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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三 章奏二十六


  ▼上体要疏〔熙宁二年八月五日上〕

  月日,具位臣司马光谨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

  臣准御史台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诏敕:《传》曰:近臣尽规,以其荣耻休戚与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默而不言,乃或私议窃叹,若以为其责不在已。夫岂皆习见成俗,以为当然,其亦有含章怀宝,待唱而发者也。今日百度隳弛,风俗偷惰薄恶,灾异谴告不一,此诚忠贤助朕忧惕,以创制改法、救弊除患之时。宜令侍从官自今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无有巨细,各具章奏,极言无隐。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导之而弗言,尔为不恭。朕将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实,明黜陟焉。

  臣以驽下之材,自仁宗皇帝时蒙擢在侍从,服事三朝,恩隆德厚,陨身丧元,不足为报。虽访问所不及,犹将披肝沥胆,以効其区区之忠。况圣意采纳之勤,督责之严,谆谆如此,臣敢营私避怨,匿情爱已,不为陛下别白当今之切务,庶几少补万分之一邪?臣闻为政有体,治事有要。自古圣帝明王,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谓为政有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内外相制,若网之有纲,丝之有纪。故《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又云:“岂弟君子,四方之纲。”古之王者,设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纲纪其内;设方伯、州牧、卒正、连帅、属长,以纲纪其外。尊卑有叙,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从,此为政之体也。何谓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众务,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给矣。

  是故尊者治众,卑者治寡。治众者,事不得不约;治寡者,事不得不详。约则举其大,详则尽其细,此自然之势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言君明则能择臣,臣良则能治事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墯哉。”言君亲细务,则臣不尽力,而事废坏也。《立政》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言文王择有司而任之,其余皆不足知也。《康诰》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专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职,在于量材任人,赏功罚罪而已。苟能谨择公卿牧伯而属任之,则其余不待择而精矣。谨察公卿牧伯之贤愚善恶而进退诛赏之,则其余不待“进退诛赏而治矣。然则王者所择之人不为多,所察之事不为烦,此治事之要也。”

  臣窃见陛下日出视朝,继以经席,将及日中,乃还宫禁。入宫之后,窃闻亦不自闲,省阅天下奏事、群臣章疏。逮至昏夜,又御灯火,研味经史,博观群书。虽中宗、高宗之“不敢荒宁”,文王之“日昊不食”,臣以为不能及也。然自践阼以来,孜孜求治,于今三年,而功业未著者,殆未得其体要故也。祖宗创业垂统,为后世法,内则设中书、枢密院、御史台、三司、审官、审刑等在京诸司,外则设转运使、知州、知县等众官,以相统御,上下有叙,此所谓纲纪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夺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职,是以大臣解体,不肯竭忠,小臣诿上,不肯尽力。此百官所以弛废,而万事所以隳颓者也。而陛下方用为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臣微贱,不得尽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数事臣所知者言之,其余陛下可以类求也。

  昔汉文帝问陈平:“天下一岁决狱及钱谷出入几何?”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谓能知治体矣。

  今之两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书主文,枢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长非其人,刑赏大政失其宜,此两府之责也。至于钱谷之不充,条例之不当,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苟能精选晓知钱谷、忧公忘私之人,以为三司使、副、判官、诸路转运使,各使久于其任,以尽其能,有功则进,无功则退,名不能乱实,伪不能掩真,安民勿扰,使之自富,处之有道,用之有节,何患财利之不丰哉!今乃使两府大臣,悉取《三司条例》,别置一局,聚文士数人,与之谋议,改更制置,三司皆不与闻。臣恐所改更者未必胜于其旧,而徒纷乱祖宗成法,考古则不合,适今则非宜,吏缘为奸,农商失业,数年之后,府库耗竭于上,百姓愁困于下,众心离骇,将不复振矣。且两府于天下之事,无所不总。若百官之职,皆使两府治之,则在上者不胜其劳,而在下者为无所用矣。又监牧使主养马,四园苑主课利,今乃使监牧使不属群牧司,四园苑不属三司提举司,则在下者各得专权自恣,而在上者为无所用矣。陛下方欲纳天下于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禀其上,能为治乎?

