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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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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我们受了这些年的罪,我们爷儿两个这两条命,可再不能轻轻给人家了。我们动手就要大仇得报,冤恨全消,那才对得起我们爷儿两个这些年来遭到的别人不能忍受的罪,别人不能吃的苦。他们到北方开码头,以我们这些日暗地侦查的情形看,虽则说我们不能个个看得准,可是我们在各处要路口看到的就有十几拨人,全是川滇一带下来的。你想他有这么雄厚势力,我们一个应付失当,爷儿两个把命送掉,是很容易的事。可是现在任凭谁遇到我们,他们也认不出来,我们要想法子进入尼山,把天妃宫内里的一切事情侦查明白,再定下手之法就容易了。 “可是他们全是一班很厉害的人物,想进去又谈何容易,现在各处失踪的事时有所闻。我想我们找一个大地方,用我们所学的手艺,找机会,但盼我们能够混入天妃宫,就容易下手了。这件事情可是毫无把握,但是他们这种掳劫各处的工匠,这是很显然的事,他们在建筑着秘密的巢穴,被劫去的人是有去没回,很难从那里逃出来。可是凭着我们爷儿两个这一身本领,只要我们能够混进去,可以随时找机会,再求脱身之策。事情虽则险,只有这么做,才能知道他天妃宫的一切秘密,你认为这么办怎么样?” 俞平道:“从一入山东境,听到两三处手艺人失踪,我就动了心。为了复仇,刀山油锅也该闯一下,但是有一件困难的事,我们爷儿两个若想找机会混进去,必须分散开,各人找各人的机会,全能进去固然好,我们爷儿两个不论谁,能够混进一个去,也就可以探查出他的一切秘密来。” 夏逢霖向俞平道:“你既然认为可以这么去做,我们不要再迟疑,咱们赶紧入青州府,各人投奔各人的下落,可是我们身边的东西,什么也不能带了,兵刃暗器早早隐藏起来。好在我们爷儿两个必得在天妃宫探查得手之后再行下手。我们把它全藏在城外,兵刃暗器全埋在这,随时可以取用。” 这爷儿两个商量好,遂在青州府城外,把身上所带的东西,全埋在一个高大的坟地内,只剩下随身的一个小行李卷和做工时所使用的器具,先后进入了青州城。那个时候,凡是外来的手艺人,到了大地方,全可以投奔自己这一行的锅伙,这是他们的聚处。因为干这种手艺的,没有什么限制,完全是凭着手艺的高低赚工资,这种锅伙还能给你垫办伙食和房钱。单有领头的人,他们是专包揽工程的,不过在他们手下做工,和别的行当一样,需给领头的人拿一份佣钱,得了工资再扣还他垫办的费用。 俞平投到东关内一家锅伙内,他自己说明了自己学木匠的年限和现在所会的手艺。夏逢霖也在北关内落了锅伙。凡是外地招募匠人,也全是到他们这种地方来挑选工匠。事情很凑巧,俞平入青州府的第三天,就有人到这里招募有好手艺的工匠,一共要八个人,可是讲明了不是在本城做工,要到登州府里一家大财主家起盖一片大宅子,那里已经有二三百名匠人在动着工,现在要八个能做细活的,工资给得多,还有一笔安家费。 俞平悄悄地跟领工头目人把话递过去,告诉头目人,自己愿意去,只要给我多说好话,并且告诉招工的人,我是在青州做了一二年的工了,有好手艺,吃头一份工资。只要把我这一份活讲成了,好在他们管吃管住,路上的挑费他们全包了。安家费的四两银子,完全送给工头。这一来哪会不成,俞平竟随着招工的人很快离开了青州府,都没有工夫告诉表叔夏逢霖了。 可是他们走后,夏逢霖已经得到消息,他们的信息很快,并且夏逢霖所待的北关内锅伙,招工的人也去过,只是他们专挑年轻的,一共招募去了三个,可不是一道。夏逢霖的年岁大,招工的人似乎看着他不顺眼,说什么也不要他。夏逢霖知道俞平已经被招募走,自己当天也悄悄离开青州府。可是真怪,夏逢霖跟缀得这么紧,招工的带着八个工匠,一出青州府,就失了踪。夏逢霖在各处要路口探问,也没有人看见。夏逢霖却也不敢耽搁,把全套的家具扔在那个高大的坟地里,把自己的兵刃暗器和俞平的家伙全取出来,潜踪隐迹,赶奔兖州府曲阜县。 他是丝毫没敢耽搁,一路上特别谨慎,到了曲阜县境内,悄悄地翻进后山把行踪隐去。自己心想,不管这个招工的多么快,他也没有自己单人独自地紧赶下来,快得多。入了后山,虽是没有人迹的地方,他白天也不出来,好在身上干粮预备得足,十天半月饿不着。