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大侠铁琵琶 | 上页 下页 |
六七 |
|
床上那人略微动了动,却答道:“陆师傅,你到这时还不睡等什么?既然没有什么事,何不早歇息一会儿?” 床旁这人说道:“今天韩大人回来。那种说话的情形,我现在想起来,还觉着叫人难堪,他说什么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主子待我们恩深义厚,我们应该以死相报才是。他这话说得,又没指出为什么事来,听这种话锋中,分明是认为我们有不尽力之处,我听到这种话,好生难过了。我们弟兄倚身江湖,讲究的是信义,我们当日投到韩大人的手下,因为这种事,恰合我们的身份,更因为他也是同道中人,我们一个在江湖路上久走的人,想要做官为宦,那是妄想,既不贪图功名富贵,也不想荫子封妻,只为的凑在一处,这种事情,倒是我们能干得来的。虽然是平时,是受到他们的优厚供养,可是我们自认,进了大内之后,已经盟过誓,原意以一腔热血,报主子雨露之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们也曾为他们卖过几次命了,在去年我们下山东,追取那卢子义的性命时,那是多危险的事,对手预备下那么厉害的人物,我们终于把事情办成。可是说起来,那次生死,不过是隔着一层薄纸,侥幸的事情成功,事过境迁,想不到人家就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居然和咱们弟兄动起这个来,好叫人寒心。这真应了“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一点不差了。我们那时把命送掉,那算是忠心报主,事情办成了,已然活下来,再遇上扎手的事,就算我们不尽心,不肯卖命,这种话,竟然出在这个主儿之口。” 他说到这里,把拇指一仰,跟着说道:“倒还可以,若是韩大人他也这么讲,可有些太对不起我们了,别忘了他是干什么的,咱们慢慢地往前走着瞧吧!他不叫谁好死,谁也不能叫他好活着。” 这时,床上躺着的那个竟自坐起,苦行庵主已然看清他的相貌,正是那贾天义。只听他向床前站着的这个说道:“陆师傅,你今夜可是喝了酒么?我看你一片醉言醉语,快快地歇息去吧!你本来很是谨慎,现在怎的这么不检点起来?你要知道,祸从口出,韩大人对待我们弟兄,实在不含糊吧!依我看,还是不必谈这些事,只要事情到了眼前,那时也就分出我们弟兄的良心好坏。我们这般人,最怕的是自起猜忌,那一来往后的事,可就处处不好办了。我自归服在韩大人手下,就已经决定了,把这一身许与朋友,我无论到了什么地步,绝不辜负他提拔我们的一番好意。陆师傅,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说着话,却凑到那人的面前,把他的胳臂碰了一下,却把声音放低了说道:“什么事存在心中,这么言语不谨慎,怕有杀身之祸。” 立在窗前的苦行庵主,听到他们这话时,已然明白他们身居大内,时时刻刻也在互相猜忌着。那铁臂金轮韩震宇,执掌这生杀大权,他们这一般手下的卫士们,虽则是在他手下效力,但好像是死生二字,完全握在韩震宇手中,庵主未免替他们可惜。 这时,忽然听得萧文杰弹指甲示意,庵主急一回头时,萧文杰正把身形从花棚下现出来,用手向他身后一指,赶忙把身形隐去。 庵主知道已经有人到来,这时再往下退,只怕来不及了,往起一耸身,纵起来双手抓住了走廊顶上的横木椽子,全身往起一拔,已经绷在走廊的顶子上,庵主就这么紧疾地掩蔽了身形。跟着楼下已经飞纵上人来,身形十分轻快,往走廊上一落,只有一股子风,绝不带声息,他到了楼上,却把脚停住,没往里走。这人一身短衣便服,一条大辫子盘在脖顶上,背后背剑,脚下软底快靴。