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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五 章奏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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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言朝政阙失事 右,臣准西京牒,准三月三十日诏敕:“朕涉道日浅,晻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春,旱暵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日兹久,未蒙休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欤?狱讼非其情欤?赋敛失其节欤?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何嘉气之不効也!应中外文武臣寮,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三事大夫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 臣伏读诏书,喜极以泣。昔成汤以六事自责,今陛下以四事求谏,圣人所为,异世同符。凡诏书所言,皆即日之深患,陛下既已知之,群臣夫复何云?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陛下诚知其如是,复能断志无疑,不为左右所移,则安知今日之灾沴,不如太戊之桑谷,高宗之雊雉,成王之雷风,宣王之旱魃,更为宗庙生民之福乎?然自诏下以来,臣不知中外之臣亦有以当今之急务,生民之疾苦,力为陛下别白言之者乎?盖必有之矣,而臣未得闻也。 臣窃不自揆,伏念父子受国厚恩,备位侍从,向在朝廷,屡以狂瞽尘浼圣聪。间以衰疾,自求闲官,不敢复预国家之议,四年于兹矣。幸遇陛下发不世之诏,问以朝政阙失,斯实千载一时。古人虽在畎亩,犹不忘君,况居位食禄者乎?是以不敢畏当塗,避众怒,爱微躯,保妻子,心知时事之可忧,而塞嘿不言也。窃观陛下英睿之性,希世少伦,即位以来,锐精求治,耻为继体守文之常主,高欲慕尧舜之隆,下不失汉唐之盛,擢俊杰之才,使之执政,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所誉者超迁,所毁者斥退,垂衣拱手,听其所为,推心置腹,人莫能间。虽齐桓公之任管仲,蜀先主之任诸葛亮,殆不及也。执政者亦悉心竭力,以副陛下之欲,耻为碌碌守法循故事之臣,每以周公自任,是宜百度交正,四民丰乐,颂声旁洽,嘉瑞沓至,乃其効也。然六年之间,百度纷扰,四民失业,怨愤之声,所不忍闻,灾异之大,古今罕比。 其故何哉?岂非执政之臣所以辅陛下者,未得其道欤?所谓未得其道者,在于好人同已,而恶人异己是也。陛下既全以威福之柄授之,使之制作新法以利天下,是宜与众共之,舍短取长,以求尽善,而独任己意,恶人攻难。群臣有与之同者,则擢用不次;与之异者,则祸辱随之。人之情,谁肯弃福而取祸,去荣而就辱?于是天下之士躁于富贵者,翕然附之,争劝陛下益加委信,顺从其言,严断刑罚,以绝异议。如是者,往往立取美官。比年以来,中外执事权者,皆此属矣。 其怀忠直、守廉耻者,皆摈斥废弃,或罹罪谴,无所容立。至于台谏之官,天子耳目,所以规朝政之阙失,纠大臣之专恣,此陛下所当自择,而亦使执政择之。彼专用其所亲爱之人,或小有违忤,即加贬逐,以惩后来,必得佞谀之尤者,然后为之。如是,则政事之愆谬,群臣之奸诈,下民之疾苦,远方之冤抑,陛下何从得闻见之乎?又奉使询访利害于四方者,亦其所亲爱之人,皆先禀其意指,凭其气势,以驱迫州县之吏,善恶系其笔端,升黜由其唇吻。彼州县之吏,承迎奉顺之不赡,何暇与之讲利害、立同异哉?及其入奏,则云州县守宰咸以为便,经久可行。陛下但见其文书粲然可观,以谓法之至善,询谋佥同,岂知其在外之所为哉?或者更增为条目,务求新巧,互陈利病,各事改张,使画一之法,日殊月异,久而不定,吏民莫知所从。盖由袭故则无功,出奇则有赏,彼皆进身之私计,非有益国便民之志也。 又令使者督责所在监司,监司督责州县,上下相驱,竞为苛刻,不即奉行新法,立行停替。或未熟新法,误有违犯,皆不理赦降去官,与犯赃者罪同,而重于犯私罪者。州县之吏,唯奉行文书,赦免罪戾之不暇,民事不复留心矣。