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郑证因 > 贞娘屠虎记 | 上页 下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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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耐贞抬起头来看了看张璧,点点头道:“张璧,你到现在,不用再拿这些威胁话来吓唬我,你也应该看清了,姓屠的姑奶奶不是那怕死惜命的人,我只要跟你姓张的走出中郎驿,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若安心想死,张璧,你还拦不住我,不过我死得不值了,我那万恶的丈夫,他把我害苦了,我们是冤家,不是夫妇,我不能再为这种下流东西守贞节、保家声了。张璧,你只得答应我一件事,你得叫我见见他,我要落个谋杀亲夫的淫毒妇,我要看看他的心是什么,我为的没见着他,我也不能死。张璧,你要认清了,屠耐贞不是平常妇女,我不能做那愚蠢的事,任凭你对我一家手段多辣,我不恨你,我只恨那蒋鹏飞,他怎竟变成禽兽的心肠,把父母妻子全不要了,我和他恩断义绝。张璧,你只管放心,我对你绝不生恶意,我就是临到不能活时,我也不愿叫你再恨我,连死后的尸骨全不能保全了。张璧,那禽兽在哪里?把他叫来,你也叫我稍解一肚子的怨愤。” 飞天虎张璧道:“嫂嫂,你先沉住了气,咱们是事情好里讲,我定不叫你过分难过,蒋鹏飞他和你已经恩断义绝,你已经累得力尽筋疲之下,见了他还有好么?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嫂嫂,你这份玉洁冰清,别看你拿我张璧当仇人,这么和我拼死,我现在倒不愿意你再见那人面兽心的人了。可是我不叫你见他,你不甘心,他现在也没在山中,三两日就可回来,总有让你吐这口冤气之时。我现在不忍说他那种下流的情形,恐怕我完全说出来,叫嫂嫂你越发伤心,我张璧为嫂嫂你九死一生,你只要看明白了这种情形,我结拜金兰之好、势同生死的弟兄,为你死在中郎驿,我对不住他了,我们受伤的,我只有好好地在他们面前赔礼认罪,我为的是什么?现在你只要不至于叫我张璧落个竹篮打水,我绝不错待了你。现在你只要放得明白,到了我们老巢之内,你再安别的心肠,不过给你个人多加几分苦子,我焉能让你称心如愿?你不惜命地死,我也叫你死不干净。” 屠耐贞冷笑一声,向张璧道:“现在你不必和我讲这些话了,你既然看出我不是平常女流,我要做不平常女流的事,现在我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任凭你摆布,我绝不再抗拒。你还和我讲那些个作甚?张璧,我告诉你,任凭你安什么毒恶的心肠,那还有情可原,谁叫我屠耐贞长了这副美貌,反遇到这种无耻下流的丈夫,他把我毁了,他把他生身的父母、同胞的妹妹、骨肉相连的子女,完全一手断送。我不能再留他,我不欲落个谋杀丈夫之名,我也要把他头发散开,数着他的头发,叫他承认罪状。张璧,你不答应我这些事,我活人脱不出你手去,做鬼我也一样要你的命。” 张璧哈哈一笑道:“嫂嫂,我服气你了,咱就那么办,可是你是干镖行的女儿,你总应该知道江湖上的事,他奉瓢把子之命,出去捋办买卖,不能定准三天五日准哪时回来。你要趁早给我个明白答复,咱们的事,你可不要把张璧挤得无情无理!” 屠耐贞反倒微微一笑道:“张璧,我看你也是绿林道成名的英雄,只要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岂能反复无常?我现在若是刁难你,我是徒自取辱,屠耐贞就是不能这么死。张璧,任凭你怎样办,我是一概依从。” 张璧道:“罢了,你还有这种爽快话。” 