  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凡天下之事,在一县者当委之知县,在一州者当委之知州,在一路者当委之转运使,在边鄙者当委之将帅,然后事乃可集。何则?久任其位,识其人情,知其物宜,赏罚之权,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每有一事,不委之将帅、监司、守宰,使之自为方略,责以成效而施其刑赏。常好别遣使者,衔命奔走,旁午于道,所至徒有烦扰之弊,而于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不免临时询采于人。所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犹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闇奸险之人,则是非为之倒置矣。

  此二者交集于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为益,非将帅、监司、守宰皆贤,而使者皆愚也。累岁之讲求,与一朝之议论,积久之采察,与目前之毁誉,精粗详略,其势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岁而不知利害,临人积久而不知能否,或虽知利害而不能变更,虽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当察而去之,更择贤者以代其位,不当数遣使者扰乱其间,使不得行其职业也。又庸人之情,苟策非已出,则媢嫉沮坏,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借使使者所规画曲尽其宜,在彼之日,其当职之人已怏怏不悦,不肯同心以助其谋,协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专使治之,我何敢与知?”及返命之日,彼必败之于后,曰:“使者既谋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归于首谋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谓不若毋遣使者,而属任当职之人为愈也。

  夫使者所以通远迩之情,固不可无。然今之转运使,即古使者之任,苟得人而委之,贤于暂遣使者远矣。若监司自为奸慝贪纵,或有所隐蔽欺罔,或为部内之人所讼,或所谋画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恶,审其虚实,判其曲直,决其是非,然后别遣使者案之。若案得其实,监司有罪则当刑,不才则当废,岂有但已者也?今每有一事,朝廷辄自京师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无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当职之人亦无所利,无所废,是只使之拱手旁观,偷安窃禄者矣。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

  今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聪明刚断,威福在己,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窃独以为未也。臣闻古之圣帝明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聪;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喜,故谓之福。今陛下聪明刚断,则诚体之矣;欲收威福之柄,则诚有其志矣。然于所以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尽,故臣以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当务其远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国之大事,当与公卿议之,而不当使小臣参之;四方之事,当委牧伯察之,而不当使左右觇之。倘公卿牧伯,尚不能择贤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独能得贤者而使之乎?若苟为不贤,则险诐私谒,无不为已。

  今陛下好于禁中出手诏指挥外事,非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非次迁官,或无故废罢,外人疑骇,不知所从。此岂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谓聪明刚断,威福在己者邪?陛下闻其言而信之,臣窃以为过矣。夫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谓之贤者而不贤,谓之有罪而无罪,皆有迹可见,责有所归,故不敢大为欺罔。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为圣意以行之,则威福集于私门,怨谤归于陛下矣,安得谓之威福在陛下邪?且陛下向时中诏所指挥者,率非大事,至于两禁美官、边藩将帅、省府职任、诸路监司,此皆众人之所希求,治乱之所系属,当除授之际,窃恐未必一一出圣志也。若乃奸邪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资,或不久复进用,然则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

  以此观之,面誉陛下“聪明刚断,威福在己,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则谀,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己,曷若谨择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后凡举一事,则与之公议于朝,使各言其志,陛下清心平虑,择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得复夺也。凡除一官,亦与之公议于朝,使各举所知,陛下清心平虑,择其贤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复争也。如此,则谋者举者虽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谓之威福不在己邪?陛下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群居,无所统一,不散则乱,是故立君以司牧之。群臣百姓,势均力敌,不能相治,故从人君决之。人君者,固所以决是非,行刑赏也。若人君复不肯决,当使从谁决之乎?

