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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一 章奏三十四


  ▼论钱谷宜归一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窃以《洪范》八政,食货为先,故古者国用,必使冢宰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钱谷,自常平仓隶司农寺外,其余皆总于三司,一文一句以上,悉申帐籍,非条例有定数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数,量入为出,详度利害,变通法度,分画移用,取被有余,济此不足,指挥百司、转运使、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慎选健吏精于理财者为三司官,如陈恕、林特、李参之类,皆称职有名者也。其余非通晓钱谷者,亦罕得叨居其任。故能仓库充溢,用度有余,民不疲乏,邦家乂安。自改官制以来,备置尚书省六曹、二十四司及九寺、三监,各有职事。将旧日三司所掌事务,散在六曹及诸寺监,应支用钱物,五曹得以自专,有司得符,即时应副,而户部不能制,申发帐籍,又不尽归户部。户部既不得总天下财赋,无由尽知钱谷出内见在之数既不尽知,何由量入为出?又五曹及内外百官,各具理财之法,申奏施行,户部不得一一关预,无由尽公共一利害。今之户部尚书,旧三司使之任也。

  而左曹隶尚书,右曹不隶尚书。天下之财分而为二,视彼有余,视此不足,不得移用。天下皆国家之财,而分张如此,无专主之者,谁为国家公共爱惜,通融措置者乎?譬人家有财,必使一人专主管支用,若使数人主之,各务已分,所有者多,互相侵夺,又人人得取而用之,财有增益者乎?故利权不一,虽使天下财如江海,亦恐有时而竭,况民力及山泽所出有限剂乎?此臣所以日夜为国家深忧者也。

  今纵未能大有更张,欲乞且令尚书兼领左右曹,侍郎则分职而治。其右曹所掌钱物,尚书非奏请得旨,不得擅支。诸州钱谷金帛隶提举常平仓司者,每月亦须具帐申户部。六曹及寺监欲支用钱物,皆须先关户部,符下支拨,不得一面奏乞直支应掌钱物诸司不见户部符,不得应副。其旧日三司所管钱谷财用事,有散在五曹及诸寺监者,并乞收归户部。若谓户部事多官少,难以办集,即乞减户部冗末事务,付闲曹比司兼领,而通隶户部。如此,则利权归一。若更选用得人,则天下之财庶几可理矣。取进止。

  ▼乞申敕州县依前敕差役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见御批指挥,以臣近建明差役法,虑其间未得尽备,差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专切详定闻奏。臣窃以免役钱之病民,自向日臣僚民庶上封事,及日近刘挚等奏陈,言之甚详,非独出臣一人之私意也。陛下幸用臣言,悉罢免役钱,依旧差役。诏下之日,中外欢呼,往来之人,闻道路农民迭相庆贺,云:“今后这回快活也。”然则此令之下,深合人心,明白灼然,无可疑者。其间条目未备,不能委曲尽善,固须有之。臣所以乞下诸路州县官吏,令看详,若有妨碍,施行未得,即具利害擘画,以次上闻。诚以畎畒幽隐,南北异宜,自非在彼亲民小官,无以知其详悉,故令各具所见,指陈利害,所以尽下情,求民瘼,非谓敕书一下,禁人不得复议也。俟其奏到,徐议添改,何后之有?要在早罢役钱,复差役,为大利而已。如构造大厦,栋宇已立,虽户牖未备,可以徐图。

  今陛下令韩维等再行详定,考究利害,宇补漏略,成就良法,固无所妨。但敕下已踰半月,州县差役约以及半,方行遣纷纭。臣愚窃恐闻此指挥,谓朝廷前日之敕改更未定,或敛钱,或差役,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从,众庶失望,怨嗟益甚。必有本因新法得进之臣,乘此间隙,争言免役钱不可罢,因聚敛获功之吏,称旧条未改,督责免役钱愈急,是民出汤火,濯清泉,复入汤火也。伏望朝廷特赐申敕州县,言今来止为其间条目未备,令维等详定。所有差役,仰州县依前敕一面施行,候详定到事节,续降下次。免致于差役中半纷纭之际,令出反汗,人情大揺,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随乞宫观表辞位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以病羸,拜起及上下马不得,请朝假将治,已及月余。旬日以来,疾大势虽退,饮食亦稍进。然气体疲乏,足肿生疮,步履甚难,策杖而行,不出堂室,况于拜起,固所未易。臣自料度,筋力完复,可以朝趋,近亦数月,远则半年,或过此期,未可前定。岂有执政之臣,身据高位,坐受厚俸,既不趋朝,又不供职,宴安偃仰,养病于家,何待人言,独不内愧?臣是用夙宵惶愧,无地自处。今不免有表上渎圣聪,乞除宫观差遣一任,以养衰残。窃虑陛下怪其忽有此奏,故别具札子,披沥肝胆,伏望圣慈早赐开允。取进止。