详查后山的形势,自己在连云岭附近找了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地势极高,这后山一带任凭从哪个山头或是隐秘的山道进来,这连云岭隐匿的地方大致全能够照顾到。夏逢霖也真叫咬紧了牙关,没有住的地方,在浓密的树林子找到了一株数百年的古树,树顶上就算是自己存身之所。 到这里一白天的工夫,这一带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不过此处离着后山很远,也看不到修建天妃宫的抱月峰一带情形。可是夏逢霖到的当天晚间,在后半夜,夏逢霖总是谨慎得对,自己因为初到此处,不能不谨慎提防,这班妖党会不会在这一带也埋伏伏桩暗卡?和自己一样潜伏起来?不把附近一带看个一两天。绝不能妄动。 差不多到了四更左右,这后山一带死气沉沉,荒林里面枭鸟一声一声地发出凄厉的惨鸣,听着那么刺耳。山风过处,草木唰唰的在响着。斜月西沉,夏逢霖不过待得工夫久了,又是隐身在树帽子内,数十丈内还可以辨出一切来。这时东北的一段高低起伏的山岭那边,似乎有些怪异的声音,唰啦唰啦的连续发着响声,夏逢霖在树帽子内,把身形转过来,仔细向那一带张望,辨别着这种声音似乎是从螺丝岭一带传过来的。 夏逢霖拨开树枝,屏神静气,仔细往那一带看去,什么也没发现。螺丝岭回环转折,是一个极难走的地方,并且那个地方尤其特殊的是,凡是能着脚的地方,随着山岭盘旋曲折的山势,走在里面一个辨不好方向,只那一段路就走不出来,转来转去就转到原处,只有从高处能够按着方向找出往里走的道路来。所以这后山一带,不容易看到人迹,尤其是最近,妖党在前山盘踞,这后山连樵采的人也进不来了。夏逢霖注意查看时,声音又寂静了,这么荒凉的地方,短不了有野狼一类的东西出现。 夏逢霖好在始终没离开树顶子,沉了一刹那,声音又起,这次听着比较清楚了,不错的确是沙石滑落的声音,跟着忽然听得哗啦哗啦一连两三声,在沙石响动中,更听到“吭”的一声,这种“吭”的声音,可绝没有人喊出声来,这种“吭”的声音,分明是人在疼痛时发的声音,可是连一个字也没喊出来。从一片较矮的山岭边,现出几条黑影,往前缓慢移动,夏逢霖渐渐地辨别出,有一行人从螺丝岭下转过来,正奔向这边来。赶到他们离开螺丝岭边往西南这边走,有一段一二十丈长崎岖难走的小山头,可是没有什么树,这一来可辨别清楚了。 十几个人往这边移动着,不时地听到有人在低声呵斥,渐走渐近。夏逢霖又惊又喜,已经判明是一拨被掳劫的工匠,头里有一个人,领着路,后面是一个匪徒抓着两个被掳劫的人,带着他们往前走,旁边跟着三个提兵刃提皮鞭的。被掳劫的人,全是双臂绑着,腿上也有绳索,不过能走路,监视的匪徒也是八个人,被劫的也是八个人。不大工夫,已经到了连云岭下,夏逢霖是在最高的地方,他们走不到这里,现在无法辨别所劫进的这班人的面貌。 夏逢霖仔细向他们四周张望一下,再没有什么人跟随,这时他们从这片山坡走过来,竟扑奔紧贴着连云岭边的一片树荫下,这种情形表明他们也在时时寻找掩蔽的地方。好在这八个被掳劫的人,不管他们怎样严厉地呵斥着,拿皮鞭子打着,他们脚底下走路全是不十分得力,时时地发出响声。夏逢霖无论如何要知道这班人中是否有表侄俞平,他估量着,自己停身的这棵大树,离着他们所走过来的岭边高起六七丈,还隔着五六丈远近,自己这边稍有声息,也不易被他们听出来。夏逢霖悄悄地把自己的包裹,用手稳了稳,不至于滑下去,把肋下所挎的鹿皮囊推了推,抓住了树杈子,轻轻移动。这种树的树干太粗,上下全得凭着轻身纵跃的功夫,不过夏逢霖早已预备好了上下的用具,一条三丈多长的飞抓百练索,抓头已经早抓好了一个极牢固的地方。他从树帽子里钻出来,轻轻一飘身,抓住了百练索,贴着树干旁,一点声息没有,已经到了树荫下,把身形隐蔽在树后。 这一行人正从连云岭边一片斜坡往上走,此时夏逢霖把身形矮下去,从这棵大树后转过来,用蛇行的功夫一直地爬到山岭边,离着下面这段斜坡的道路近了。他们是顺着斜坡往上走,越发地走着有些费事了,虽是每两个被掳劫的人有一名匪徒抓着他们的左右臂,可是脚底下还是不时蹬滑了,旁边监视的匪徒,哑着嗓音在骂着,用手中的皮鞭子和刀背,向被掳劫的人肩头背上连砸带打。夏逢霖此时听出来,他们口中被堵着东西,想哎哟都哎哟不出来,被皮鞭子刀背砸打得疼痛,可不能发出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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