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女屠户 | 上页 下页


  “七星鞭周斌在临榆县,秘密地立了凤尾帮分舵,我若是真正那种沽名钓誉的主儿,我就得在临榆县扰乱他一番,可是我和他们抱定了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碍不得谁,所以任凭他在这里传徒布道,兴风作浪,与我不相干,我们师徒在地面儿上安分守己。头一拨下来的是凤尾帮分水关两家舵主,他们竟打着武维扬的旗号,奉着天凤堂香主的命令,从我身上要追问挑他十二连环坞的究竟是何人。蓝老师你想,我老头子已受到万分委曲,我险些把命断送了,我自己只怨自己多事,落到劳而无功,我已经回转故乡,还要找到我的头上来,这不是欺人太甚么?我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和来人就算是翻了脸,他们竟敢污辱我老头子吃里爬外,帮助着淮阳派把十二连环坞一手断送,我能容忍这个么?来人算没讨了好走。

  “哪知道我老头子运败时衰,他们竟不肯甘休,第二次的人又到,他们竟扬言于外,要把我老头子擒获之后,押赴浙南令武维扬审问。他们二次来临榆县动手,竟和这临榆分舵和在一处,暗下毒手来图谋我,可是这般东西,完全栽在我师徒的手下。他们再三再四地不肯甘休,竟激起我一位老友来伸手对付他们,这群帮匪们一个个吃了极大的苦头。我这位老朋友洗手江湖,隐居多年,竟要为我辛维邦蹚这种泥水,现在我也不便告诉蓝老师是何人,不过他已经预备要见识见识凤尾帮中有力的人物,预备着一会欧阳尚毅。哪知道临榆分舵竟自被挑,这总算是我老头子好心的一点感应,只要人不过分地逼迫我,我决不过甚地对付别人,至于乾山万柳堂那里,早晚是必要去的,现在我却不敢从命。”

  又谈了别的闲话,燕赵双侠因为这欧阳尚毅没离开临榆,事情还不算完,只得跟老镖头告辞,燕赵双侠赶到回来,那欧阳尚毅竟自负气要和金七老一争最后长短,已然出榆关追赶那女屠户,双侠遂也赶奔关外。

  且说那女屠户陆七娘自从诈死逃生,她可并没有往远处逃,这是她狡诈多谋之处。她从临榆分舵逃出来,在野地里潜伏到五更过后,搜寻她的一班人的动作,完全看在眼里。她知道只要一逃走,非落在他们手中不可,遂潜伏在分舵附近山环里面,谁也想不到她会在分舵近前的地方隐匿没走。

  女屠户的打算实在是胜人一筹,她认为天凤堂欧阳尚毅和刑堂舵主胡灿等全是扎手的人物,何况还有淮阳派门下极厉害的能手,燕赵双侠追云手蓝璧、矮金刚蓝和,以及那江湖上两个怪杰活报应上官云彤,跟那八步赶蝉金老寿,有这种厉害能手,合力来对付自己一个,应付失当,休想逃出他们手内,所以女屠户陆七娘这种欲进先退,可是算计着了,居然被她当时逃出这般人的手内。

  她一整天的工夫,始终没离开山里,直到夜间才悄悄地从山里出来,找寻那小村镇上偷窃了些食物,仍然是尽拣那荒庄野镇,离开官道的地方逃下来。她知道要这么越过长城,往关外走,非被这般人堵截上不可,便顺着长城下一直往西走下来,更在乡农人家窃得些钱财,在一个略大的镇甸上,置得了些衣物,她这种打扮,完全是女江湖吃生意的情形。这也正见女屠户陆七娘狡诈聪明之处,有自知之明,深知道自己若是扮成乡农模样,绝掩不住本来面目,因为自己天生来一副俊俏面貌,虽然是饱经风霜,但是若打扮成乡妇,只要在江湖道上常走的人,一张眼就能看出是乔装改扮来,自己到处明对人讲,原是一个走江湖跑马解女生意人,这一来恰合了她的身份。她一直地走出三百余里,在渤海湾乘着海船投奔辽东,在庄河口那里登岸,她竟安然到了关外。

  庄河口这里是辽东重要的地方,虽知道凤尾帮的势力已经到不了这里,不过辽东一带,关内的人占一多半,这里极容易走漏风声,她只在庄河口停了一夜,立刻起身。

  女屠户陆七娘在这一带,仍然是躲避着官站驿路,只找寻那荒僻的地方,宁可多走冤枉路,也不敢在官站大道上留恋。这样出关后,一晃月余,她往前进的行程颇慢,就因为往往一站的地方她得走两三天。

  女屠户陆七娘此行的打算,她想先投奔到盛京地方,在那里找寻她当日家乡中亡夫一个族侄,听说他在那里经商多年,自己看看情形,如若这个族侄对于自己过去的事,不大清楚,自己正可蒙蔽一时,暂在盛京住下去,看得风声稍息,再另作打算。

  女屠户陆七娘到此时绝没有痛改前非之心,她认定了一个人从十二连环坞逃出来,就算死里逃生,赶到临榆县更像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一身不死,更要找到了机会,轰轰烈烈在关外再干他一番,叫江湖道上人看看陆七娘,离开凤尾帮也一样是女英雄。

  她这天已经到了绥中县的边境上,往下一站赶黑山洼,自己所住的地方是一个荒僻的小镇甸,起身之后,雇了一头脚程,讲好了价钱,一直把自己送到黑山洼。

  陆七娘这些日子,真是受尽了奔波之苦,这两日间才算稍微地喘口气,骑在驴背上自己不禁暗暗叹息,想不到如今落了个日暮途穷,流亡关外,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自己自想着从十二连环坞把海鸟吴青引诱出来,一同逃走,安心不再作别的打算,一心一意地要和海鸟吴青逃到关外之后,找个地方一隐,从此洗手江湖,做个安善良民。哪知道上天不容我陆七娘学好。蓝庄复仇未成,反倒招邪引鬼,惹火烧身,被那恶魔上官云彤追上了,到临榆县依然没逃出他手去,更遇到欧阳尚毅老匹夫,前世冤家,今生对头,对我们赶尽杀绝,终于把个海鸟吴青毁在了临榆舵。

  这种步步逼紧,始终好像是老天爷暗地安排下,我想往好人道上走,却不容我去走,我倒要凭我一身所学、所能,尽量地施展一下,真要是命里该当我陆七娘非吃绿林这碗饭不可,也许叫我在关东三省重立威名,我陆七娘那算认了命。

  女屠户在驴背上一边走着一边思索,她这种作恶之心,根深蒂固已经是无法振拔。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这头小驴走上了一段贴近山边的小道,那个脚夫不住地在后面招呼着,叫陆七娘当心点。这段道路约有三四十丈,是一个极险的地方,最好是下来走几步,就是不肯走,也要把脚程放慢一些,因为所经过的地方,这是一片山底根下,只有三四尺宽的一段崎岖不平的小道,靠右边却是一片乱草坡,下面这段乱草塘经年累月,荒草丛生,陈的接新的。这一片大草塘又没有道路,地势又矮,积存的雨水,把下面所生的野草全腐烂了,倘若行路的不察,误走向里面,只要陷在里头,就有性命的危险。可是陆七娘所走的这段上梗子山道,一看这片乱草塘有十几丈高,脚程一出差错,只要从上面掉下来,就让是当场摔不死,也不容易再逃出来,所以赶脚的一个劲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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