又潜遣逻卒听市道之人谤议者执而刑之。又出牓立赏,募人告捕诽谤朝政者。臣不知自古圣帝明王之政固如是耶?昔尧稽于众,舍已从人。舜戒群臣:“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此其所以为帝王称首者也。秦恶闻其过,杀直谏之士,禁偶语之人,及其祸败,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己独不知,此所以为万世戒者也。子产相郑,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请毁之,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何今之执政异于古之执政乎?” 齐景公谓梁丘据曰:“惟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和如羮焉,水火酰醢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以水济水,谁能食之?”今朝廷之臣,对扬启沃,亦有异于梁丘据者乎?卫君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已,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謟莫甚焉。君闇臣謟,以在民上,民不与也。” 若此不已,国无类矣。子思言于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曰非矣。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今执政主新法,群下同声贤之,有以异于卫国之政乎?是以士大夫愤懑郁结,视屋窃叹,而口不敢言;庶人饥寒憔悴,怨叹号泣,而无所控告。此则陛下所谓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也。苟忠谠退伏,阿谀满侧,而望百度之正,四民之乐,颂声之洽,嘉瑞之臻,固亦难矣。 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实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结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它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舍其大而言其细,舍其急而言其缓,外有献替之迹,内怀附会之心,是奸邪之尤者,臣不敢为也。凡此六者之为害,人无贵贱愚智,莫不知之。乃至陛下左右前后之臣,曰誉新法之善者,其心亦知其不可,伹欲希合圣心,附会执政,盗贵富耳。一旦陛下之意移,则彼之所言亦异矣。 臣今不敢复费简札,叙利害以烦圣听,但愿陛下勿询阿谀之党,勿徇权臣之意,断志罢之,必有能为陛下言其详者矣。此六者之中,青苗、免役钱为害尤大。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也;谷帛者,民可耕桑而得也;至于钱者,县官之所铸,民不得私为也。自未行新法之时,民间之钱固已少矣,富商大贾藏镪者或有之。彼农民之富者,不过占田稍广,积谷稍多,室屋修完,耕牛不假而已,未尝有积钱巨万于家者也。其贫者,繿缕不蔽形,糟糠不充腹,秋指夏熟,夏望秋成,或为人耕种,资采拾以为生,亦有未尝识钱者矣。是以古之用民者,各因其所有而取之。农民之役不过出力,税不过谷帛。及唐末兵兴,始有税钱者。故白居易讥之曰:私家无钱炉,平地无铜山。言责民以所无也。 今有司为法则不然,无问市井田野之民,由中及外,自朝至暮,唯钱是求。农民值丰岁,贱粜其所收之谷以输官,比常岁之价或三分减二,于斗斛之数或十分加二,以求售于人。若值凶年,无谷可粜,吏责其钱不已,欲卖田则家家卖田,欲卖屋则家家卖屋,欲卖牛则家家卖牛。无田可售,不免伐桑枣,撤屋材,卖其薪,或杀牛卖其肉,得钱以输官。一年如此,明年将何以为生乎?故自行新法以来,农民尤被其患。农者,天下之本,农既失业,余民安所取食哉?今货益重,物益轻,年虽饥,谷不甚贵,而民倍困。为国计者,岂可不少思其故哉!此皆敛钱之咎也。 北尽塞表,东被海涯,南踰江淮,西及邛蜀。自去岁秋冬,绝少雨雪,井泉溪涧,往往涸竭,二麦无收,民已绝望。孟夏过半,秋种未入,中户以下,大抵乏食,采木实草根以延朝夕。若又如是数月,将如何哉?