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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司马子谦忙摆手道:“漪堂,幸亏这里没有外人,你这种话岂不是自取杀身之祸?我们现在如同置身网罗中,还逃得开他掌握么?他既安心下毒手,岂能不防。漪堂你终日在衙门中,哪又知道外面情形,只怕我统辖的兵马到这时早已在他监视之中了。漪堂我们宾主这些年情同手足,我现在可要托付你,在衙门中这一百二十名亲兵,你可要和陈常胜竭力地压制他们,不要逞一时的义气,不止于救不了我,反害了他们自己。本镇命付于天,我若是命不该绝,终能逃出恶魔之手,若是天意该当,我得落这么个结局,他们就是全把命饶上,不过落个血染钢锋而已。还有我那两个小儿,他们虽然很知道孝道,对于近日的事任凭我怎样教导他们,总是愤愤难平。

  “尤其是宝麒那孩子,性情更是激烈,倘若还念及我曾为国家建功立业效命疆场,罪及我一身不株连我妻孥,老夫子你要竭力管束他们,设法逃出兰州。我的事不是他们力量所能办的,叫他们早早回归故里。我就是幸免一死,最少也得落个军台效力。我说这个话,漪堂,你认为很矛盾吧。我既然没做亏心事,怎会自知总有罪名。漪堂,你要知道,我的对头人他绝不容我逃出他毒谋恶计之下,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他认定了只要叫我司马子谦把这场事摘落净了必要报复,所以我知道,我绝不会昭雪这种冤枉。漪堂,你能够为老友保全这两条后代,我司马门中生死感恩。”

  刚说到这,听得门口那里有人招呼了声:“父亲,可容我们进去么?”

  司马子谦唉了一声,抬头向着门口说道:“你们进来。”

  跟着从门外走进两个少年,正是司马宝麒和宝麟,这弟兄二人也是满面忧郁之色。这哥儿两个见了父亲和师爷行了礼,司马子谦向这弟兄二人道:“你们来了也很好,事情大致你们也知道了,你们什么事不用多管,只等着朝廷旨意下来,你们哥两个跟着老夫子离开兰州,听候我这场事情的起落。我问心无愧,我认为公道自在人心,是非不容颠倒,我终能够一分奸佞。倘若我真个被这贼官陷害,含冤莫白,你们弟兄不必以蛋击石,能够回转故园,等他恶贯满盈时,看到他遭报吧。”

  司马宝麒恨声说道:“父亲,你别忘了这完全是宁远大将军势力之地,父亲你不趁早设法离开兰州,恐怕要落个后悔已迟。”

  司马子谦道:“难道你叫我逃走么?”

  司马宝麟道:“父亲,今天我们第一营、第三营的营官定规好了,到衙门来,可是将军已不准进城。城门已闭,更调进来两营兵马。现在外面街道上所有的官兵完全是吴提督的兵马,人所共知,那是裕大将军亲信的队伍。这一个兰州城内到处里有他队伍把守着,除了本衙门这一点地方,一出东西辕门走不出几十步去,就能被挡回来,这种情形分明拿我们当作奸人看待。”

  司马子谦哼了一声道:“这些事你不要来问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裕昌把我看作眼钉肉刺。只有把我司马子谦除掉了他才安心,我这份顶戴也就在眼前就丢掉了。至于你问我有什么罪,我忠君爱民,有功于国,我自己哪会知我有什么罪呢。为父的以身报国,现在我只有等候朝廷的命令。裕昌他步步地把脚跟站稳,他从今日已经早早地示意我,明面上还显出他是关照我之意,告诉我至迟今夜明早朝廷旨意即可入兰州城,叫我等候这份旨意到,也就可以判明我的吉凶祸福了。我知道这是稳军计,我早已探听明白,连日来他把各路精兵调集到兰州附近,这种情形分明是对我司马子谦。到现在还有什么说的,我只有把这条老命付与苍天。你们若是孝子,只有遵着为父的命,静静地等待朝廷的旨意一到,大约我也就离开兰州。”

  司马宝麒愤然作色道:“父亲统兵二十余年,枪林箭雨,出生入死,风餐露宿,效命疆场,血汗挣来的这份顶戴,并没有一分亏负国家,更没有一分对不起裕昌。如今竟要被奸人陷害,到了这般年岁,反要屈死在他们手中,也太叫做官的寒心了。裕昌身受国恩,经略甘新两省,官拜大将军,全是将士们一滴一滴的血汗给他挣来的。如今为的一点私愤,不顾大体,竟要把这种忠心赤胆的好官,置之死地,也太叫人不服了。儿子不愿意这么被屈含冤。父亲做了一辈子好官,绝不会走到别的道路去,难道父亲不能自己进京,诉明这份冤枉,叩求朝廷开恩,准许辞官不做,告老还乡,也犯不上受这种奸臣的摆弄,难道这点事全不能做么?”

