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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吴青此时身上带着伤,先前是低着头不语,听到陆七娘和欧阳尚毅这么争执,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要想逃得活命,不在此时尽力挣扎一下,放过机会就是终身之恨。生死就在眼前,所以不顾忌什么,遂一抬头向欧阳尚毅道:“欧阳香主,你为本帮中执掌大权的首座,现在凤尾帮十二连环坞虽是瓦解之下,可是内三堂香主们尚还在。别人能轻视他,欧阳老师你可不许存这种心。像我们落个背叛凤尾帮的名也是情势所迫,无论如何,现在也无法分辩。不过欧阳香主你仍然要保持着凤尾帮的威名才是。你一个首座的老师,若也轻视帮规,不遵坛戒,妄施刑罚,我们纵然身犯帮规,也更是情有可原了。我知道香主你是最讲理的人,我们虽然被获遭擒,我吴青也是龙头总舵外香堂一家香主,你可不能随意地来处治我。你若是认为我吴青落在你手中,你用以强压弱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们虽然不能抵抗,可是坛下的弟子们谁还能服你?你把我们交到龙头帮主面前,我有本事,逃得活命;没本事,死在他帮规坛戒之下,也认了命了。”

  欧阳尚毅道:“你那叫妄想!吴青,可惜你自入帮以来,既得龙头帮主的赏识,我欧阳尚毅更器重你的为人,想不到你中途变节,为这个陆七娘弄个身败名裂。还妄想逃得活命?你是执掌刑堂的人,到了你自己本身还这么糊涂?我把你弄到哪里也没有容你活下去的理,还不如早早领个祖师的慈悲,你倒可以少受些凌辱,我看你还是尽早领罪为是。”

  吴青道:“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我既做得出来,决不反悔、决不怕死。你若叫我吴青一个堂堂刑堂香主,在这临榆小舵上领受帮主的慈悲,我太不甘心。我吴青从二十岁入江湖,闯荡了二十多年以后归入凤尾帮,我敢说是条汉子,我死也要个值得,欧阳香主你何必亲手杀我,做这个刽子手。”

  这个话说得欧阳真有点迟疑起来,想自己身为天凤堂香主,无论大事小事没有旁人不服的。我何必非在这两个叛帮背教的身上,自己先失了脚步,令人也看我不起。认为我过去在凤尾帮势强力威,执掌着大权能够一丝一点不差,如今趁着凤尾帮瓦解之下,连我欧阳尚毅也不保持以往的操行,破坏帮规,破坏坛戒,未免不值。我何不把他两人废了,也不怕他们再逃出手去,把他们押解回浙江省内,献到龙头帮主面前再行处治,不也一样么?转念之下,他立刻向下面说道:“陆锦云、吴青,本座在临榆总舵处治你们,你们认为是违反帮规坛戒、处治不当而心不甘服,也好,但现在我明白告诉你们,落在我欧阳尚毅手中,休作逃跑妄想,我决不会叫你们再逃出手去。既然是一再要求把你们解回龙头总舵,可是你们不要后悔,我留得你们活命在,也要私行惩罚。”

  陆七娘带着十分可怜的相儿,抬起头,两只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欧阳尚毅,哀声说道:“欧阳香主,你何必在我们身上这么下绝情施毒手。蚂蚁尚且贪生,我们求你开恩,把我们交到龙头帮主座下,不过是为多活几天。你若是做那种阴损狠毒的手段,还不如早早解决了我们,何必叫我们做鬼也要恨你。欧阳香主,凤尾帮中你是最忠厚正直的香主,何必在我陆锦云身上做这种缺德的事情。虽则我们犯了本帮重大的条款,无论怎样处治全是罪有应得,唯有香主你不能那么下毒手对付我们。我想香主你不至于因为一时的愤怒,把你过去光明正大的行为就变了?你的武功本领比我们高得多,已落到你手中,我们决不做那糊涂事,妄想逃脱。香主你就多恩典我们吧!”

