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司马光 > 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 上页 下页 |
卷第五十一 章奏三十六 |
|
▼乞罢提举官札子 臣闻《书》称“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臣少时见天圣中,诸路止各有转运使一员,亦无提点刑狱,惟河北、陕西以地重事多,置转运使两员。然朝廷必择朝士累任知州有声迹、晓钱谷者,乃得为之,未尝轻以授人。凡一路之事无不总,使按察官吏,荐贤发奸,爱养百姓,兴利除害。或朝廷有本路事务未能细知利害者,则委之相度措置。当是之时,官少民安,事无不举,公私饶乐,海内晏清。景祐初,始复置提点刑狱,其后或时置转运判官,以其冗长害事,寻复废罢。 自王安石执政以来,欲成新法,诸路始置提举常平、广惠、农田水利官,其后每事各置提举官,皆得按察官吏,事权一如监司。又增转运副使、判官等员数,皆选年少资浅轻俊之士为之,或通判、知县、监当官资序及选人,以权发遣处之。有未尝历亲民即为监司者,能顺己意,则不次迁擢;小有乖违,则送审官院与合入差遣,或更加责降。彼年少则历事未多,资浅则众所不服,轻俊则举措率易。历事未多,故措置百事,往往乖方;众所不服,故依势立威以行号令;举措率易,故虑事不熟,坏法害民。又利禄诱于前,罪戾俟于后。由是往往上不顾国家事体,下不恤百姓怨咨,专务希合,以图进取。致今日天下籍籍如此,皆由此来也。 陛下幸念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知元元困穷,于国家非便,欲救而安之,诏青苗钱不得抑配,免役钱宽剩不得过三分。窃闻诸路提举官、州县犹有于春首抑配青苗钱,勒百姓供情愿状,别作名目,占免役宽剩钱,但取文具而已。如此,是朝廷号令废格,不行于臣下,恩泽壅塞,不被于黎民,徒存空文,何以为政?臣闻去草者绝其本,救水者回其源。提举官者,乃病民之本源也。陛下必欲苏息疲瘵,乞尽罢诸路提举官,其转运使除河北、陕西、河东外,余路只置使一员,提点刑狱分两路者,合为一路,共差文臣两员。凡本路钱谷财用事,悉委转运司;刑狱、常平、兵甲、贼盗事,悉委提点刑狱管句。仍选知州已上资序,累经亲民差遣,所至有政迹聪明公正之人,方得为监司。聪明则知官吏贤不肖,公正则黜陟无私。部下官吏既皆得人,事务安有不干集,百姓安有不富庶?此乃国家镇抚四方之本也。 若以提举官累年积蓄钱谷财物不少,恐转运司一旦得之,妄有耗散,即乞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一面交割主管,依《常平仓法》,谨伺谷价,贱籴贵粜,及准备灾伤赈贷,其余不得支用。若转运司委的窘乏,须至兊那常平仓钱物者,必须具数先奏朝廷,得旨,仍得移牒支拨。若以监司数少,路分阔远处巡历及管勾不办,即乞只依旧法,每岁遍巡诸县。自非要切大事,朝廷不令监司亲往干当,只令选差本部官。除司理、司法、县尉独员监当之类旧条不许差出外,其旧条不得隔州差选人干当,差及被差之人皆有罪,新条“诸州管勾官及主簿当给散月分不得差出”之类指挥,乞更不施行。所贵监司有官可差,干得事务。 若遇有贼盗,乞朝廷只委提点刑狱差官,或行移文字,监督捕盗官捉杀,察其不称职及有可以代之者,先令权摄,仍奏乞替换。许一面相度贼盗强弱,立赏钱数目。其捕盗官若立功,许随功大小保明,乞转官及升差遣,或减年磨勘。朝廷更不下刑部磨勘,诘难住滞,临时详酌恩泽,直赐指挥,贼盗自然无不败获,不须令亲出入监逐捉杀,于事无益。如此,则监司巡历管勾,职事简要,易为办集。取进止。 ▼论钱谷宜归一札子 臣窃以《洪范》八政,食货为先,故古者国用,必使冢宰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钱谷,自非常平仓隶司农寺外,其余皆总于三司。一文一勺以上,悉申帐籍,非条例有定数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数,量入为出,详度利害,变通法度,分画移用,取彼有余,济彼不足,指挥百司、转运使、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慎选健吏精于理财者为三司官,如陈恕、林特、李参之类,皆称职有名者也。其余非通晓钱谷者,亦罕得叨居其任,理资序、受厚俸而已。故能仓库充溢,用度有余,民不疲乏,邦家乂安。 自改官制以来,备置尚书省六曹、二十四司及九寺、三监,各令有职事,将旧日三司所掌事务,散在六曹及诸寺监,户部不得总天下财赋。既不相统摄,帐籍不尽申户部,户部不能尽知天下钱谷之数,五曹各得支用钱物,有司得符,不敢不应副,户部不能制。户部既不能知天下钱谷出纳见在之数,无由量入为出,五曹及内百司,各自建白理财之法,申奏施行,户部不得一一关预,无由尽公共利害。今之户部尚书,旧三司使之任也。 左曹隶尚书,右曹不隶尚书,天下之财分而为二,视彼有余,视此不足,不得移用。天下皆国家之财,而分张如此,无专主之者,谁为国家公共爱惜,通融措置者乎?譬人家有财,必使一人专主管支用,使数人主之,各务已分,所有者多互相侵夺,又人人得取用之,财有增益者乎?故利权不一,虽使天下财如江海,亦恐有时而竭,况民力及山泽所出有限剂乎?此臣所以日夜为国家深忧者也。 今纵未能大有更张,欲乞且令尚书兼领左右曹,侍郎则分职而治。其右曹所掌钱物,尚书非奏请得旨,不得擅支。诸州钱谷金帛隶提举常平仓司者,每月亦须具文帐申户部。六曹及寺监欲支用钱物,皆须先关户部,符下支拨,不得一面奏乞直支。应掌钱物诸司不见户部符,不得应副。其旧日二司所管钱谷财用事,有散在五曹及诸寺监者,并乞收归户部。若以如此户部事多官少,难以办集,即乞减户部冗末事务,付闲曹比司兼领,而通隶户部。如此,则利权归一。若更选用得人,则天下之财庶几可理矣。取进止。 ▼随求退表第一札子 臣以羸病,拜起及上下马不得,请朝假将治,已及月余。旬日以来,疾大势虽退,饮食亦稍进。然气体疲乏,足肿生疮,步履甚难。策杖而行,不出室堂,况于拜起,固所未易。臣自料度,筋力完复,可以朝趋,近亦数月,远则半年,或过此期,未可前定。岂有执政之臣,身据高位,受厚俸,既不趋朝,又不供职,宴安偃仰,养病于家,何待人言,独不内愧?臣是用夙宵惶愧,无地自处。今不免有表上渎圣聪,乞除宫观差遣一任,以养衰残。窃虑陛下怪其忽有此奏,故别具札子,披沥肝胆,伏望圣慈早赐开允。取进止。 ▼三月二十八日内降 臣伏见御批指挥,以臣近建明《差役法》,大意已善,缘关涉事众,尚虑其间未得尽备。继有执政论奏,臣僚上言役法利害,若不精加考究,何以成万世良法?宜差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四人专切详定闻奏者,仍将逐项文字抄录付韩维等。 ▼乞申敕州县依前敕差役札子 臣伏见御批指挥,以臣近建明《差役法》,虑其间未得尽备,差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专切详定闻奏。臣窃以免役钱之病民,自向日臣僚民庶上封事及日近刘挚等奏陈,言之甚详,非独出一人之私意也。陛下幸用臣言,悉罢兔役钱,依旧差役。诏下之日,中外驩呼,往来之人,闻道路农民迭相庆贺,云:“今后这回快活也。”然则此令之下,深合人心,明白灼然,无可疑者。其间条目未备,不能委曲尽善,固须有之。臣所以乞下诸路州县官吏,令看详,若有妨碍,施行未得,即具利害擘画,以次上闻。