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枫菱渡 | 上页 下页 |
六 |
|
飞英详细告诉她宝剑的根源来历毕,又说道:“此剑原是雌雄一对,我多少年来,带在身旁,本为访求那柄雄的紫电剑,没有着落。此后我隐居修道,不常出山,赐给了你,将来出外远行,随时随地,务宜留心,天下宝物,离合都有定数,安知这一对宝剑,不在你手上做龙津之合呢,此言你须谨记在心。” 佩玉领诺,珍惜爱护这青霜剑有逾性命,用它练习剑术越发出神入化,功候益深。因为那剑的外囊,金光燦烂,惹人注目,与自己日常所穿的朴素衣装不合,便用黑绢缝了一个套儿,套在剑囊之外,仅露枢纽,用时一掀枢纽,便可取出。平常围在腰里决看不出带有宝剑,这便是佩玉青霜剑的由来,表过不提。 且说佩玉扎缚装束已毕,开了后檐窗户,跳在后院,越墙离家,顺着山道,施展黑夜飞行之术,连夜一步不歇,出了栖霞山。到了天光大亮之时,约已走了百余里路,到了一处村庄。奔波终夜,虽然有武艺功夫,从小到大,向来也没有一气儿走过这多的路程,未免觉着劳累,加以肚内又有些饥渴,便在村庄里,寻了一家饭铺。进屋坐下,要了些粥饼咸菜,熟肉之类的食物,一面吃着,一面心里思量道,我所怕的,便是姑姑事先知道,不叫我一人出山。 现在我既已偷着溜了出来,有这么远,即使此时姑姑已经发觉我不在家,追赶了来,叫我回去,我不听从她也没有办法,从此天南海北任我遨游,没人拘管了。听得北京从古帝王之都,最为繁华,我何不由江苏浙江,绕江西福建,两广云贵等省,入湖南,穿湖北,奔河南,渡黄河北上,到北京城游玩几天,再出京走直隶山东安徽边界,转入江苏栖霞山。如此南北各省,转上半个圈子,那草泽山林之中,定不乏英雄奇士,如有武艺剑法胜过我的,便以身许之,如遇见有奸人恶霸之流,便即杀了他,与民间除害,岂不有趣。 佩玉越想越觉高兴,饭铺里的小二,和那些吃饭村夫农民,几曾见过像佩玉这般美貌的女子,又见她急装步行,背负包裹,孤身一人,并无伴侣,装束神情,明是涉长途的形状,都觉得诧异,猜不透她是何等人物,全都注目,窃窃耳语,私议不休。 佩玉也不理会,只顾心里盘算。她少年气盛,身负绝艺剑术,一心勇往直前。对于那世途人情阴险不测,毫无顾虑,以为寻常女子,所惧怕的,便是遇见强暴,失贞丧节。我有本领在身,不同寻常女子,怕他则甚,倘若真遇见了坏人,便即杀却,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乃姑飞英训诫之词,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去,结果居然仗着她这一身本领机智,南北游行旅途遥远,曾经历不少的险难,竟都被她应付过去,还物色了一个才貌双全的乘龙快婿,夙愿得偿。 飞英只在暗地里随身保护,见她没遇到真危险,便不出面,一来是为要看看她的能为,二来也是见她气盛,借此磨练她。交代过去不提。 佩玉在村中饭铺吃饭之时,飞英早已跟踪来到,潜迹匿影无形无声,佩玉旅途上一举一动,无不入目。 佩玉却哪里知晓,方深自庆幸,乃姑没有跟下来,以为得计呢。从此晓行夜宿,水则乘舟,陆则步行,照着预定的行程,遍历江苏浙江福建两广两湖河南等省界,约有数月之久,才抵达北京。 路途之上,也做了不少斩奸诛恶的事情,所杀的都是些毛贼小盗、恶棍地痞之类,大半都为佩玉貌美孤身,以为可欺,便起了奸淫抢掳之心。有的用软手段作弄调戏,有的便行劫夺,哪知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君。宝剑一挥,便都送命,除此之外,有时路遇不平,瞧见那些武断乡曲、横行闾里、奸估妇女、豪夺土田的劣绅土棍们,欺压凌逼愚弱孤寡的贫寒百姓,申诉无路、求助无门、冤苦的情状,便即拔剑夺腹,为小民雪冤报仇。总而言之,都是些情节平凡无奇的事件,不值得一记,只可略而不述,一笔带过,只拣佩玉在途中所做的几桩热闹有趣、曲折离奇的故事,叙述叙述。 佩玉在北京城遍览皇都繁华富丽之景,在人海茫茫中,并没有遇到一个出奇的人物,所见到的,都是些争名谋利仕宦商贾之流,觉得京城枉为天子之都,风俗人情,远不如栖霞山中僻野的乡村来得淳朴敦实,甚为扫兴,便即离开京城,出了彰义门又到西山八大处,游览了一番山水景色,有名的寺庙,全都涉足遍历,更觉得有尘俗市井之气,没有栖霞山来得清幽雅韵,便不复流连,弃之南返。 出了京都,走至通州运河岸边上,看见有多少只双桅的大船,正靠着河岸停泊。船上都已载满了客人。 佩玉正要搭船南行,问了问,只有一只船是远行,上江苏去的,但是已经被一家姓董的官儿包赁下来了,不能容船家再行搭载外客。船上扯着一面红布小旗,上写董宅雇用四个黑楷字。 佩玉很是着急,一想要错过这只船,不晓得又得在旅店里歇宿几天,才得找着南行的船哩。便向那船家好言商恳道:“你们只要能搭载我上去,我多花些钱给你,却没有关系。” 船家王老二听了,心里虽然乐意,但是船已赁与董宅,不能自主,摆手答道:“不是我们不肯,实是这船已经被董老爷一家包了,须要问过董老爷,得他允许才行。” 佩玉听得语气活动,忙接言道:“那么你就问问董老爷吧,我就是孤身一个人,又是个女子,又没有多少行李占船上的地方,想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正说之间,只见由船舱里走出来一个老者,年约六旬,慈眉善目,鬓发俱已斑白,精神却甚是矍铄,气派举止,入目即知是一位官宦。走出舱来,站在船头,向佩玉望了望,便说道:“这位姑娘要搭船坐,我们这只船是要往江苏去的,可以同得路吗?” 佩玉大喜,答道:“我也要上江苏看望亲戚,老先生便是董老爷吗?如能允许搭载,感激不尽,船钱两家分担就是。” 老者笑道:“彼此既能同路,那么姑娘就请上船来吧,我这船是包了的,说不上什么船钱分担的话,行路的人,大家有个方便,不用客气。” 佩玉连声称谢,便走上跳板,上得船来。老者急忙把佩玉让进舱里,佩玉进舱里面一看,只见还坐着一个与老者年岁不相上下的老妇,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老妇容貌甚为慈蔼和祥,大姑娘生得颇为俏丽端正,小男孩白白胖胖,面圆圆的,带着憨厚聪明的样子,甚为可爱。老者面向老妇说道:“这位姑娘也是要上江苏去,正雇船不着,我请她上来的。” 又向佩玉说道:“这是我内人和小女小孩,我们老两口和孩儿住外舱,小女一人住在里舱,地方很宽裕,姑娘如不嫌弃,便和她在里舱住吧。” 佩玉笑道:“老先生太客气了,如此打扰小姐,真是过意不去。” 董翁又谦逊了几句,佩玉和董妪董女免不得互相周旋了一番,施礼让座。 |
梦远书城(my285.pro)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