只见他站在那儿也在倒耳细听那屋中人的讲话。这时,庵主在上面可十分险了,连气息全闭住。幸而是里屋这两人,却高声谈论些都门风月的闲话,外边这人没怎么听下去,轻咳了一声,一拉门走进了屋里。这时庵主却把下身往下一沉,轻轻地落在了走廊上,仍然是从纸孔往里看时,只见屋中那贾天义,和那姓陆的很恭恭敬敬地向这人对面站着。 这人也不落座,向贾天义等说道:“据我看,这件事情,最近可要发作,那朱一叟和柳飞狐已两次到禁城一带探查,全被我们埋伏的人惊走。可是最可恨的,始终没跟住他们,以致未能查出他们隐匿之所。近有那断臂老儿,也曾在城中显现过形踪,可是这些日来,竟自销声匿迹。这些事情可也太怪了,这般人若容他在北京城扰乱起来,我们在主子面前,有什么话答对?我想从明夜起,我们得要以全份的力量,和他们周旋一下。 “这分明是萧御史和萧制军的那场事又要死灰复燃,从当初我就认为容那萧氏的余孽逃出手去,终成后患。我们任凭用尽了力量,终归是留了无穷后患,朱一叟柳飞狐和那铁琵琶邱杰,竟自安心和我们作对,我原先想就让这萧御史之子,被他们保护着逃出京去,正应该远走高飞,等到时日一久,主子把这些事不再追究,就可以叫他保全着性命活下去,我们也不便作赶尽杀绝的事,在主子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不再追究也就是了。想不到慈悲生后患,竟自留下祸根,那萧文杰又拜入了铁笔峰铁拂尘苦行庵主的门下。并且事后查明,那凉州镇总尚有一女,已逃亡在外,有这两个祸根,终归有发作之时。 “所以这几年来,我不断地请弟兄们随时注意,哪知道果不出我所料,竟有今日。这种局面,这分明是他们这般人死灰复燃,意图报复,这可是逼迫我们作狠心辣手的事,我们再含糊容忍下去,恐怕非弄出我们担不了的大祸来。我们现在要尽力地搜查一下,这大内中固得严防,可是这九城中也要布置一下,不能容他们混迹在城中,图谋不轨。现在我们不要认为这些事无足轻重,且关系着我们弟兄一生荣辱,只有请大家多下些辛苦,不要图一时的安逸,造成了不可收拾的祸患,那就后悔已晚了。现在据探报铁狮幢流云岩,断臂老儿那里,全家隐匿,那铁笔峰也封闭了山门,这般人大约全到了,我们手里稍弱,定要全盘的事情,毁在他们手内。明日午时,我在朝见主子之后,有事向大家交派,千万要等候我,你们歇息吧。” 庵主知道这发话的人,正是铁臂金轮韩震宇。他交代完就要出来。 庵主一耸身,已然蹿下走廊,轻轻往地上一落,纵身蹿到花棚下,隐入暗影中。果然那韩震宇已从集英楼中出来,从楼栏杆上,疾如飞鸟般向集英楼东面,一条白石头道上落去,绕着集英楼,顺着河塘边上,奔后面走去。这时萧文杰也凑到庵主身旁,方低声说:“这是那恶魔韩震宇。” 庵主急促地低声说了“禁声”二字,跟着就听得靠西南的树林子中,连续着飞纵出三人,眨眼间,已到了楼下,全腾身蹿上楼栏杆内,走入楼内。跟着东北那桥边也有人一边走着,一边讲着话。不大的工夫,又过来两个,这两人往前走着,内中一人说道:“韩大人,这种信息得得很快,不过对方的人,行迹上十分严密,恐怕不易查出他们落脚之处,叫我们看,何如张网捕鱼,这里既有很好的鱼食,哪恐他不上网?我不信他这般人就敢目无国法,任意横行,早晚他们是难逃法网。” 这两人说着话,也到了集英楼下,却没往楼上去,把楼下偏东的风门拉开,走进屋去。 庵主这才附耳低声,向萧文杰道:“这般孽障们,口头上十分谨慎,不容易探查他们的一切,看情形那韩震宇并不住在集英楼内,他另有安身之处,我要查明他住宿之所。他是领侍卫的首领,一切机要事,全由他那里发动,必须从他身上下手,方可查出。那刘嵩寿在哪里?这集英楼尚不知究竟有多少能手,我们现在先要谨慎一下,不可贸然有什么举动,免得打草惊蛇,反倒误了大事。” |
梦远书城(my285.pro)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