  司马子谦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我奉命镇守边陲,朝廷的法度至严,军营中军令如山,我岂能擅离职守,自己先落个蔑视朝廷法令,太阿倒转,授人以柄,我不能够把一世清名断送在兰州。我认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裕昌他良心丧尽,他如今封到大将军,官高爵显,全是我们这一般武将血战疆场、出生入死给他换来的,他反倒这么对付我们。我真要是遭到他的毒手,我认为世界上就没天理了。你们不许多管这件事,倘若朝廷旨意真个到来,只要不把我司马子谦立时处置,能够把我革职拿办,提解进京,我自有法子和他周旋。不过这裕昌手段狠辣,你们要设法出兰州,漪堂是我多年至交,他受我托付之重,定能保护你们暂时避祸故里。我这场官司若能够逃出性命,我们骨肉尚有团圆之日,倘若我真个断送到奸臣之手,你们就是有替父报仇之心,可是我不许你们再取功名富贵,我做官做得已经寒了心。我家门中,称得起是簪缨世族,从你们这辈起,为商为农任凭所愿,只不准你们再做求功名的打算,你们违背我的话就为逆子。”

  ▼第八回 缇骑捕良吏

  这位大公子司马宝麒愤恨不平,可是看那情形,这位司马老大人家规很严,两个儿子全是敢怒不敢言,悻悻地退出屋来。

  这时前面一阵马蹄翻腾的声音,自远而近,老武师霍元凯、追云燕子柳鸿全是一惊。这时兄弟二人不用打招呼,同一的动作,全是脚尖轻轻地往墙上一点,手底下一按窗沿,让身倒落下来,龙形八掌崔文佩也正在点手招呼。这时铁掌方飞、陈天柱,他们是奉命在靠大墙一带巡风把守,提防外来的人,这时也如飞地扑到里面。

  老武师霍元凯跟柳鸿已经凑到崔文佩近前,崔文佩低声向两人说道:“形势不好,我翻过大堂屋脊上,见仪门一带所有驻守的军兵,变颜变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街上马蹄的声音又很零乱,似乎有大队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我们应该到外面察看一下。”

  这时方飞、陈天柱也扑到近前,向霍元凯低声报告道:“从西街撞过一大队人马来,全扑奔了本衙门的辕门口。这里把守的军兵,那情形是很畏惧来人。这拨马队,这时大约已经进辕门了。”

  霍元凯刚要吩咐大家散开,往前面察看。

  这时忽然跨院外面一阵紧急脚步之声,有一名差弁如飞地跑进来,竟在窗外招呼:“请大人赶紧接旨,香案全预备好了。”

  这人喊罢,立刻有四名差弁把纱灯挑起,分立在门两旁,跟着这位镇守使司马子谦走出屋来,由四名差弁引领着,直奔前面。

  老武师霍元凯向陈天柱、方飞低声道:“你们还是在园墙一带,赶紧地暗中把守着,要提防那韦天民。他调集了一般党羽前来,只要望到他们踪迹,要赶紧飞报进来,以便分头抵御。”

  方飞、陈天柱答应了一声,立刻如飞而去。霍元凯令龙形八掌崔文佩、追云燕子柳鸿赶紧分散开,全往前面扑过来,要看看来人的形势如何。并说:“倘若真是北京城下来的,以朝廷的旨意提解镇守使司马子谦,我们暂时就不必动手,要听候掌门人的指示,再行如命办理。倘然是宁远大将军派的手下官弁动手,我们就不能容司马老大人落到他们手中了。我们一齐动手之下,把老大人劫出镇守使衙门。好在司马老大人两位公子,武功本领全有根基,只要有人指示着他们,不叫他们走入歧途,赶紧也保护他们退出兰州,我们就算大事得手。倘若敌人,人多势众,手底下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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