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贞娘屠虎记 | 上页 下页
一〇


  这个张五爷听了屠耐贞这番严词凌拒的话,竟自冷笑一声,说道:“嫂嫂,你这是怎么说话?我是一番好意,前来给你们夫妇来解合。张五爷是成人之美,我那天酒后无德,醉言醉语的得罪了嫂嫂,更叫你们恩爱夫妻变脸吵架,做朋友的是怎么想怎么对不住你们。我们哥几个一处凑合,如同亲弟兄一样,我们费了万语千言,才把鹏飞劝得回心转意,他头里回来的,我在路上遇见别的朋友,多说了两句话,叫他先回来的,怎么我叫门他竟不给我开门。嫂嫂你又说出这种话来,把我们这片心血全埋没了。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还是放不过去,得了,嫂嫂我给你赔礼,这总可以了吧?嫂嫂你放心,今夜我准保交你一个顺情顺理的丈夫,那时你就知道我是好人了。”

  屠耐贞恶狠狠呸的一口向他唾去道:“姓张的,你把屠耐贞看成何许人?我丈夫在家时,你敢当着他欺负我,如今他弃家远走,你还敢找上门来,你真是把我们看成绵羊一般,你趁早给我滚!敢在我面前再多说一句话,我若不敢把你剥了,我就不是屠金榜的女儿了。”

  那恶徒依然是嘻嘻冷笑道:“嫂嫂,你也吃醉了,你怎么这么不给我姓张的给留脸面,别胡闹了,官还不打送礼的,我给你们俩和好来的,你怎么这样对待我?大热的天,为你嫂嫂跑了我一身汗,你快给我沏一壶茶,我等他一会儿,他定要回来的。嫂嫂,和你说的全是好话,你不要冤枉好人了。”

  他说着就往前凑,伸手就要拉地上放的矮凳。

  屠耐贞喝声:“禽兽,你欺人太甚!”

  伏身把那矮凳抓起,照着这张五砸去,张五一斜身,肩头上被这矮凳腿扫了一下,摔在地上,矮凳已然摔散了。这张五哈哈一笑道:“莫怪鹏飞说你是个难缠的女人,敢情你仗着手底下练过三年五载的功夫,竟敢任意动手伤人。嫂嫂你这么办,可要自找吃亏,张五爷吃软不吃硬的,你越是这样,我倒要看看嫂嫂你究竟有多大本领,敢这么任意动手伤人?嫂嫂,你大概不知张五爷是怎么个来头吧!趁早坐在那,好好地跟张五爷讲话,没有你的亏吃,你不要把我看轻了,我有叫你生叫你死之力。你好好对付五爷,我能叫你丈夫跟你和好如初,我能叫嫂嫂你插金戴玉,穿绸裹缎,吃好的,穿好的,享人间福,不受人间罪。你这样对待我,我就叫你全家全死在五爷手心里,难道你不信么?”

  屠耐贞听到他这番话,哪还能再容忍?怒斥了声:“你真是衣冠禽兽!可惜这张人皮叫你披来。”

  屠耐贞猛然往前一纵身,扑打过去,持掌就打。那张五冷笑一声,腕子往下一翻,向屠耐贞的脉上便劈。这时屠耐贞赤手空拳,已顾不得一切,手腕往回一撤,立刻左掌翻出,向张五的右肋上便打,张五往右一用肩头,他的左脚顺地上一滑,往屠耐贞双腿上扫来。那屠耐贞纵身闪避,那张五身形随转,身手上还是十分矫捷,他竟猛扑过来,左脚一点地,右足飞起,向屠耐贞的背上踹来。可是后院屏的那边,有人大喊了声,“有贼”,跟着这喊声,一只小木凳从暗影中飞过来,正奔他右腿膝盖上砸来。

  张五爷没想到,他家中竟还有人敢暗中动手,他忙地身形往后一撤,被这小木凳又把膝上扫了一下,愤怒之余,一纵身蹿上房,向下招呼道:“嫂嫂,你等着吧,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张五爷是何如人?我姓张名璧,人称飞天虎,关中五弟兄有我五爷这一号。漫说你这么个女人,连你家中这两个丫头,以及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张五爷要想动他,也不会叫他逃出手去。你敢跟张五爷这么无情无义,若得我性起,我叫你全家老小鸡犬不留!蒋鹏飞也是我们好弟兄,他很知道替我们效力,我不忍心下毒手,我再让你这一次,叫你也思索思索,回心转意,是你们的福田。嫂嫂就凭手底下那两下子,我就认为你不成。五爷走了,咱们过两天见。”

  屠耐贞已经闯进屋中,把宝剑抓出来,但桂儿已醒了,他不住哭。

  屠耐贞本想和这恶徒以死相拼,可是既知他已经退向房上,自己因慧珠妹妹之暗中这一木凳,触怒了匪徒,恐怕她也遭了毒手。略一迟疑,这飞天虎张璧,已经暗影中退去。

  慧珠这一嚷,后面的慧娥妹妹和凤霞女儿,全已惊醒,蒋守义老夫妇有年岁的人,睡觉全轻,蒋守义是不能行动的人,陈氏也只是隔着屋中招呼慧珠,不敢出来。慧娥更是骇怕,搂着凤霞一个劲儿地哆嗦,这时屠耐贞听到后面的呼声,赶紧跑到屏门前,见慧珠伏在屏门上只是哭。

  屠耐贞把她拉出屏门外,低声说道:“妹妹,你先不要胡闹,事情还不定怎么样,何必自行先闹得马仰人翻?对于事情上一点利益没有,你还是赶紧地把老太太安慰住了,就告诉她,猫在房上,把瓦蹬下来,疑惑有了贼人,故而喊嚷是贼。”

  慧珠点点头,屠耐贞告诉她,你把他们安慰住了,你还是赶紧出来,我有话和你商量。

  慧珠道:“嫂嫂,你快把街门关好,我这就来。”

  屠耐贞把街门关好之后,赶紧回到屋中,把宝剑放在桌上,哄着桂儿,叫他仍行睡下。

  工夫不大,慧珠又从里边出来,来到屋中,屠耐贞向她摆摆手,叫她到院中等候。别看慧珠已经这么大的姑娘,但是她哪见过这种事?此时已是玉容惨淡,面上连血色全没有。她哪还敢到院中去?不住地用衣衫拭着泪。

  屠耐贞耐着心性把桂儿哄睡着了,这才站起来,拉着慧珠的手,来到院中,慧娥也从后院出来,看这姑嫂的情形,十分可疑,凑到近前说道:“嫂嫂,倒是怎么回事?可是真有了贼人么?”

  屠耐贞道:“妹妹,你找个凳子坐下,听我告诉你。”

  慧娥听到嫂嫂的话,知道这其中定有缘故,遂也找了个矮凳,坐在一旁。

  屠耐贞说道:“慧娥妹妹,咱们的祸事到了。这次也就是我姐妹出头之日。这其中说不定就是你那无义哥哥他换了狼心狗肺,把匪徒打发到家中,想要做那伤天害理的事。现在我前后思索了一番,我实不能再含糊地活下去,这是天不叫我活这条命,我也只好认了命吧!不过嫂嫂我已经是半老的妇人,我和我老爹爹练过三年五载,我是安心跟他们拼了,死活我只这一条命,我不顾惜了。嫁夫如此,我自己的命就算到家了。桂儿这一点年岁,我多咱才能把他拉扯大了,我想开了,人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终归是脱不过一个死去,我何必再留下去?妹妹们,你们尚是闺门少女,不必跟着牵连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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