  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国家凡举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为是,或以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为贤,或以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而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审其是非而取舍之。取是而舍非则安荣,取非而舍是则危辱,此乃安危荣辱之所以分也。是以圣王重之,故博谋群臣,下及庶人,然而终决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谋之在多,断之在独。”谋之多,故可以观利害之极致;断之独,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谋而不知断,则群下人人各欲逞其私志,斯衰乱之政也。《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哀哉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此言周室之衰,人臣不知先王之大道,务争近小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终无成也。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政令、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群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

  今陛下听群臣各尽其情以议事,此诚善矣。然终不肯以圣志裁决,遂使群臣有尚胜者,以巧文相攻,辩口相挤,至于再,至于三,互相反复,无有限极。臣愚深恐亏朝廷之政体,损陛下之明德,流闻四方,取轻夷狄,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难决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权衡之于轻重,规矩之于方圆,锱铢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务明先王之道,而不习律令,知本根既殖,则枝叶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妇人阿云谋杀其夫,重伤垂死,情无可愍,在理甚明。已伤不首,于法无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断。事已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断为死罪。而前知登州许遵,文过饰非,妄为巧说,朝廷命两制定夺者再,命两府定夺者再,敕出而复收者一,收而复出者一,争论纵横,至今未定。

  夫以田舍一妇人有罪,在于四海之广,万几之众,其事之细,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断其狱,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纷纭至此,设更有可疑之事大于此者,将何以决之?夫执条据例者,有司之职也;原情制义者,君相之事也。分争辨讼,非礼不决,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云之事,陛下试以礼观之,岂难决之狱哉?彼谋杀为一事,为二事,谋为所因,不为所因,此苛察缴绕之论,乃文法俗吏之所争,岂明君贤相所当留意邪?今议论岁余而后成法,终于弃百代之常典,悖三纲之大义,使良善无告,奸凶得志,岂非狥其枝叶而忘其本根之所致邪?若此之类,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众人之所私议窃叹而莫敢明言者,臣独以受恩深重,不顾斧钺,为陛下言之,惟圣明裁察。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辞枢密副使札子〔熙宁三年二月十二日上〕

  臣准阁门告报,“已除臣枢密副使。续准勾当御药院陈承礼传宣,令臣即今受敕告”者。臣赋分朴愚,不通时务,近日以来,加以衰疾,恪居旧职,犹恐隳败,况乃拔擢,待之不次。窃惟宥密之地,日侍吁谟,内训六师,外抚四海,用人当否,系国安危,岂臣无似,所能堪称?伏望圣慈更择贤材,俾居其任,听臣且守旧职。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二札子〔熙宁三年二月十二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黎永德奉宣圣旨,令臣即今入见者。臣屡违严诏,当伏重诛。但以闻命以来,揣分已熟,自幼及长,颇读经史,舍此之外,一无所长。当世之务,懵不通晓。常日置之闲官,仅脱旷败,尚以属文不工,剸剧非长,翰林、审官,每欲辞免。况于枢府要地,任重责大,一日失职,则死及之。臣虽至愚,粗知自爱,陈力就列,古人所韪。是以宁冒违诏之罪,不敢当窃位之讥。伏望圣慈察其悃款,决非虚饰,特赐寝罢新命,止守旧职。天地更生之惠,下臣莫大之幸也。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三札子〔熙宁三年二月十九日上〕

  臣前者两曾辞免枢密副使,未奉俞旨。窃虑区区之诚,未能上达,须至详悉,复有奏陈。臣闻人之材性,各有能有不能。人主量材,然后授官,人臣审能,然后受事,是以官不旷而事无败也。臣幸生承平之时,家世为儒。臣自髫龀至于弱冠,杜门读书,不交人事。仕宦以来,多在京师,少历外任,故于钱谷刑狱繁剧之务,皆不能为,况于军旅,固所不习。独于解经述史,及以愚直补过拾遗,不避怨怒,则庶几万一或有可取。是以每于拜官之际,辞所不能,而不辞其所能。向者除开封府推官,以繁剧曾辞;后除修起居注、知制诰、翰林学士,以文采不工曾辞;除龙图阁直学士,以久在谏职无效曾辞;再除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以言事未了曾辞;除史馆修撰,以方修《资治通鉴》,恐朝廷修国史,难以两处供职,曾辞。自余除国子监直讲、馆阁校勘、史馆检讨、集贤校理、直秘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权御史中丞,此皆朝廷清要之职。除书始下,臣即时受命,未尝辄辞。所以然者,自度驽钝,可以策励,不至旷败故也。天下之人见臣屡辞恩命,或以为不慕荣贵,或以为饰诈邀名,是皆不知臣者也。