当此之际,而州县之吏,督迫青苗、助役钱,不敢少缓,鞭笞缧绌,唯恐不迨,妇子皇皇,如在汤火之中,号泣呼天,无复生望。臣恐鸟穷则啄,兽穷则攫,民穷困已极而无人救恤,羸者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聚为盗贼,将何之矣?若东西南北,所在啸聚,连群结党,日滋月蔓,弥漫山泽,蹈藉城邑,州县不能禁,官军不能讨,当是时,方议除去新法,将奚益哉?绿林、赤眉、黄巾、黑山之徒,自何而有?皆疲于赋敛,复值饥馑,穷困无聊之民耳。此乃宗庙社稷之忧,而庙堂之上,方晏然自得,以为太平之业八九已成,此臣所为痛心疾首,昼则忘食,夜则忘寝,不避死亡,欲默不能者也。 《易·复》之初六曰:“不远复,无祇悔,元吉。”言过而能改,虽悔不大也。其上九曰:“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言迷而不复,凶且有灾,于君道尤不利也。 昔秦穆公败于殽,作《秦誓》曰:“唯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唯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盖悔弃老成之远虑,用利口之浅谋,以取覆败,而思补其过也。故能终雪前耻,强霸西戎。汉武帝征代四夷,中国虚耗,贼盗群起,又丧贰师之军,乃下哀痛之诏曰:“乃者以縳马书遍示丞相、御史、二千石、诸大夫、郎为文学者,皆以虏自缚其马,不祥甚哉!”公车方士、太史太卜皆以为吉,今计谋卦兆皆反谬。盖始寤公卿方士之謟谀,对不以诚,致误国事,有悔于心也。故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天下复安。自国家行新法以来,天下之人,心祈口祷,唯冀陛下之觉寤,而拯救其失,以苏疲民,如望上天之膏泽,日复一日,以至于今。及今改之,犹可救也。过是则民力屈竭,一旦涣然离散,乃始劳心安集,岂不难哉!窃观陛下诏书,寅畏天灾,深自咎责,丁宁恳恻,以求至言,是陛下已知前日之失,而欲有所改为也。若徒著之空文,而于新法无所变更,是犹临鼎哀鱼之烂,而益薪不已,将何补哉! 陛下诚能垂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放远阿谀,勿使壅蔽,自择忠谠为台谏官,收还威福之柄,悉从己出,诏天下青苗钱勿复散,其见在民间逋欠者,计从初官本,分作数年催纳,更不收利息。其免役钱尽除放,差役并依旧法。罢市易务,其所积货物,依元买价出卖,所欠官钱亦除利催本。罢拓圡辟境之兵,先阜安中国,然后征伐四夷。罢保甲教阅,使服田力穑。所兴修水利,委州县相度,凡利少害多者悉罢之。如此,则中外欢呼,上下感悦,和气薫蒸,雨必沾洽矣。彼阿谀之人附会执政者,皆缘新法以得富贵。若陛下以为非而舍之,彼如鱼之失水,必力争固执而不肯移,愿陛下勿问之也。臣窃闻陛下以旱暵之故,避殿撤膳,其焦劳至矣,而民终不预其泽。不若罢此六者,立有溥博之德及于四海也。 又闻京师近虽获雨,而畿甸之外,旱气如故。王者以四海为家,无有远近,皆陛下之赤子。愿陛下虽徇群臣之请,御正殿,复常膳,犹应兢竞业业,忧劳四方,不遽自宽,以为无复灾也。又诸州县奏雨,往往止欲解陛下之焦劳,一寸云三寸,三寸则云一尺,多不以其实,不可不察也。又闻青苗之法,灾伤及五分则倚阁,其间官吏不仁者,至有抑遏百姓,止放四分以下税,此尤可罪者也。臣在冗散之地,若朝政小小得失,臣固不敢预闻,今坐视百姓困于新法如此,将为朝廷深忧,而陛下曾不知之。又今年以来,臣衰疾寖增,恐万一溘先朝露,赍怀忠不尽之情,长抱恨于黄泉,是以冒死一为陛下言之。傥陛下犹弃忽而不之信,此则天也,臣不敢复言矣。干冒宸扆,臣无任恳切惶惧之至。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论风俗札子 〔元丰八年二月二十三日发书笼,于废纸中得此札子,有“审官院”印,盖熙宁二年所为也。不记当时曾上与不上。然观今日之风俗,其言似误中,故存之。〕 臣闻国之致治,在于审官;官之得人,在于选士;士之向道,在于立教;教之归正,在于择术。是知选士者,治乱之枢机,风俗之根原也。窃见近岁公卿大夫好为高奇之论,喜诵老、庄之言,流及科场,亦相习尚。新进后生,未知臧否,口传耳剽,翕然成风。至有读易未识卦爻,已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循守注疏者,谓之“腐儒”;穿凿臆说者,谓之“精义”。且性者,子贡之所不及;命者,孔子之所罕言。今之举人,发言秉笔,先论性命,乃至流荡忘返,遂入老、庄,纵虚无之谈,骋荒唐之辞,以此欺惑考官,猎取名第。