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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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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及女之宿于张也,老妪引女入内室,女询妪此何氏,炫赫乃尔。妪为言氏族,女思之,大惊,彻夜不成寐,私询妪,得杜所在,潜诣杜,言其故,杜骇曰:“张为人不可测,不速逸,恐复生意外。” 女亦谓不可留,遂伺阍者不觉,相将俱遁。 行数里,女艰于步,村野无所得舆,辄惫息道周,逾午始得逆旅。女过饥不能食,杜慰藉之,略进乃已。食后复行,杜意归金溪,不审途径,畏侦者,复不敢询人。行行辄息,日已就暮,杜与女谋曰:“适行半日,未遇一人,亦不见村落,今且入暮,将何所戾止。” 女无言泣下,委坐道旁,杜立于侧,彷徨不知所出。 须臾黧云四瞑,秋老风号,万山助响,杜属目四野,忽睹火,明灭于远山中,将与女趋而投止,倏觉火渐近,知为行人,竟俟其近而浼焉。及近,则数男子言笑行甚欢,顾杜及女,即停步问谁何。杜以告张之言对,数人以火烛女,争窥女面,杜怒,将拳之,数人相视各大笑,复为隐语,啁啾不可辨,语已,谓杜曰:“好儿孙,此娟娟者,合孝敬老辈……” 杜不俟其言毕,拔路旁小树,奋击数人,皆左右披靡。狡黠者乘杜追击,负女而趋,杜急追逐,奔者已噪乘于后。杜不顾,奔者追益疾,不容不转身而斗。奔者知不敌,复回窜,杜回视负女者已不见,唯闻女哀号声,渐远渐微细不可闻。杜五内如摧,弃树逐号声所往而驰,奔波良久,了无迹兆,坐俟天晓,侦查一日,亦无所见,知已不可复见,怏怏而行。 杜连夜侵雾霜,精力疲倦已甚,复以女被劫,中心惨痛,行时尤殆于举步,乃附舟顺流而下。至洞庭,沂风不得进,泊湖干数日,乃病不能胜,终日蒙被而卧。 一日将解缆,复有附舟者,挈一女至,杜从被中窥之,魏女也。男子年四十许,肥硕无伦,短髭绕颊如刺猬,携女手入舟,女俯首若不胜怨抑,杜思诇女,是否能贞,匿首被中,虑为女知。 男与女居别舱,中以木为栏,高尺许,杜不敢起,舟行过湖,风浪甚急,舟震撼几覆,夜半,忽闻女号曰:“若再见逼一步之外,即为死所。” 即闻男子温慰之声。女号泣如故,一夕数作,达晓始已。杜闻之,哀痛欲绝,顾虑力不能出女于茫茫巨浸中,不敢造次,强自忍耐。十余日,达九江,舟泊,男跃登岸。杜微窥女,仍蜷伏舱底,须臾,男以二篮舆至,强掖女登舆,而自乘其一,逦迤以去。杜疾起,以值畀舟子,尾篮舆而行,趋亦趋,止亦止,数日达一村落,有巨第连云,广袤数十亩,阍者健奴七八辈。篮舆径入,杜不欲其窥见己,识其处而退,询于人,知为黎氏之宅。黎凶险不轨,曾隶籍于发军,缘屡败而蛰伏此间者。 杜归谋于戚族,以情白官,且告其逆迹,捕治之,一鞫而伏。黎盖得女于其徒者也,女以死自守,卒未为所乱,女归杜之日,张筵宴客。张子绍基,已踪迹而至,杜感其义,相约为兄弟,绍基留杜许半月,归复命,抵家始悉祸变。 张下狱业三月矣,丁及白氏未获,案犹悬不决。绍基入狱省父,张闻杜及女耗甚喜,笑曰:“吾本天下之好事人也,但能成人之美,虽堕囹圄,甘之若饴。吾儿既归,事易戢矣!丁及白氏无远识,必尚伏匿百里之内,以侦消息,逻者不力,故犹夷至今,可速往物色之。” 绍基受命而出,果不是日而皆获,盖已同时而居矣。缚之官,不俟考掠,尽言其实,丁涎杜聘金,谋于白,白欲因以杀杜,不虞事为女知,偕杜先遁。丁结二三无赖,潜入逆旅,不得杜,乃返命于白,白索女不见,知为所泄,沉吟曰:“妮子不常出,十里之外,即无方识,半夜,外乡男子,将何所遁逃。” 因问丁以何时出自汝家,丁言已二日不归,白颔首曰:“我意妮子无他相识,夜深去亦不远,或与杜家儿径至汝家,图托庇于其姊,亦未可卜。” 丁以为然,白曰:“吾且就汝家图之。” 时魏已就寝,白遂私起,与丁行抵其家,丁以刀挝门,久之未应,将破扉,其妻始出,白察其神色有异,入门如饥鹰索兔,床尻屋角,莫不注目,乃一无可异。白就坐问丁妻奈何匿若妹,丁妻错愕言无,白忽注视床下曰:“此累累瓦缶,原以纳橱中者,何乃在床下,橱中又何实者?” 丁妻色顿变,未及答,白已趋橱所,橱扃不得启,索钥,丁妻支吾,白忽筹思曰:“橱中必为二人所共匿,橱启将并诛之乎,抑独诛杜家儿也?且杀之于丁家,亦有未安,计不如将橱归,而幽闭之,谁复知之者。” 以所计语丁,丁呼数力人,舁至魏居,启橱则一僧屈死其中,丁怒,将归杀妻,魏已醒,忧愤中结,至于昏仆,白止丁曰:“事已至此,秘之为善,当务之急,宜谋何以处此僧者。” 丁垂头而叹,魏苏泣曰:“祸水灭吾家矣!” 言已痛哭,白不顾,倾首搓腹良久,谓丁曰:“吾有以处此矣,速购棺殓僧,而以女中恶报张,两人之事也。” 魏无奈,从其言,不虞张之强启其棺也。事既败露,虽有张调处,魏终羞于见人,遂自经于户后。 丁及白知祸且及己,乃挟资潜逃,至桃源,僦室共居,至是被缚,知不免,悉以尽告,县宰出张于狱。 〖原载:《寸心》第三期,1917年3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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