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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第十三回 变宗旨淫欲招殃 怀忠心奴仆救主

  却说飞来燕子得了首级,心中自然异常欢喜,就取了首级,星夜赶回京,交了旨。雍正帝看见,胸中也觉得快乐非常,以为心腹之患已经除却,便可高枕无忧,做一朝太平天子。然而有人说飞来燕子取得的首级,并非是文蔚的,李文蔚也没有自杀,这个首级是他用法取了别人的,给与飞来燕子带回,北京雍正帝不辨真假,就此混过。然而文蔚则深恐走漏消息,于己不利,就同着他几个同志,隐遁海外,故日后雍正仍旧被他设计暗杀,此说亦近情理,惟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表,归就正书。

  自古以来,人人说佛门清净,僧道高洁,话说有理,但是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佛门,本来是清净,反被那好色的淫僧,带了慈悲的假面具,不去普度群生,却转弄错了头路,专去普度一般妇女,把那本来清净的佛门反弄得异常龌龊,言之良堪浩叹。这都是因为有一班道行浅的和尚,真心守不住,中途变了心,有的仗着他拳术武艺,有心变心作恶的,这就是像那苏州伏虎山的昙空和尚。

  昙空和尚在伏虎山,修炼了几十年,自持本坚,思想高妙,而且有一身好武艺。若能长在这伏虎山上静修,恐怕还守得住,不知道人事难凭,往往有出人意料所及的。自从是年雍正临了朝,就密遣几个心腹来宣召他进京,他执意不肯,足见他早已把那功名利禄厌弃了。然而雍正所遣的心腹回京后,昙空和尚暗自思忖,深恐雍正疑忌他,算计了性命,故就同了他慈因、慈云、慈法、慈普四个徒弟下了山,隐居在附近熟识的民家,暗里托人往各处去打探消息,自己也不时同着几个徒弟到各处热闹的地方留览。

  然而热闹地方即是奸邪的隐处,唯奸邪最足以动人,昙空和尚虽然修炼有年,然目常睹粉白环绿、耳常闻佚辞淫声,不多时,竟渐渐地变心了。又兼着慈云、慈因两个徒弟不时逗动,遂致内邪外奸相机并进,而迫得昙空和尚尽费前功,坠落地狱,做出不端之事,玷污佛门,且竟致丧折性命。淫欲之念,岂可妄动哉!

  昙空和尚后来探听得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就仍旧移归上山。其时适值仲春天气,山上花方绽苞,绿杨荫芽,景色绝佳,以至一班公子王孙、大家闺秀咸都上山来。游春的游春,烧香的烧香,倒把个寂寞荒山顿变成繁华世界。

  昙空和尚已变了心,见着这班如花美眷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岂有不动欲、心起邪念的?越看越想,越想越看,差不多眼睛里要看出火来。又有慈云、慈因两人在旁边撺掇,于是昙空和尚深悔当日何必剃光头,肉在口边,不能吃,眼饱腹仍饥。其懊恼形状,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

  昙空和尚已心迷于色,他的行动举止也就渐渐地放肆起来。不时遇着妇女上山来烧香,他就眉开眼笑地曲意奉顺。那班端正的妇女,固仍处之如常,不露丝毫轻狂态度;若有一帮淫浪妇人逞若昙空和尚这般景象,反大加欢迎,故意格外卖弄风骚,眉挑目送,做尽丑态,引得昙空和尚热锅内蚂蚁一般,坐卧不安,饮食无味,迫得他渐渐地由眉挑目送进了一步,动起手脚来。由动手脚而实行普度,遍撒佛种,顿使干净佛土,变成宣淫秽地。

