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五凤朝阳刀 | 上页 下页


  说罢和县官分手,到了县衙的跨院中。这跨院是和班房隔着一道院子,单给预备的三间北房,是一明两暗,对于打点这种官差,县官这里是一点不敢疏忽慢待,供应得十分周到,饮食一切全很丰富。饭后,这原办的差官乔天瑞,向张纪寿说道:“张老师,你看绥中县这位金县官,倒十分外场,很够朋友,我们这种人就讲究情面,‘佛受一炷香,人受一口气。’他教我们过得去,我们倒得处处别难为他了。”

  张纪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你算的什么,这位县官比临榆县厉害得多,人家算是老公事了,官场的经验阅历十足,手段更是狡猾,对咱们供应得好,不过是办官差的一笔报销,花他的什么了。往后咱要是在将军那里当差得跟人家学,公事上把脚步先站住了,出了什么事完全是咱们这原班的人马自己的责任,自己负,不过这种主儿精明干练四字全练到了,倒也是一把好手呢。”

  说着话全把饭吃完,他们和这犯人柳云洲就在一间屋中,把柳云洲从囚车中提出来,三大件的刑具上着,教他坐在暖炕上,犯人也可以暖暖精神,不至于冻出毛病来。案情虽然重,但是将军那里只要活的不要死的,你不把他保护好了,在中途上出了什么毛病,谁也担不了。所以只要到了沿途的衙门口,或是沿站的店房,必须教犯人得缓缓气,饮食一切,全是十分周到,绝不敢虐待他。这时柳云洲也吃过了饭,低着头坐在炕上。伺候这里的人,把屋中收拾干净,张纪寿和他们商量好,分两班看守轮替着歇息。

  张纪寿和乔天瑞看守前夜,后半夜由应世雄和凤七两人保护犯人,这么商量好了,应世雄凤七遂到里间屋中去歇息。这时老捕头洪元凯奉县官金子坚之命,带着四名捕快进来,把犯人柳云洲搁在了东间,张纪寿、乔天瑞就在东间看守着。洪元凯来到屋中,向张纪寿道:“奉我们县太爷之命,派下差带领四名弟兄帮助大人来看守犯人。”

  张纪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们县太爷一番好意,我倒不便拦阻。洪头你可以随便留两个人在这里,替我们照料照料,好在这三间屋里,全烧了火,还不觉甚冷,你留下人,教他们在外间屋中随便歇息着吧。”

  捕头洪元凯一面答应着,把这四个捕快招呼进来,给张纪寿、乔天瑞引见了,这四名捕快一个叫何雄,一个叫丁永昌,一个叫于善,一个叫王大勇,手底下全很利落,年岁也好,全是不过三十岁的年纪,精神气力十足。捕头洪元凯给这两位差官引见完了,又领他们四人到西间给应世雄、凤七引见了,这才把他们带出了里间。来到这屋里,把这四人也分为两班,令何雄、丁永昌守前夜,可是让他们在三更天再换班,交了三更由于善、王大勇进来替那两人出去。

  这么定规好了,老捕头洪元凯带着于善、王大勇回转班房,这里一班原办的差官,谁也不敢过分地大意,全是谨慎地监视着柳云洲。张纪寿和乔天瑞这两人在东间里屋八仙桌的左右,一边一个,在那喝着茶,互相谈些闲话。连房内的应世雄和凤七也认为前半夜绝不致有事,放心大胆地睡着了,本县衙的两名捕快何雄、丁永昌,坐在堂屋里沏了一壶茶,两人坐在迎着门的八仙桌两旁,一人一把单刀放在桌里边。

  那丁永昌因为原差自己守护着犯人,跟何雄被派到这儿,简直是没用,好在他又不是本衙门的正主儿,谁也不怕他,那丁永昌打从腰中掏出一副骨牌来,跟何友两人顶牛儿解闷。这三间屋中,除这六个人以外,还有前面班房的一名小伙计名叫小陈福的,是洪捕头派他伺候这里的茶水,照应着屋中的炭盆,更不时地照管着暖灶,不教里面的火灭了,为的是后半夜暖炕不至于冷。顶到二更一过,这一带,已经县官那里派人不时地暗中查看,洪捕头也是不时地进来,注意着这里情形,那张纪寿和乔天瑞两人,在那间屋里低声说着话。那犯人柳云洲他并没有躺下去睡,倚在墙那儿,伸着两腿坐在那儿,闭目养神,看着好像已睡着了,其实他并没有睡。

  赶到二更三点已经交过,老捕头洪元凯进来看了一遍,见这里安然无事,倒也放心,见何雄、丁永昌两人在那儿玩骨牌,倒也不肯管他们。捕头洪元凯走出没有多大工夫,外面已然交了三更,那应世雄却已起来,见凤七睡得呼天震地,遂把他招呼醒了道:“你倒也安心睡得着,照这样你别说还照顾着犯人,连你自己全照顾不了,把精神提起来,在路上咱们哥几个千万可别找舒服,没有事不显什么,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犯人出了什么毛病,七弟你想咱们脱得了干系么,走,别等人家张师傅过来说话。”

  凤七迷迷糊糊下了地,向应世雄道:“我的应师傅,怎么你这么一点小心眼,任什么也没有,我认定了没有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自找难看的,真要是有那种不含糊,从我们哥几个手中敢动这个点儿,干脆教人家走,那一定人家比咱们强得多,才敢不把咱们放在眼内。”

  应世雄道:“好好,贤弟你说得满对。”

  一边答应着和凤七已来到东边房,两人进了东间,见张纪寿和乔天瑞全坐在椅子上,闭目合睛歇息着,应世雄招呼道:“张老师,咱们该换班了,你们二位到西间里睡觉去吧。”

  乔天瑞和张纪寿全站起来,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张纪寿看了看睡在炕上的犯人,见那犯人柳云洲已经睡着,不过可没躺下,仍然是半躺半坐,倚在墙上睡了。应世雄、凤七道:“你们哥两个多辛苦吧,你们到那屋歇息一阵子去。”

  这两位原办,走出东间,到连房里现成暖炕,又到了这么半夜,遂全躺在炕上,没有多大工夫,全都睡着了。应世雄和凤七两人,从西间过来,原本是在暖炕上睡了个挺舒服。忽然起来到东屋换班,看守差事,这种情形最叫人难受,还不如原先不睡的好,此时是又冷又困,凤七向应世雄道:“咱们别装傻,这也不是摆样子的事,咱们在炕上待一会儿,不比这地下好么。还会有什么事么?”

  两人遂一同上了暖炕,先前还是盘着腿坐在那儿,渐渐地神思困倦,先后全躺下,竟自睡了。这时堂屋中那两名捕快何雄和丁永昌,还是原班没动,两人用一副骨牌顶着牛儿,没了没休。这时屋中炕上那犯人柳云洲,竟自睁开了眼,向他旁边躺着的这两个原办差官看了看,自己点了点头,带着冷笑的神情。就在这时,忽然前窗微微一响,这犯人柳云洲一抬头,那扇窗丝毫没有异状,沉了一刻,又微微一响,这扇窗子已向外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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