  这陆七娘此时竟一变刚才那种强硬的态度,绝不再跟欧阳尚毅说半句强硬的话,一味地哀告求饶。看陆七娘此时这种可怜的情形,若不是想到她往日那种凶淫狠毒的行为,谁也得起一分怜悯之心。

  欧阳尚毅把脸一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陆锦云,你趁早少在本座面前弄这种可怜的样子。本座言出法随,绝无改悔。我已经答应了把你们交到龙头帮主座下,我决不失言,可是你们在本座坛下,想要不受一点责罚那也是妄想!”说着立刻向胡灿招呼了一声:“有劳胡舵主暂代刑堂执刑,把吴青、陆锦云拉出去,各打四十神棒,天明后就立刻押解他们赶奔江南。不过这两人时时有逃脱之心,要严加看管,不得稍有放纵。行完了刑,就由胡舵主、焦舵主、张舵主、唐舵主四人分班监视。”

  说到这儿,向胡灿一挥手。那海鸟吴青始终是够条汉子,绝不肯哀求一字。

  陆七娘此时虽则口中仍然不住地招呼:“请香主慈悲。”

  可是她心中已然有准,欧阳尚毅无形中对他们开了恩。先前本是预备挑两人的脚筋,先把他们弄废了,陆七娘才不顾一切地竟自哀求。她因为若果然那样对付他们,人已经残废了,就是再活下去也不过多受些罪。现在只喝令打四十神棒,陆七娘早打好了主意,只要你留得我命在,我就有脱身的本领。

  这时,刑堂舵主胡灿招呼进四名壮丁来,把吴青、陆七娘索绑起来,到外面去行刑。此时神坛的附近布置得十分严厉,房上房下全有临榆本舵的弟兄把守着。胡灿把他们两人枷出来,自己也加了一番小心,只令把他们二人架到台阶下,就在神坛门前行刑责打。别的舵主们因为欧阳尚毅并没吩咐,不敢跟出来,好在只隔着一道门,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惊觉。胡灿他是恨透了吴青和陆七娘,此时令自己监刑惩治,用刑的刑杖这里倒现成。因为凤尾帮离开龙头总舵,凡是各分舵的舵主们,只要准许立坛的,全是作威作福。他这时唤一个弟兄,把一条鸭嘴棍提过来,喝令先责打吴青。

  那吴青此时是愤怒已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来。因为自己在凤尾帮中,身份地位全比别人高,掌着外三堂刑堂香主。现在以一刑堂效力的舵主胡灿,是自己直辖的弟兄,欧阳尚毅竟派他来监刑。吴青实在难以忍受这种凌辱,他此时仍然是倒绑着双臂,他虽则估料自己不能脱逃走,但是到这一步,不破死命抗拒一下,也太把过去的脸面丢尽了。

  这时他和陆七娘让四名弟兄架着才到了台阶下,被推在台阶旁等候着。

  胡灿站在台阶上是十分快意,海鸟吴青居然能落在自己手中施刑责罚。凤尾帮没失败时,自己哪会有今日这种局面。可是这时吴青因为和陆七娘站得靠近了,竟自低声招呼道:“忍辱偷生,可不如破死挣扎一下,怎样?”

  他这么说话,在身边本有两个弟兄,他们不会听不见。可是因为刑堂舵主胡灿,是一个难惹的人物,他自从来到临榆舵上,眼里万分看不起七星鞭周斌和他所率的这帮弟兄。所以这帮人也是恨透了他,明是听到吴青说的话,有安心逃走之意,他们竟自装作没听见,不过手里可紧紧地抓住吴青。可是陆七娘看到眼前的形势,想逃走实不容易,就没答出声来。

  吴青可是安心成不成也试一试,因为早晚也是送命在他们手中,眼前这顿责罚更要打个皮开肉绽。他竟自不再等待陆七娘答出话来,双臂下暗暗地运力,腕子上用足了力,双拳紧握,背后暗暗地把两个腕子一交,猛然用足了力量,双臂一振,竟把绑绳挣断。抓着他的两个弟兄,左边这个被他一晃身,用肩头向这弟兄胸前猛撞,竟自给撞了出去,倒翻在地下。他双臂已从背后还过来,左手劈胸一把,把右边这个弟兄从自己的右侧猛往前一带,右手已把他手中的刀夺过来,随手一刀,把这名弟兄砍翻地下。跟着刀尖子往自己脚当中一穿,那绑绳全给挑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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