  臣自幼习赋、诗、论、策,应举就试,每三年一次投状乞磨勘,岂不慕荣贵者邪?臣若阴有营求,阳为辞避,乃可谓之“饰诈邀名。”陛下察臣何尝如此,岂“饰诈邀名”者邪?臣之愚心,正欲辞所不能而已。今二府之任,自非天下英杰之士,不可轻处,岂臣愚浅下材所能堪称?或遇国家大事,参陪末议,有毫厘之差,使陛下有旰食之忧,以累知人之哲。臣虽伏质横分,不足塞责。加之素有目疾,不能远视,近日以来,颇多健忘,居常供职,犹惧废阙,况以衰病,当兹重任,是用披肝沥胆,昧冒上陈,违犯诏旨,至于再三,触法抵罪,不自知觉。伏望圣慈特赐矜察,依臣前奏,追还新恩,俾守旧职。不胜忧惭危切之诚,临纸叩头,俯伏俟命。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四札子〔熙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陈承礼传宣,令臣即今入见者。臣仰烦圣恩重沓如此,虽顽如木石,亦当迁变。然臣固守愚志不移者,诚以荷盛德者必有以酬报,居重位者不可以无功。臣自惟立朝材器短浅,一无所用,独有补过拾遗,可裨万一。方今为天下患者,唯有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朝发一诏罢之,则夕无事矣。故臣不量力势,轻用上陈。倘陛下以臣言为是,乞早赐施行;若以为非,则臣乃狂愚之人,于今英俊满朝,而擢用狂愚之人,使污宥密之地,岂不为圣政之累也?伏望圣慈追还枢密副使恩命,令臣且供旧职。取进止。

  ▼辞枢密副使第五札子〔熙宁三年二月二十二日上〕

  臣准勾当御药院李舜举传宣,令臣即今赴阁门受敕告者。陛下圣恩无穷,愚臣辞避不已,尽下之德愈盛,慢上之罪愈深,忧惶失图,无地自处。臣窃惟陛下今兹不次用臣,必以识虑为小有可采。臣亦以受陛下非常之知,不可以全无报效,是以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果能行此,胜于用臣为两府;臣若得此言果行,胜于居两府之位。倘或所言皆无可采,臣独何颜敢当重任?伏望圣慈矜察,更不复遣使臣宣召,追还枢密副使恩命,庶使贱臣差获自安。取进止。

  贴黄

  李舜举传圣旨,谕臣以枢密院本兵之地,各有职分,不当更引他事为辞。臣今若已受枢密副使敕告,即诚如圣旨,不敢更言职外之事。今未受恩命,犹是侍从之臣,于朝廷阙失无不可言者,所以区区贪进小忠,庶几少补圣政之万一。况所言二事,并是去年已曾上言,以其无效,所以不敢当今日新恩,非为侵官,乞圣明裁察。兼臣右膝下见患一疮,有妨拜起,入见未得。伏望圣慈,更不差使臣宣召,臣只候膝疮稍愈。

  ▼自乞入见面奏恳诚辞枢密副使第六札子

  〔熙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上,寻得旨听许。〕

  臣伏准勾当御药院刘有方传宣抚问,兼问臣取几日入见,令早入者。圣恩深厚,不忘微贱,存恤勤至。臣蝼蚁之命,无足报塞,惶恐无措。伏念臣即今膝疮虽稍减可,尚未全愈,有妨拜起,未知可以入见之日。不独如此,兼为臣近曾上疏言,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常平广惠仓使者,未闻朝廷少赐采录。但闻条例司愈用事,催散青苗钱愈急,中外人情愈遑遑不安。臣当此际,独以何心,敢当高位?故宁被严谴,未敢辄出。臣闻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民,参酌下情,与众同欲,是以事无不当,令无不行。未尝有四海之内,卿士大夫、农商工贾异口同辞,咸以为非,独信二三人之偏见,而能成功致治者也。伏望陛下出臣近所上疏,宣示中外臣庶,使共决是非。若臣言果是,乞早赐施行;若臣言果非,乞更不差使臣宣召,早收还枢密副使敕告,治臣妄言及违慢之罪,明正刑书。庶使是非不至混殽,微臣进退有地,不为天下之所疑怪。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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