  那班淫荡妇女,自得了昙空和尚的甘露味后,就不时地假着烧香为名,上山来做那无耻的勾当。甚至留宿庵内,日参欢喜禅,夜开并蒂莲,可算得常在极乐国里,逍遥贡界。

  然而人的心胸终没有满足的时候,只想越多越好,非独于钱财如此,就如对于女色,也是如此的。有了一个,还想两个;得了美的,还要得丑的。就是像这个昙空和尚,他既有了好几个妇女与他来往,然而他的欲心尚未满足,又不时遣他的徒弟下山觅艳、访情。遇着有绝色的,就百计引诱她上山,或者遇贫穷人家的妇女,则昭以重利;不从,则强掠之上山。有的怕他威吓,有的贪他重利,都愿受他淫污者;或有抵死不从者,则紧闭密室,凌虐诱劝。然有不受其诱劝而凌虐至死者,亦比比是。

  昙空和尚虽享尽人间艳福,却造下万重罪孽,到后来以至丧失他的性命。现今缓缓地来述他最造孽的一件事情,及他致死之原由。

  有陆秋园,一文弱书生也。先世本望族,及生而中落,生父殁,家只老母,一妻以及老仆。妻年少而有殊色,且孝且贤,日则为人洗衣,夜则挑灯事女红。伴书生读,漏深不辍,以十指所得资家用。姑食辄肉饭,而己与夫恒以稀粥醢菜充饥,无怨色。有怜而询之者,则对曰:“姑年老且病,非食不可。妾年少,只求腹饱,安希他哉?”

  是以邻居咸贤称之,宜天亦佑之也,而不知天竟不佑之而反祸之也,天亦忍矣哉!

  其家适傍伏虎山麓,一日,妇方在河滨洗衣,忽为昙空之徒慈因所见,急报之乃师,并引之往山麓窥焉。昙空不见则已,一见欲狂,暗叹曰:“天下岂竟有此美妇人耶!”

  回顾慈因曰:“汝速为我图之。”

  慈因曰:“诺!”

  翌日归告曰:“妇夫乃寒士,家居山西麓,除彼夫妇二人外,只有老母一,老仆一。若酬以重金,必可偿师愿。”

  昙空大喜,即与慈因以重金,慈因即挟之往。无何,归告曰:“若曹太不知趣,非但不允,且破口大骂,‘我家虽贫,确系清白,决不做此无耻苟且事!汝贼秃失了乌珠,盲了双目,想以黄白物来诱人耶?速去,否则,仔细尔秃颅也’。徒实无法,故只得持金返。”

  昙空和尚闻言大怒道:“好不识时务的混账东西,你仗什么势,来敢得罪老僧!且看老僧的手段,弄得你家破人亡,才知道老僧的厉害,发泄完胸中之恨气!”

  说着,就贴附慈因的右耳道:“如此,如此!”

  只见慈因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看她再敢拗强不敢拗强。”说毕就走。

  翌晨,妇又往河滨洗衣,忽觉后有人掖其腰,忽回顾,则即前日持金去妇家之慈因和尚也。妇方欲斥其无礼,慈因即挟之,狂奔向山上而去。妇骇甚,大呼救命。无奈野荒人稀,绝无应者,慈因已挟妇奔至山寺。

  昙空见之,自然大喜过望,命暂幽之密室,命人看守。他却私自暗忖道:“已入了我的樊笼,终逃不了的,无礼如何是我的肉。现在若去下手,恐怕她不肯,寻了短见,不是白白地送掉了,岂不可惜!倒不如先派已经服从我的几个妇人,去诱说她,软硬兼施,不怕她不从。她若从了,我就可同她永久快活着了。”

  主意已定,昙空就走去吩咐和他相好的刘、张两个妇人道:“我现在又弄到一个好的,但恐不从我,白丢了命。故我来托你们两个去劝劝她。若然她肯了,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自然重重地报谢你。”

  那两个妇人听了,都伸了一个指头,带笑骂道:“臭贼秃,有了我们两个还嫌不够,再去弄了一个来。你已经弄了来,她肯不肯,关我们什么事?你自己去劝她好了。”

  昙空知道是拈酸儿,就嬉皮搭脸道:“你们只管去劝,我是决不薄待你们的。”

  刘、张两个妇人方暂抬起身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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