  ▼辞位第二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伏蒙圣慈以臣乞宫观差遣,特命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官陈衍赐臣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伏念臣自结发从学,讲先王之道,闻君子之风,窃不自揆,常妄有尊主庇民之志。不意天幸,蒙陛下误采虚名,擢于闾阎之间,寘之庙堂之上,礼遇过优,委任至重。臣非木石,岂不知荷戴天恩,铭心镂骨,愿竭驽蹇,少报万分。眷恋天庭,岂肯轻去?不谓一旦婴此沉痾,累月不愈,害于饮食,不能造朝。今虽疾势渐平,饮食亦进,而肌骨羸瘠,气力疲乏,肿足骭痬,余毒方炽,旬月之间,必未能趋伏阙廷,瞻望天光。端居私家,尸位窃禄。纵陛下宽仁,微臣不知廉耻,中外有识之士及天下众庶,其谓臣何?伏望圣慈矜察,依臣前奏,除宫观差遣一任,使得自安其分。取进止。

  ▼为病未任入谢札子〔元祐元年闰二月二日上〕

  臣今月二日,准阁门承受范禹臣告报,已降白麻,除臣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令当日入谢者。臣先为久病在假,不能朝参,乞一宫观差遣,未奉俞旨。今忽闻制命超升左辅,俾之师长百僚,岂臣空疏所能堪可?臣方别具悃款辞免,未敢祗受。况臣即今以久病少力,足疮未愈,步履甚艰,拜起不得,未任朝见。乞候臣筋力稍完,入觐宸扆,面陈至诚。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一札子〔元祐元年闰二月上〕

  臣今月二日,伏闻已降白麻,除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者。臣资性愚钝,学术肤浅,误蒙甄采,预闻政事,常惧不称,陷于罪戾。加以近婴疾疹,久不朝参,方乞宫观,以便颐养。岂意天恩出于意表,即长中台,直升元宰。躐等踰分,近世罕伦,愧赧惊惧,汗流沾踵。况今中外旧臣,或辅佐累朝,或践扬两府,高才硕德,显著甚多,若以代臣,皆出臣右。又即今执政,臣位在四,若以次而举,亦未至臣。伏望圣明历选其人,俾居斯任。如臣无状,何敢克当?所有新命,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二札子〔元祐元年闰二月上〕

  臣今月六日,伏蒙圣慈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赐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告身者。臣近闻恩命,自知非分,不敢膺克,已累有文字辞免,恭俟俞旨。今蒙降到告身,臣未敢祗受,欲乞且留在阁门。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三札子〔元祐元年闰二月上〕

  臣于今月二十三日相继有札子辞免新除尚书左仆射恩命,未奉俞旨。六日,又蒙圣恩,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就臣本家赐臣告身,臣亦未敢祗受,乞且留在阁门。今早勾当御药院冯宗道传宣,并降到御批,早令祗受。臣上戴天恩,下顾无状,进退惟谷,无地自处。臣闻高宗命傅说为相,戒之曰:“若作酒醴,尔惟曲糵;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夫酿酒者,多曲则太苦,多糵则太甘;调羮者多盐则太咸,多梅则太酸。和调适宜,最为难事。故以谕良相酌宽猛之政,处大小之事,必平和允惬,曲尽其宜,然后为善。臣才性长短,敢不自知?赋分于天,朴钝戆直。
  至于守事君之忠,怀爱民之志,不为欺罔,不涉佞邪,如此数条,臣敢自保。然烛理不明,见事不敏,度量褊隘,关防浅露。若位以元宰,委之机务,分画措置,必有差违,至时虽自纳于刑,亦无所益。臣非敢爱身,实恐误国。况臣之少壮,犹不如人,今年齿衰老,目视近昏,事多健忘,目前所为,转首不记,举措语言,动多差失。自近病来,耳颇重听。此皆事实,众所共见,非臣以虚辞文餙如此,岂可首居相位,毗赞万几?方今老成硕德,已试有效,及抱道藏器,藴积未施,中外之臣,不为无人。伏望圣慈博访,选以代臣,必能称职。所有告身,臣未敢祗受。缘臣即日步趋拜起,皆所未能,朝觐之期,无由预定,告身留臣本家,于理非是。伏乞依臣前奏,早赐宣取,且留在阁门,候臣所患痊平,堪步趋拜起,入觐天颜,面陈至诚。至时若不允许,祗受未晩。取进止。

  ▼乞黄庭坚同校资治通鉴札子〔元祐元年上〕

  臣先奉敕编修资治通鉴,共成二百余卷,于去年九月内奉圣旨,令秘书省正字范祖禹及臣男康用副本重行校定闻奏。近又奉圣旨,令据已校到定本,逐旋送国子监镂板。窃缘上件文字卷秩稍多,其范祖禹近差充修神宗皇帝实录检讨官,在彼自有职事,虑恐日近校定不办,有妨镂板。臣窃见秘书省校书郎黄庭坚好学有文,即日在本省别无职事。欲望圣慈特差令与范祖禹及臣男康同校定上件《资治通鉴》,所贵早得了当。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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