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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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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朱氏被慈因抢了上山来,藏在密室内,知道身入贼巢淫窟,绝无幸免的,故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万不从贼,污掉自身。又想到,我已被掠上山,不知家中已得知否,若然得知了,必定急得无法,想到这里竟放声大哭起来,奋身向墙上撞去。早被看守的人拉住,正在闹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刘、张两个妇人,款款地走进来。几个看守的人都道:“好了,好了!娘娘来了,快去劝劝她,我们是不中用的,被她骂得也够了。” 刘、张两个妇人道:“谁叫你们得罪她的?” 说着,就走近前来,把朱氏细看。只见鬓发蓬松,然而越显她的娇媚;脸腮泪痕,宛如牡丹滴雨;星眼昏雾,酷若芍药笼烟。刘、张两个妇人就含笑启口道:“何苦!来到了这个地方,是免不了的。我们起初被他们抢上来,也是像你一般地抵死不从。后来仔细一想,若然寻死,也是白死,性命是人人爱惜的,我们就从了。他倒弄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绸绫罗缎,异常的快活。你若然从了,是更不必说的,比我们还要好。因为你的年纪又轻,相貌尤好,师傅是一定格外哀怜你的。何况一个女人生在世界上,原是只讲的快活舒服罢了,那些贞洁节操,本来是诓人的,我们劝你还是从了吧!只这样也是无益的,白白地把好身子糟蹋了。” 朱氏方在发狠要寻死,听了这些话,好似火上添油,就破口大骂道:“好没廉耻的妇人!你们当我是与你们一般的不要脸么?你们只图快活,不怕人家唾骂,要晓得做妇人最重的节操廉耻。若是节操廉耻都丧失了,虽生着,还不如死的呢!你们快给我滚开,我不欲看见你们这种没有廉耻的东西!” 一篇话骂得刘、张两个妇人闭口无言,瞪了一瞪,就说道:“好不识好恶的怪妇人,我们好好地劝你,你非但不从,还要骂我们。唉,让你去吧!”说着就走了。 日落西山,群鸟归林,陆秋园尚不见妻返,讶甚,或洗衣失足坠水耶?遂命老仆陆忠往河滨寻觅,不之见。归报陆某,骇极,抑遭强徒劫掠去,日复一日,音讯杳然。陆忠四出探访,亦无着落。陆秋园迫不得已,禀明老母。老母闻言,大恸竟晕绝。良久,始泣曰:“老身难得此孝媳,朝夕侍奉,今媳失踪,不溺于水必遭暴劫,老身安愿再生哉!” 秋园力劝,始稍已,然日必哀形于色。秋园心实痛,且恐老母病,家贫无资,报官亦无益,只日遣陆忠四出探访。一日陆忠归告曰:“娘娘已有着落,老奴今晨外出,遇某牧童见老奴慌张,询其故。老奴据实告,牧童即曰:‘我曾见一妇人洗衣河滨,其时尚早,后忽来和尚挟之上伏虎山去,未知是否?’老奴闻言,急复询其形貌、妆饰,牧童一一告,则赫然娘娘也。惟伏虎山昙空和尚同他几个徒弟都孔武有力,且娴拳术。起初本来是端正的,近来忽然变了心,专下山来抢掠妇女上山去奸淫。妇女被他们污辱的,不知道多少!有许多没廉耻的,就住在山上当了他们的妻妾;一班许多有节操的,则都寻死。老奴看娘娘平日举止行动,也是有节操的,虽然被他们掠上山去,是绝不会受他们一班贼秃污辱。但是我们现虽去了求他们放人,决定是做不到。据老奴意思,势不得不报官或者可以归还,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陆某道:“还须禀闻老太太。” 说着就走进内房,向他老母说明种种。老母大怒道:“贼和尚敢如此放肆,他们要我们的命,我们也要他们贼和尚的命,大家就此拼拼吧!”说完又大哭起来。 秋园力劝说道:“让儿子去报了官,必定可把媳妇弄转来的。” 却不知道非但没有转来,反被昙空和尚用计,弄得家破人亡,陆某差不多病死狱内焉。 昙空和尚自从吩咐慈因把朱氏抢上山来,藏在密室内,嘱托他的相好去诱劝。他一心愿望朱氏允从,夜间就可成事。哪知道朱氏节烈性成,非但不从,而且大骂一顿把昙空气得暴跳如雷,说道:“你这个妇人不识好坏,我好好派人劝你,你不从就罢了,还要骂人。我不看你此般貌美年轻,早把你杀掉了。快给我仍旧藏着,留心看守,倒不要被她自尽了,怪可惜的。” 一日昙空和尚正在同他几个相好妇人调笑,见慈因急急忙忙地跑来说道:“现在我们抢朱氏上山来,她的丈夫家已经知道,听说还要报官呢!” 昙空和尚冷笑道:“我道什么事,原来是这事,这有什么要紧!老僧不与他计较,他倒要算计老僧起来,真正叫作老虎头上想拍苍蝇,自己寻死。” 慈因道:“虽然不要紧,也当想个法儿防备防备,别让他先动了手,就难办了。” 昙空和尚笑而不答,只附着慈因的耳朵低声道:“如此如此,就妥了。” 只见慈因笑道:“我遵师父的命去干那件事,但是将来若然有什么祸事发作起来,我就担当不起。” 昙空道:“一人做事,一人挡,你只管干去,有老僧在,还怕什么!” 街谈巷议,莫衷一是,唯都说奇怪,伏虎山脚下杀死一个人,头却不见。然一路血迹,直到陆秀才门口方才没有,或者陆秀才杀了人,也未可知。但有的人说陆秀才文文弱弱的读书人,人品也很规矩,岂能干这杀人的事?当地地保已经报了官,等一时就要来相验的,或者就可拿着凶手,也未可知。 俄而,县官果到尸场相验,委以被人戮死,唯头颅不见,命地保暂且棺敛,候缉凶手究办,并密寻尸首所在。验毕,县官正欲回衙,忽见差人走前禀道:“小的见着一路血迹,直到陆秀才家门口,难免不是陆秀才行凶的,请太爷定夺。” 县官道:“先传陆秋园来问话。” 差人就虎昂昂地去传了。 无缘无故飞来横祸,秋园正在命陆忠去报官,追觅失妻。忽见县差急忙忙地走进来,秋园大惊,便问何事。县差低声道:“新近伏虎山脚杀死一个人,头颅不见,血迹一路沥到你们门口,县太爷有些疑心,故饬小的来传你去问话。” 陆某道:“我一介书生,每日安守在家,岂敢干这杀人犯法的事?” 县差道:“你既没有杀人,你怕什么?去见了县太爷,问了几句话,就可回来的。” 陆某暗忖:“我没有杀人,去见县官怕什么?而且正可禀诉昙空和尚强劫民妻之事。” 主意已定,就对县差道:“烦你再等半刻,让我禀过老母再走。” 说着就进内房,禀过老母,亦只无奈。随后出来,随了县差而去。 到了尸场,县差先上前禀过,随后,县官就传秋园至案前,问道:“这件杀人事件你与闻与否?” 秋园答道:“小生非但没与闻,连知道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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