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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霍丰遂听凭他的嘱咐。自己这么敬奉一个老花子,恐怕他们多疑,遂暗中告诉他们,此人虽是流落到化子群中,当初也是关东道上一条汉子,既然知道他并非是平常落魄江湖的花子,我们就该拿他当朋友看待,虽则性好诙谐,我们倒不能轻视他。马师们听了,个个点头。这一席酒吃得十分痛快,场主霍丰更把小女儿霍贞莲叫了出来,叫她在席前拜见铁翅苍鹰武振飞。可也是怪事,这霍贞莲年方七岁,聪明异常,更不知如何跟这老花子带来的缘分,这霍贞莲绝不嫌他是个叫花子,跟他很是亲热。

  丐侠武振飞也十分喜爱她,把她拉到身旁,问长问短。场主霍丰告诉丐侠武振飞:“别看贞莲年岁虽小,从五岁起,就叫她在武术上操练起来,虽只二年多的光景,这种小孩子是见不出什么功夫来,可是我认为她把根基已经扎好。只要跟着练下去,得着名师的指点,将来比我还得强呢。”

  丐侠武振飞点点头。酒筵已毕,马师们到前面,场主霍丰对于这位江湖异人推崇备至,丝毫没有轻视他之心。

  他在这里连住了三天之后,竟向场主霍丰告辞。场主霍丰见留不住,只好给他预备一份银两衣物,送到武振飞面前,说道:“这是我一点心意,请老前辈你带着它。”

  丐侠武振飞在竭力推辞之下,仅仅取了一块银子,和一串铜钱,揣在怀内,向场主霍丰道:“我们再见了,黑风岗我若踩探上吴勇、韩虎两个小辈的踪迹,我或者回来得还快。倘若他两人没到那里去,我要跟着寻下去。除非他离开了东三省,那我没有什么指望。因为我久走关东,人熟是一宝,我倒不愿意往别处去了。场主你要谨慎小心,牧场中提防着遭人暗算,我们再会了。”

  这位场主霍丰在和铁笛丐侠分手之后,还想他不久定能回来,以他那样武功本领,若说处治两个江湖道,绝不会费力。哪知道事情竟由不得他那么想了,塌天大祸,已在目前。连那久走江湖的丐侠,也没有想到霍场主就会有这场杀身之祸。

  他走后三四天工夫,风平浪静,一点事情没有。又过了两天,这天牧场里竟来了三个买马的客人,听口音,虽则说不准是哪里的人,但是准知道他们是关外的土著。据他们说,都是关里来。这牧场中只要有贩马的客人,买整沟的马,也是好好地款待。他们说是常到龙江一带几个有名的牧场,交结过买卖。这次因为随着到吉林买办一些别的货物,久闻丰记牧场是个很大的字号,信誉向来很好,所以到这里来。他们要到马圈里先看看,会谈好了讲定了,他们先把宁安府去一趟,暂时留下定银,回来时马群随着他们一块走。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一日,大圈里马全叫他们看了,听他们的口风,是最少要买两沟马走,临行时留下些定银,并没在这里住下。场主霍丰把他们打发走。

  这样又过了两天,忽然在一天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拨儿马贩子,他们这一行人,一共是五个。这丰记牧场买卖是很大,差不多关东三省久做这种贩马生涯的全有过来往,就是没交接过买卖,牧场里掌杆的在路上不时地遇到一处,也全有个招呼。可是这次的这五个马贩子,听他们自己说,全是干了多年,从关外往关里贩马一年一次,每一次来,总要挑选几沟良马,到内地去卖。这个马贩子头目人名叫陈三富,听他口音倒是关里山东一带的人,他所带的几个人,完全是关外的土著。他们跟场主霍丰说明这次来的人多,我们一共十一个人,分两拨出关,第二拨一两天就可以赶到。只要他们一到,挑选好了马匹,立时走。

