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贞娘屠虎记 | 上页 下页


  屠耐贞摇摇头道:“我看不仅丢人现眼,只怕还有一场横祸。”

  慧珠道:“那也只好听天由命,叫我们姊妹们又有什么办法?嫂嫂,他不是走了么?他走了很好,我们也不愿意他再有这个家了。他变了狼心狗肺,什么不要脸事全能做出来,他能逼你做下流事,还会拿我们当人么?但盼他从此把我们忘掉。嫂嫂,你为这两个孩子,只好活下去,你活着没有意味了,你身上掉下的肉,交给谁?嫂嫂,你缓两天,带着桂儿、凤霞到你娘家住些时,老镖头总算还能养活得了你们。

  “后面有他们两位老人家,我们姊儿两个只好豁出给人家做些针线活,把那几亩荒地卖出去,多换些粮食,我们低头忍受。二位老人家,一个已经残废,一个软弱无能,日月再不好,也不会长久活下去,他既养了我们两个女儿,我们把他打发得埋到土里,就算是做女儿的心尽到。姓蒋的无德,我们姊妹两个命苦,自己知道命该如此,往后的事也就不用讲了,那就全好办了。事到如今,嫂你想不这样办,还有什么办法?你疼了我们一场,现在你可别害我们,你若起别的念头,你可知我们两人全是姑娘,两个孩子我们怎能抚养?嫂嫂你是明白人,还用多说么?”

  屠耐贞此时真是肝肠寸断,拉住慧珠的手,把桂儿揽在怀中,哄着向两个妹妹说道:“我现在还能讲些什么?我有万语千言,也无法出口了。妹妹们不用嘱咐我,论情形,我是一时不能活。按妹妹说的话,我看哪一面也不能死,只好岘颜活下去吧。妹妹你想,我们虽然精明强干终是女流,往后的日月只怕不易过下去了。”

  慧娥道:“先不用忧虑那么长,只管眼前,咱们活一时算一时,好不好?”

  屠耐贞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咱们混到哪儿算哪儿了。”

  这蒋鹏飞家中,父母、兄妹、妻子,好好的一个人家,为他一人甘心下流,走入歧途,执迷不悟,竟把这家门中笼罩起一层愁云惨雾,更像那狂风暴雨已在眼前一般。这一家眼看着要遭到人世间最凄惨的境地,现在这种凄凉景况,还算不得什么呢!

  屠耐贞被两位妹妹劝着,自己哪肯听她们的话?带着儿女回转娘家,抛下她们不管,于心何忍?只好强打着精神,来维持这破碎家庭,虽然是家中没有多少钱了,但是过着乡下日月,粗茶淡饭,暂时尚还能将就着过活。

  一晃的工夫,又是半月光景。这时正是个暑热天气,这天晚间,后面蒋守义老夫妇早早睡下,桂儿、凤霞也全睡着了。天气热,屠耐贞心里烦躁,睡不着,在院中纳凉,慧珠也凑了过来和嫂嫂做伴儿,说着家常事。慧娥是跟侄女凤霞,也歇息了。

  慧珠向嫂嫂屠耐贞道:“你看今夜星斗多么密,大约明天又该热了。”

  屠耐贞抬头望着天空,口中答应着,看到银河耿耿,双星灿烁,屠耐贞想到自己遭人暗算。

  蒋鹏飞一怒走后,再也不肯回来,自己真是忍辱偷生,为了这两个冤家,只好是甘受折磨,今生今世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想到自己的事,如同热油浇心,再也忍耐不下去,咳的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扭转头去,装着找扇子,把眼角泪痕拭去。那聪明伶俐的慧珠姑娘,虽没看见嫂嫂落泪,听到她叹息之声,已知道又勾起嫂嫂之伤心,忙地招呼道:“嫂嫂,你看这些日子凉快多了,你不要胡思乱想的,个人好好地拉扯这两个孩子,他们长大了,你不就得了么?”

  屠耐贞道:“妹妹,我现在全想开了,给他个活一时算一时,自己劝着自己,尽往窄处想,一天也不能活下去。”

  慧珠道:“你为两个孩子,为我们姊两个及两位老父母身上,咱们好歹地先过活下去,那时实在支持不了,那也就没法子了。嫂嫂,你看在我的面上吧,不必难过才是。”

  屠耐贞方要答话,忽然街门啪啪连响了两声,这姊两个全是一惊,他们可全认为是蒋鹏飞又回来了。

  屠耐贞此时简直是没有主意了,自己也不知是给他开门好,是不再理他好。

  慧珠姑娘心疼嫂嫂遭得过分难堪,自己不得不给他们夫妇两人把这个僵局打开,遂站了起来,向屠耐贞说道:“他还有家,他还有脸回来?嫂嫂,你不用理他,倒要看他拿什么话见我们?我给他开门去。”

  这种情形,各怀着一个心肠。

  慧珠姑娘认为这个下流哥哥无情无义,不念父母养育之恩,不念夫妇之情,不念兄妹之义,自己也不愿意搭理他。所以只管往大门那里走,也没出声问。外面叫门的也是只拍门,不发话。

  慧珠姑娘一肚子怒气,把大门开了,转身就往里走,外面的人已然走进来,回身把门关上。

  慧珠姑娘想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不参与家中事,任凭他夫妻去吵闹,反正这不成材的哥哥,他既肯又回来,他定然还有怀念他老婆孩子之意。”

  遂低头紧走,奔后院屏门。

  这时,院中可十分黑暗,忽听得背后这人说道:“原来是蒋大妹妹,让你受累了,我鹏飞兄弟呢?”

  慧珠姑娘听得说话声音,原本是很热的天气,给哥哥开门,心里愤怒得身上全见了汗。此时如同一桶冷水从头顶浇到脚跟,吓得转身说道:“你是谁?”

  屠耐贞原本坐在小凳儿上,想着丈夫回来的情形,自己也不便理他,正低头落着泪,也惊得站了起来。说话的是那万恶狂徒姓张的。他此时忽然闯来,真叫人不知是怎样好了。

  屠耐贞就知道情形不好,咬牙切齿迎上前来,厉声说道:“姓张的,蒋鹏飞不在家中,你黑夜闯来有什么事?你要找他外边去找,我们这个家里算没有这么个人了,他也亲自说出,不再管我们了,你赶紧请,这家中不便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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