说着话,随手把那方才搭进来衣箱打开,这里面是他历年所得,分到他的名下,这一箱子连衣服带金珠首饰,价值巨万。 屠耐贞看着好似没看见一样,可是也没有什么怒容,也没有什么喜意。张璧遂招呼崔婆子,叫她伺候屠氏沐浴更衣,从此时起,守门的两个匪党得了张璧的嘱咐,不再进来。 屠耐贞自知道张璧埋伏下天罗地网,莫说是自己现在已经如负伤之兽,再也敌不过他,就是想走绝不会走脱。死倒是容易,一头就可碰死,自己不愿那样地死法,万恶的蒋鹏飞,不看到他绝不肯甘心了。个人安定了这种心肠,任凭把家门的清白,父亲的威名,完全扔掉,也要见到这禽兽一般的丈夫,我和他要在临死前分个青红皂白,就是你受到威胁利诱,不能顾夫妻之情,爱若掌珠的子女你全不顾,世上有你这铁心的人么?我刀扎在他心上,我再一死,我才甘心。她打定了心肠,定要为全家惨死人报仇。 ▼第四章 老镖头 夜探五丈岭 屠耐贞此时倒反把愁怀尽敛,怒意全消,竟自指使这崔婆子给她收拾一切。到了晚间,可是事情更显得十分惊心,隐隐地听得前面一阵阵暴躁之声,似乎有人在怒斥口角,更听到把守屋门的两个匪徒,他们竟自在那门外一言半语的,全带着愤怒叹息。 屠耐贞默查他们这种情形,这关中五恶,似乎要生内乱,定要演成同室操戈,自己倒要盼上天保佑,他们能够这样也倒是给我个极好的机会,我也好乘机刺探他们虚实。这样当夜可是闯不过去,这张璧应该是早早地进来,可是他虽则打发人送进了一桌酒席,但是却等到天黑了之后,他从外面进来,分明是一脸怒色,直到在屋中坐定,脸上才缓和过来。 屠耐贞不即不离,不太矜持,也不显放肆,只陪着张璧这种索然寡欢,饮起这种合欢酒,吃着这种伤心宴,可是屠耐贞见张璧颇为狡诈,他的酒是略略沾唇,找寻些闲话,和屠耐贞搭讪。 屠耐贞知道他在十分防范自己,或还有杀害她之意,就这样,屠耐贞就在当夜,被张璧霸占了,自己有些俯首听命之意。 那飞天虎张璧,并且也好像有什么心事,这样直过了三天,在第四天晚上,张璧忽然慌慌张张进来,把细软的东西打点了一个箱子,向屠耐贞道:“你要好好等候着,听前面的信息,因为瓢把子有命令,什么时候叫我们走时,一刻不许停留。你把你零星物件收拾起来,临时不要误事。实告诉你,山规可太严,那时他的命令一到,谁若跟着他走慢了,那就别想活了。” 当时屠耐贞看出这种情形,大约他们这种形势不稳,这五丈岭一带,或许站不住脚,就得逃开此地,也未可知,张璧嘱咐完,跟着走去。 屠耐贞在这里已经三四天的工夫,监视得虽严,可是她的行动很随便,是张璧告诉她能到的地方,她全可以随便游戏,可是离不开两个弟兄监看之下。这时忽然她所住的屋子附近,竟自多加了四名弟兄,全是各个拿着兵刃暗器,在这房子四周来回梭巡,这情形越发地形势不稳。 到了三更左右,隐隐听得远处一声呼哨连鸣,前面的声音也十分杂乱。这种情形,明明是官兵已在剿山,屠耐贞心如刀绞,心说:“我这可是命该如此了,我的大事未成,官兵倘若剿进来,定落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岂不是前功尽弃?我的志愿未酬,那我做鬼也不能见我死去的爱女和养我的亲娘了。” 到了后半夜,她再想到外面察看,在外面防守的弟兄却阻止她不叫再出去了。 屠耐贞自从落到张璧手中,反正他屋里找不到一点铁器来,不过凭自己的本领,尚还不至于从匪党中夺不过一口刀来,可是等到四更左右,竟自形势缓和,呼哨的声音也渐渐地少了。直到天色大亮,飞天虎张璧才从前面回来,屠耐贞看他面色灰败,似乎身上受了伤痕。他进得屋中,坐在那里,屠耐贞问道:“五爷,怎么样?你这种情形敢是生了事么?” 屠耐贞在问话时,已经发觉他右肩头的衣服内,分明是扎裹着伤痕。飞天虎张璧嗨地叹息一声道:“还算万幸,居然这一夜间竟自闯过来了。” 立刻间招呼那崔婆子,给他泡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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