禄利所在,众心所趋,如水赴壑,不可禁遏。 彼老、庄弃仁义而绝礼学,非尧舜而薄周、孔,死生不以为忧,存亡不以为患,乃匹夫独行之私言,非国家教人之正术也。魏之何晏,晋之王衍,相与祖述其道,宅心事外,选举者以此为贤,仕宦者以此为业,遂使纪纲大坏,胡夷并兴,生民塗炭,神州陆沈。今若于选士之际,用此为术,臣惧向去任官之士皆何晏、王衍之徒,则政事安得不隳,风俗安得不坏?正始、永嘉之弊,将复见于今矣。伏望朝廷特下诏书,以此戒厉内外公卿大夫,仍指挥礼部贡院,豫先晓示进士,将来程试,若有僻经妄说,其言涉老庄者,虽复文辞高妙,亦行黜落。庶几不至疑误后学,败乱风俗。取进止。 十二月三十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充史馆修撰臣司马光札子。 ▼荐范梦得状 右,臣伏以报国之忠,莫如荐士;负国之罪,莫如蔽贤。臣伏见奉议郎、同编修资治通鉴范祖禹,智识明敏,而性行温良,如不能言;好学能文,而谦晦不伐,如无所有;操守坚正,而圭角不露,如不胜衣。祖禹乃今正议大夫致仕范镇兄孙,自祖禹年未二十为举人时,臣已识之。今年四十余,行义完固,常如一日。祖禹所为本末,无如臣最熟知。臣于熙宁三年奏祖禹自前知资州龙水县事同修资治通鉴,至今首尾一十五年。由臣顽固,编集此书,久而不成,致祖禹淹回沈沦,不得早闻达于朝廷。而祖禹安恬静默,如可以终身下位,曾无滞留之念。 臣诚孤陋,所识至少,于士大夫间,罕遇其比,况如臣者,远所不及。凡臣所言,莫非据实,不敢溢美。今所修书已毕,祖禹应归吏部,别授差遣。臣窃为朝廷惜此良宝,委弃榛莽。伏望皇帝陛下特赐采拔,或使之供职秘省,观其述作;或使之入侍经筵,察其学行。自余进用,系自圣志。如蒙朝廷擢用,后有不如所举,臣甘与之同罪。 ▼再乞西京留台状 右,臣先于元丰五年九月二十六日,受敕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候满三十个月,不候替人,发来赴阙。至今月此任当满。伏念臣性虽至愚,粗常从学,平生所守,不敢忘信。虽遇布衣,未尝妄语,况于朝廷,岂敢欺罔?臣今年六十有七,耳目手足虽未衰,数年以来,昏忘特甚,举错云为,动多差缪。使之临繁处剧,实所不堪,非敢爱身,必恐败事 但臣前后提举崇福宫,已经四任,坐享俸给,全无所掌。今复有求匄,实自愧心。窃见西京留司御史台及国子监,比于宫观,粗有职业。伏望圣慈俯加矜察,特于上件两处差遣内除授一任,庶使窃禄庇身,以养残年。则陛下爱物,曲尽始终之赐;微臣陈力,两遂公私之便。 ▼乞奔丧状 右,臣先任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于今年二月任满。臣以数年以来,昏忘特甚,临繁处剧,实所不堪。寻具状奏陈,乞于西京留司御史台及国子监内除授一任。未奉朝旨间,于今月七日,忽奉遗制,大行皇帝奄弃天下。臣哀荒摧绝,无地自处。伏念臣先帝践阼以来,过蒙知待,特出伦辈,首寘翰苑,继处宪台,亦尝承乏,俾佐枢府。臣自知非才,不敢冒居,力辞事任,愿就冗散。亦荷矜容,曲从所欲,养以俸禄,不责职业,优游自便,十有五年。近者书成,又叨进职,褒嘉赐赉,皆踰等比。圣恩汪洋,天隆地厚,未足为谕。奉讳之初,即欲号哭奔走,径诣京师,奉望梓宫,展臣子之诚万分之一。 又念国朝故事,如昭、厚二陵,未尝有近臣奔丧之例,加以前已乞留台、国子监,未奉进止,彷徨疑虑,不敢辄行。今窃闻观文殿学士孙固、资政殿学士韩维已至阙下,臣方自咎责,不敢宁居,已于今月十七日起离西京,欲乞亦赴阙庭,随百官班入临见于前路,听候指挥。 ▼乞以除拜先后立班札子 臣于前月二十七日夜准阁门告报,已降告身,授臣守门下侍郎。二十八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除知枢密院外,门下、中书侍郎、左右丞、同知枢密院事班次等,并以除拜先后为序。今月四日延和殿进呈,窃见张璪等奏乞推臣在上,今后依新得指挥。伏缘臣以不才,误蒙朝廷抜擢,寘诸执政之末,已为忝窃,况超越伦辈,特出其右,在臣愚分,何以克堪?兼臣在二十八日已前,伏乞依新得圣旨,以除拜先后为序,在安焘之下。取进止。 ▼第二札子 臣今月四日曾奏“乞依新得圣旨,以除拜先后为序”,至今未奉指挥。臣器能学术素出人下,执政之中,最为后来。一旦起居众人之上,诚所未安。伏望圣慈依臣前奏,班在安焘之下。取进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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