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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只见门前站着一个渔家,年岁比赵玉川大,有五旬左右,武维扬向他点点头道:“朋友们,我到这里招扰,不嫌麻烦么?没领教贵姓?”

  赵玉川已经代答道:“这是我们的好伙伴,他叫王开甲,水面上的本事比我大得多。”

  这个王开甲也在让着,武维扬往屋中走。这里一共是三间草房,房屋也是很小,靠着东边是两间一通连,靠西边单有一间,门前架着一个锅灶,锅中大约已经煮着一锅饭,热气腾腾。武维扬随着他们来到里面,看到这草房里面,倒真是浮家泛宅的情形,房中除了靠后墙搭起一排板铺和东墙架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些饮食的用具,靠着前面窗下,有一张八仙桌子,跟几个不同样的木凳,一盏油灯,灯焰拨得很亮,桌上已经摆着两大盘菜,他们真是干什么吃什么,一盘刚烧好的鲜鱼,一盘咸鱼,一瓶酒。靠里面板铺上有两个人也站起,这个赵玉川立刻给武维扬引见,一个叫冯奎,一个叫金秀,这两个人年岁也不大,全是三旬左右,赵玉川向武维扬让着叫他在窗前落座。

  武维扬见这四个渔夫全是这么豪爽,自己也觉得这般人面目很生,各人和他们饮几杯酒,向他们口中探问三湘一带的情形,也可以得到些江面上的消息,遂也不再拘束,和他们一同在窗前落座。这个赵玉川他对于武维扬十分亲热,让酒让菜。武维扬也和他们谈着,用话慢慢地试探着,问他们这一带水面上可安静,在这一带打鱼是否卖得出去。

  那赵玉川在武维扬一问这个话时,他好像想起什么心思,眉头一皱向武维扬道:“不要提了,你看我们弟兄几个了,今天算是这些日来最痛快的一夜,所以我们哥儿几个,也要痛快地喝一顿,我们这就叫: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钱明日愁,所以想得开。这江面一带哪还有穷人活的道路,大水灾之后,到处的全是流离失所的人,虽则地方上渐渐地恢复了,可是我们在这一带指着i只小渔船,就不容易生活下去。我们是不在船帮的,沿江一带有大渔港的,不准我们在附近一带停留,再往南去,人了潇湘一带,你也辨不出是什么人来,你这渔船就无法在那一带停留,我们弟兄几个,几乎连命全送在这里,老朋友你看,我们哥四个没有一个不带着伤的。我们将就着在这里停留下来,老朋友你也是吃这碗饭的,你还看不出来么,这附近一带水流这么急,我们这种小渔船,在这一带就无法下网,我们真不知道怎样活下去,不要提这些了,咱们眼前痛快先叫他痛快下去,好在我们全是单身汉,没有家小带累着,活一天算一天吧!”

  此时旁边那个王开甲却向赵玉川道:“赵老二,咱们还是小心些,到港汊子边看看,那几个家伙,可连着在港汊口转了两天,我恐怕他们真是想寻我们的晦气,把我们船再弄丢了,我们指着什么活下去。”

  赵玉川道:“二哥你们不用担心,他们要是找到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我自己惹出的乱子,我担当,我就不信服他们,凭着什么要霸据江面,真找到这里,我一个人对付他们,我不能把你们哥三个全带累着不能在这里活下去。”

  武维扬听他们说着话,此时在灯下看着这个赵玉川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仔细想又想不起,个人认为自己是多疑,遂也不再去想,只是听到赵玉川这个话,知道他们过着穷苦生活,依然还有人在不容他们,遂向赵玉川问道:“赵老弟,你们这么自食其力,完全凭着个人的血汗,来养活自己,难道还有什么人和你们故意为难,那也太不讲理了。”

  赵玉川哼了一声道:“讲理!跟谁去讲。这三湘一带已经另换了一个世界,官府要捐要税,一步也不肯放松,可是这附近六七十里内,竟有来路不明的人,在这一带横行不法,老朋友你也看得见,江面上还有像样的商船客船么?在这沿江一带,只要是大商家和有钱的船客,在这一带就没有安然闯过去的,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要被劫被杀,近来虽则稍微安静些,并不是他们敛迹,是商家客人没法在这条路走了,连我们这班穷朋友们,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出事,不是人被打伤,就是把船只给架走,这种无法无天的情形,竟会无人过问,老朋友,你若是在这一带想求生活,还是就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忍些时,再往南去,你恐怕连船连人全要毁在这里。”

  武维扬一听这个话,就知道是跟龙山盘踞的凤尾帮有关了,自己恐怕他们多疑,不便再往下面细问。

  ▼第七十七章 龙须港渔家成旧识

  武维扬酒量虽大,在这种地方不敢多饮,恐怕语言不慎,露出马脚来,自己推杯道谢,那个姓冯的已经把热腾腾地捞着米饭送上来。武维扬看他们过着这样清苦生活,自己暗中十分感叹各人的事,自己在凤尾帮掌管着一百余舵,一般弟兄全能够丰衣足食,比起眼前这些渔家来可就强得多了,只为自己处置不当,把凤尾帮弄个瓦解冰消,死亡逃散,流离失所,尤其是自己也落得这般地步,各人应该痛恨自己,不能应付非常的局面,落到这么个悲惨的结果。这时大家全吃完了饭,那个王开甲更烧了些水,金秀跟冯奎被王开甲吩咐着,到港汊子那边去看一下。

  赵玉川向武维扬道:“老朋友,船靠在那里不用担心,这个地方是我赵玉川首先找到的,所以我比他们哥三个,多占些便宜,旁边那简草房是我自己住。老朋友,你何妨到我那屋中住一夜,比你那小船上不好么?”

  武维扬自从十二连环坞失败之后,个人的性情也改变多了,他从前是多么爱干净,现在奔走风尘,知道再像从前是不成了,此时更见这个赵玉川和自己虽是很生的朋友,可是他是一个有血性、爱交朋友的人,他这么说着,自己也就不便非要回船不可了。

  遂向赵玉川点点头道:“我老头子,在江面上漂流了一辈子,也就是仗着一班有血性的朋友们照顾,赵老弟你若是不嫌弃我,我虽则年岁大些,我自认力气还不差,我还能够在江面上一样的干,你不信咱们明天试试,你还许不如我呢!”

  赵玉川哈哈一笑道:“口说无凭,就这么办,明天趁着早潮,我们在水汊子外多捞些鱼,我们也痛快地过几天。”

  王开甲点点头,赵玉川拉着武维扬的手,一同来到旁边的这间草房内。

  这屋里更简单了,除了一个床铺之外,只用靠前窗墙角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有一盏油灯,靠门旁墙边也放着一柄渔叉,一个网兜子,两只木桨,墙上挂着两件旧衣服和一顶草帽,橱铺上面铺陈也是简单。赵玉川向武维扬道:“你看这个穷苦的人家,我认为无拘无束,这个板铺,不比那船舱内好得多么?”

  武维扬含笑答道:“我们同样的生活,我孤独一生,流浪江湖,现在我得到你这么个血性朋友真是我一生最快意的事。”

  赵玉川说道:“老朋友你歇着,我这就回来。”

  他说着话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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