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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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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白玉兰买药毒书童 王傅绂解纷来梁府 话说王石田听得姨太太话里有因,不由得追问道:“你这话从哪里说起,难道墨耕那小杂种也不安分吗?” 姨太太笑道:“岂敢,你治家这么严肃,有谁敢不安分吗?” 王石田急得脸上变了色道:“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快些说出来吧。我脑后不曾长着眼睛,他们这些杂种,背着我,不听我的教训,教我也没有法子。快说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我自有处置这些杂种的办法。” 姨太太道:“这不是急在一时的事,且过了这几日再说不迟。” 王石田睁得两眼如铜铃一般地说道:“痛快些说出来,不要使我再怄气了吧!” 姨太太笑道:“可笑你这人,外人都恭维你是个道学先生,却这般没一些儿涵养。我这时若能说给你听,如何会见你这般着急,还不说出来呢?自然有不能就说的道理在内。不要提了,外面脚步响,必是墨耕来了。” 话才说完,只见奶妈进来说道:“墨耕已出去好一会儿了,刘升、阿金都说不知他到哪儿去了。” 王石田道:“这小子真是毫无忌惮,任意出入,连说也不说一声,胆子可真不小。” 姨太太只是冷笑不作声,王石田道:“你为什么只是这么冷笑?” 姨太太道:“我不笑旁的,笑你刚才还说那小子病了。可是真病了,动弹不得么?读书人治家,每每是这么受底下人骗了,还不知道。像你这样掩耳盗铃的治家法,我看必要越治越糟。我到你家,并没有多少日子,他们男佣女仆的鬼鬼祟祟行为,无论他如何刁狡,总瞒不过我就是了。我若一样一样地说出来,你必然要气得暴跳如雷,弄得一家上下的人,都咬牙切齿地恨我,我也犯不着是这么讨人厌。不过这些仆役鬼祟,还鬼祟得有个样子,就只墨耕那小子,简直坏得不成个话儿了。至于怎生的一个坏法,你也不必问我,我若说出来了,须关联着一个人的面子,还是不说的省事。只要你心里明白,据我想墨耕那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能写,又不能算,白养在家里来没用处,不如遣发他往别处谋生的好。” 王石田道:“有什么遣发不遣发,他原是我家看管庄子王大汉的儿子。王大汉在我家衣之食之,二十多年,没些儿过犯,我很欢喜他为人诚实,才将他儿子带在跟前。既是他不安分,教王大汉领回去便了。” 姨太太道:“既是这么,就要赶快教王大汉来领去,免得在这里闹出笑话来,后悔不了。这小子一张嘴,最喜胡说乱道。就是驱逐你家大少爷的事,他小孩子不知轻重,若拿着在外面胡说,于你的面子,也不好看。” 王石田点了点头,向奶妈说道:“去叫阿金来,这封信教他送去。” 奶妈去一会儿带了阿金上来,王石田将信交给他,吩咐道:“快将这封信,送到梁舅老爷府上,请舅老爷给你一张收条。舅老爷若说什么,你记了回来,说给我听。” 阿金听一句,应一句是,见王石田没有话说了,即揣着信,到梁家来。 这时梁锡诚早已回来了,墨耕也找了来,悄悄地对无怀说道:“少爷知道我怎么害病的么?” 无怀道:“你怎生害病,我如何知道?” 墨耕道:“姨太太给我害的,若不是有人说给我听,说不定还要把性命送在姨太太手上呢!” 无怀道:“胡说,你这小东西说话,真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我若再听得你是这么乱说,看我可肯饶你!” 墨耕道:“少爷还要骂我,那日少爷到梁家来了,姨太太坐了轿子,带着奶妈出外,说是去看他的什么哥哥。回来没多一会儿,奶妈看见我,就对我说道:‘天气这么热,有凉好了的绿豆粥,喝一碗好么?’我问:‘哪里有凉好了的绿豆粥,没人喝,要给我喝。’奶妈笑道:‘我既对你说,自然是有在这里,若没有,我也不说了。’我说:‘既有绿豆粥,又是凉好了的,怎么不喝呢?莫是骗我的吧。’奶妈道:‘一些儿不骗你,原是熬了给姨太太喝的,姨太太嫌没熬好,虫伤了的豆子,不曾拣得干净,味道儿不很正,不要喝。留着在这里,天气热,一会儿就走了味,也是白糟蹋了,不如给你喝了的好。’我说:‘你怎么不喝呢?’奶妈说:‘我已喝了一碗,恐怕喝多了不好。’是我不该贪嘴,当下就在奶妈那里喝了一大碗。虽也觉得味儿有些不对,只是砂糖搁得很多,没留神辨不出来。谁知喝下去,不到一刻工夫,就闹起肚子来了。等到少爷回来,已泻了不少的次数,幸得有人告诉我说,粥里下了巴豆粉,所以泻个不了。” 无怀道:“这话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墨耕道:“告诉我的人,绝不会说假话。” 无怀道:“我不问真假,只问告诉你的人,他如何会知道呢?” 墨耕道:“就是芍药告诉我的,芍药在奶妈房里窗台上,看见一包带黄色的粉末,上面写了‘巴豆’两个字,旁边还有一包砂糖。” 无怀道:“这又是胡说了,奶妈拿巴豆害人,还怕人不知道,纸包上会明写出巴豆两个字来?” 墨耕急道:“少爷怎么知道,少爷若不相信,随便什么时候,少爷亲叫那日抬姨太太轿子的罗菊成来问,就知道了。罗菊成说那日抬着姨太太的轿子,走同德堂药店门口经过。姨太太教将轿子停了,奶妈跑进药店,一会儿出来,到轿门口对姨太太说道:‘那东西只有整的,要研成粉时,须得等一会儿来拿。’姨太太在轿子里答应:‘那么就将钱给他,等歇回头来拿就是了。’奶妈说:‘钱已给过了。’后来轿子回头,又在那药店门口,停了一停。奶妈进去,拿了一包东西出来,交给姨太太。姨太太道:‘你揣着就是,交给我干吗?怎么包儿上写着字呢?’奶妈笑道:‘他不写着字,不怕弄错给了别人吗?’姨太太就没说什么了。凭少爷说,我这病,不是姨太太给我病的吗?” 无怀只是摇头道:“这些话都靠不住,总之病也病过了,这话快不要再提起说,这不是当耍的事,你知道么?” 墨耕道:“老爷今日是这么对少爷,不是姨太太害的吗?那夜在老爷书房里的事,我亲眼看见的,少爷怎不对舅老爷说,求舅老爷去向老爷说明呢?” 无怀生气道:“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敢是这么瞎说。你亲眼看见什么,你这种不知轻重的东西,真了不得。你再敢是这么乱说,就不许你跟我了。” 墨耕见无怀生气,吓得堵着嘴,不敢作声了。无怀催着墨耕回去,墨耕道:“少爷尚且被赶出来了,我回去决容不了,一定也是要开发出来的。索性是开发我出来,倒没要紧,我好仍到少爷这里来,只怕老爷将我父亲叫来,把我领到乡下去,我就伺候不着少爷了。” 说时两个眼眶儿一红,掉下眼泪来。 无怀也是凄然,过了一会儿说道:“就是叫你父亲来领你下乡,也没要紧,过些日子,等老爷的气醒了,我仍得归家去,那时再叫你来也不迟。此时我住在人家,也用不着你,你就回去吧。老爷若有差使,叫不着你,又要生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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