诚以畎亩幽隐,南北异宜,自非在彼亲民小官,无以知其详悉,故令各具所见,指陈利害,所以尽下情,求民瘼也,非谓敕书一下,禁人不得复议也。俟其奏到,徐议添改,何后之有?要在早罢役钱,复差役,为大利而已。如构大厦,栋宇已立,虽户牖未备,可以徐图。今陛下令韩维等再行详定,考究利害,完补漏略,成就良法,固无所妨。 但敕下已踰半月,州县差役约以及半,方行遣纷纭。臣愚窃恐闻此指挥,谓朝廷前日之敕改更未定,或敛钱,或差役,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从,众庶失望,怨嗟益甚。必有本因新法得进之臣,乘此间隙,争言免役钱不可罢,因聚敛获功之吏,称旧条未改,督责免役钱愈急,是民出汤火,濯清泉,复入汤火也。伏望朝廷特赐申敕州县,言今来止为其间条目未备,令维等详定。所有差役,仰州县依前敕一面施行,候详定到事节,续降下次。免致于差役中半纷纭之际,令出反汗,人情大揺,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辞位第二札子 今月二十六日,伏蒙圣慈以臣乞宫观差遣,特命入内内省东头供奉官陈衍赐臣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伏念臣自结发从学,讲先王之道,闻君子之风,窃不自揆,常妄有尊主庇民之志。不意天幸,蒙陛下误采虚名,擢于闾阎之间,寘之庙堂之上,礼遇过优,委任至重。 臣非木石,岂不知荷戴大恩,铭心镂骨,愿竭驽蹇,少报万分,眷恋天庭,岂肯轻去?不谓一旦婴此沈痾,累月不愈,害于饮食,不能造朝。今虽疾势渐平,饮食亦进,而皮骨羸瘠,气力疲乏,肿足骭疡,余毒方炽,旬月之间,必未能趋伏阙庭,瞻望天光。端居私家,尸位窃禄。纵陛下宽仁,微臣不知廉耻,中外有识之士及天下众庶,其谓臣何?伏望圣慈矝察,依臣前奏,除宫观差遣一任,使得自安其分。取进止。 ▼奏为病未任入谢札子 今月二日,准阁门承受范禹臣告报,“已降白麻,除臣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令当日入谢”者。臣先为久病在假,不能朝参,乞一宫观差遣,未奉俞旨。今忽闻制命超升左辅,俾之师长百僚,岂臣空疏所能堪可?臣方别具悃款辞免,未敢祗受。况臣即今以久病少力,足疮未愈,步履甚艰,拜起不得,未任朝见。乞候臣筋力稍完,入觐宸扆,面陈至诚。取进止。 ▼辞左仆射第一札子 今月二日,伏闻已降白麻,除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者。臣资性愚钝,学术肤浅,误蒙甄采,预闻政事,常惧不称,陷于罪戾。加以近瘿疾疹,久不朝参,方乞宫观,以便颐养。岂意天恩,出于意表,即长中台,直升元宰。躐等踰分,近世罕伦,愧赧惊惧,汗流沾踵。况今中外旧臣,或辅佐累朝,或践扬两府,高才硕德,显著甚多,若以代臣,皆出臣右。又即今执政,臣位在四,若以次而举,亦未至臣。伏望圣明历选其人,俾居斯任。如臣无状,何敢克当?所有新命,臣不敢祗受。取进止。 ▼乞留仆射制书在阁门札子 今月六日,伏蒙圣慈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赐臣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告身者。臣近闻恩命,自知非分,不敢膺克,已累有文字辞免,恭俟俞旨。今蒙降到告身,臣未敢祗受,欲乞且留在阁门。取进止。 内批:早令祗受。 ▼第三札子 臣于今月二十三日,相继有札子辞免新除尚书左仆射恩命,未奉俞旨。六日,又蒙圣恩,差东上阁门副使王舜封就臣本家赐臣告身。臣亦未敢祗受,乞且留在阁门。今早勾当御药院冯宗道传宣,并降到御批,早令祗受。臣上戴天恩,下顾无状,进退惟谷,无地自处。