  至于以往交际几家牧场,他们并没有去,因为同行中,彼此声息灵通,知道本年关里有处绿营,全大量地采办军马。他们是奉官差派,自然得先给他们尽量地采运。我们一个私人马贩子,何必赶官家找那种别扭,所以我们从今天起,改在丰记牧场来贩马,从此咱们这个买卖就算交际下去了。我们来的很多,一切饮食费用场主更不必客气,全公事公办,如数开我们的账。场主霍丰虽则对于来人路子很生,但是丰记牧场买卖大,往来对于客人不计算这些个,多花个三吊五吊的场主不在乎。

  当时霍场主含笑说道:“客人们不用把小节放在心上,漫说还是交际买卖来照顾小字号的客人,就是朋友们肯赏顾到我牧场,来三个月五个月尽管住着。”

  马贩子忙说道:“场主你真是外场人,我们走到大圈上看看可以么?”

  场主霍丰因为来人所说采办的马匹数目很大,所以殷勤招待,忙答道:“那怎么不可以,客人一定得看看,咱们到后面去。”

  说话间霍场主陪着马贩子离开柜房够奔大圈。

  这时场主身旁有两人全在注意着这拨买卖,这两人一个叫石勇,一个叫周七,现在他们全是掌杆的。先前这两人在丰记牧场不过是当一名小伙计,在马圈上管上草料,扫马粪的事。这两名他们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对于场主霍丰有爱敬之心,忠实地操作,日子一长,场主霍丰对他两人也各别看待,渐渐地把地位提高,这二年已经当了掌杆的把式。两人在丰记牧场也剩了钱,越发地对于这位场主忠诚报效,拿着牧场的事,当作自己的买卖看待。来了这种大拨采马的客人,掌杆的是专管这种事,有多少槽能出圈,多少槽日子不够,他比马师们全清楚。

  对于场主随便地应了买卖,不够人家要的数目,人家不能走。在牧场中一耽搁,所有的挑费,完全出在自己身上。何如早早地告诉他们,现在只能选出几沟来。不过他们也是为买卖信用上着想,场主对于买卖有些贪心,他也是好意赚了钱也是大家分,所以跟随着,预备到大圈上早早用话点过去,已经有人放了定银,倘能想多选购,叫客人早作这算,免得误事。所以紧随在身后,不肯离开。

  马贩子陈三富一边往大圈这边走着,指指点点,尽向四外问打哪里有多少护圈的,这里出过事没有,吃风子帮的(专偷牧场的绿林)也来搅扰过么?场主霍丰冷笑着说道:“我这个小字号,值不得他们照顾,真要是来打不成,还许丢了口袋,所以从来没有和我姓霍的找这个别扭的。”

  这掌杆的周七、石勇不时地听到马贩子陈三富所问的和他所注意看的,全有些离奇。周七和石勇暗中一打招呼,却有些彼此会意,已经疑心到这五个马贩子来路不正。跟着到了大圈,把里面全看过,连后圈没有排出来的劣马,也全领他们看过一遍。从大圈再转回来,牧场里已经黑了,有弟兄们挑起了灯笼,随行引路,往柜房这边走回来。这牧场占的地势过大,围着栅墙一周,东西南北全有整齐的地方,谁在那里住,场主霍丰道:“客人天黑了,明天我再请你到那边坐,那就是我在下所住的地方。”

  说话间,回转柜房。这里已经预备好了一桌酒席,给马贩子陈三富弟兄五人接风。这种地方款待客人,也不过是大酒大肉,这个丰记牧场是个已干好了的买卖,营业上非常发达,所以对待老客儿们丝毫没有吝啬的情形。这顿饭吃得马贩子等十分高兴,在饭后叫马师陈永泰、金子恒陪着他们一同到客房安置他们歇息。

  伙计们正在收拾残席,掌杆的周七却进来向场主霍丰道:“场主,我有一点事,跟你说说。今天这拨马贩子,我们看着路道有些不对。”

  场主霍丰愕然问道:“周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从哪里看出路道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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