆梁,太瘠则不能任重,策之急则骇而难驯,缓则不肯尽力。善为圉者,渇之饥之,饮之秣之,视其肥瘠而丰杀其菽粟,缓之以尽其材,急之以禁其逸,鞭策以警其怠,恩隐以驯其心,使之得其宜适而不劳,亦不使有遗力焉。其术甚微,得于心,应于手,已不能传之于人,人亦不能从已传也。如此,故马之材在马,马之性在我,虽悍戾,何伤哉!”

  汧侯曰:“善。”

  圉人曰:“是术也,岂特养马而已,抑治国亦犹是也。夫材智之士,治国者之悍马也,舍之则不能以兴功业,御之不以道则不获其利,而桀黠不可制。故明君者,能用材智之士,而以爵禄赏罚御之。是以爵太高则骄,禄太丰则堕。骄堕之臣,虽有智力,君不得而使也。制之急,则不得尽其能;制之缓,则不肯宣其用。不任恩渥,一驱之以威,则愁怨而离心。故明君者,节其爵禄,裁其缓急,恩泽足以结其心,威严足以服其志,则士生死贵贱之命在于君矣,虽慓悍,何忧哉!”

  汧侯悦,位为上卿,任以国政,用其术推而行之,汧国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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