臣闻高宗命傅说为相,戒之曰:“若作酒醴,尔惟曲糵;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夫酿酒者,多麹则太苦,多糵则太甘;调羹者,多盐则太咸,多梅则太酸。和调适宜,最为难事。故以谕良相酌宽猛之政,处小大之事,必和平允惬,曲尽其宜,然后为善。 臣才性长短,敢不自知。赋分于天,朴钝戆直。至于守事君之忠,怀爱民之志,不为欺罔,不涉佞邪,如此数条,臣敢自保。然烛理不明,见事不敏,度量褊隘,关防浅露。若位以元宰,委之机务,分画措置,必有差违,至时虽自纳于刑,亦无所益。臣非敢爱身,实恐误国。况臣之少壮,犹不如人,今年齿衰老,目视近昏,事多健忘,目前所为,转首不记,举措语言,动多差失。自近病来,耳颇重听,此皆事实,众所共见,非臣以虚辞文饰。如此,岂可首居相位,毗赞万机? 方今老成硕德,已试有効,及抱道藏器,藴积未施,中外之臣,不为无人。伏望圣慈博访,选以代臣,必能称职。所有告身,臣未敢祗受。缘臣即日步趋拜起,皆所未能,朝觐之期,无由预定,告身留臣本家,于礼非是。伏乞依臣前奏,早赐宣取,且留在阁门,候臣所患痊平,堪步趋拜起,入觐天颜,面陈至诚。至时若不允许,祗受未晚。取进止。 ▼奏乞黄庭坚同校资治通鉴札子 臣先奉敕编修资治通鉴,共成二百余卷,于去年九月内奉圣旨,令秘书省正字范祖禹及臣男康用副本重行校定闻奏。近又奉圣旨,令据已校定到本逐旋送国子监镂板。窃缘上件文字卷秩稍多,其范祖禹近差充修神宗皇帝实录检讨官,在彼自有职事,虑恐日近校定不办,有妨镂板。臣窃见秘书省校书郎黄庭坚好学有文,即日在本省别无职事。欲望圣慈特差令与范祖禹及臣男康同校定止件《资治通鉴》,所贵早得了当。取进止。 ▼乞令校定资治通鉴所写稽古录札子 臣闻史者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以知先,是故人主不可以不观史。善者可以为法,不善者可以为戒。自生民以来,帝王之盛者,无如尧舜,书称其德,皆曰“稽古”。然则治天下者,安可不以师古哉?伏见皇帝陛下初开经筵,先讲论语,读祖宗宝训。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宝训述祖宗之圣谋,诚为从学之要。然国家未有天下以前,帝王之事,臣愚以为亦不可不知也。顾以年祀悠远,载籍浩博,非一日二日所能遍阅而周知,所宜提其纲目,撮其精英,然后可以见治乱存亡之大略也。臣先于英宗皇帝时,尝采猎经史,上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尽周世宗显德六年,略举每年大事,编次为图,年为一行,六十行为一重,五十行为一卷,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共成五卷,谓之历年图,上之,以省烦文,便观览。 臣又于神宗皇帝时受诏修国朝百官公卿表。臣依司马迁法,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各记大事于上方。书成上之,有诏附于国史。臣今更讨论经史,上自伏羲,下至周威王二十二年,略序大要,以补二书之阙,合为二十卷,名曰稽古录。欲缮写奏御,而私家少得笔吏,恐日近不能了毕。 窃见先有圣旨,令秘书省正字范祖禹等就本省校定臣所编修资治通鉴,见有笔吏及纸札等物。伏望圣慈特降指挥,许臣并上件稽古录送祖禹等,令就本局缮写校对讫,先次上进。候将来读《祖宗宝训》了日,若别未有书可读,欲乞且取臣此书进读,仍令侍读官随文解释,则前王轨辙皆可概见,庶几足以资稽古之万一,辅圣性之聪明。取进止。 |
梦远书城(my285.pro)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