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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六 记一


  ▼秀州真如院法堂记

  壬辰岁夏四月,有僧清辨踵门来告曰:“清辨,秀州真如草堂僧也。真如故有堂,庳狭不足以庥学者。清辨与同术惠宗治而新之,今高显矣。愿得子之文刻诸石,以谂来者。”光谢曰:“光文不足以辱石刻,加平生不习佛书,不知所以云者,师其请诸他人。”曰:“他人,清辨所不敢请也,故维子之归,而子又何辞?”光固辞不获,乃言曰:“师之为是堂也,其志何如?”曰:“清辨之为是堂也,属堂中之人而告之曰:‘二三子苟能究明吾佛之书,为人讲解者,吾且南乡坐而师之。审或不能,则将取于四方之能者’。皆伏谢不能。然后相率抵精严寺,迎沙门道欢而师之。又属其徒而告之曰:‘凡我二三子,肇自今以及于后,相与协力同志,堂圯则扶之,师缺则补之,以至于金石可弊,山渊可平,而讲肄之声不可绝也’。”光曰:“师之志则美矣。抑光虽不习佛书,亦尝剽闻佛之为人矣。”

  夫佛盖西域之贤者。其为人也,清俭而寡欲,慈惠而爱物,故服弊补之衣,食蔬粝之食,岩居壄处,斥妻屏子,所以自奉甚约而惮于烦人也。虽草木虫鱼,不敢妄杀,盖欲与物并生而不相害也。凡此之道,皆以涓洁其身,不为物累,盖中国于陵子仲、焦先之徒近之矣。夫圣人之德周,贤者之德偏。周者无不覆,而末流之人犹不免弃本而背原,况其偏者乎?故后世之为佛书者,日远而日讹,莫不侈大其师之言,而附益之以淫怪诬罔之辞,以骇俗人而取世资,厚自丰殖,不知厌极。故一衣之费或百金,不若绮纨之为愈;一饭之直或万钱,不若脍炙之为省也。高堂巨室,以自奉养,佛之志岂如是哉?天下事佛者莫不然,而吴人为甚。师之为是堂,将以明佛之道也。是必深思于本原,而勿放荡于末流,则治斯堂之为益也,岂其细哉!

  ▼闻喜县重修至圣文宣王庙记

  或问:“太古何如?”曰:“不今日如也。”“何以言之?”曰:“古之人,寒衣而饥食,贪生而畏死,不殊于今也。喜怒哀乐,好恶畏欲,与民俱生,非今有而古无也。古之人,食鸟兽之肉、草木之实,而衣其皮。鸟兽日益惮,草木日益稀,人日益众,物日益寡。视此或不足,视彼或有余,能相与守死而勿争乎?争而不已,相贼伤,相灭亡,人之类盖可计日而尽也。圣人者愍其然,于是作而治之,择其贤智而君长之,分其土田而疆域之,聚其父子兄弟夫妇而安养之,施其礼乐政令而纲纪之,明其道德仁义、孝慈、忠信、廉让而教导之。犹有狂愚傲很之民,悖戾而不从者,于是鞭扑以威之,鈇钺以戮之,甲兵以殄之。是以民相与安分而保常,养生而送终,繁衍而久长也。”

  及周之衰,先王之道荡覆崩坏,几无余矣,其不绝者,纤若毫芒。自非孔子起而振之,廓而引之,使闳大显融,以迄于今,则生民之众,几何其不沦而为禽夷也!今国家所以奉事孔子非轻也,庙食于国、于州、于县,以岁时陈其俎豆,鸣其金石,以礼飨之。自天子之贵,亲北面而拜焉。所以然者,非一人之私,为道存也。然吏于州县者,或以簿领鞭扑为急务,视孔子之祠及学校废为余事,置之曾不谁何。彼真俗吏,无足道者。闻喜自前世固搢绅大夫之林薮也。县有孔子庙,咸平中,武吏慈释回修之,尉李垂为之《记》。厥后继而为长者,其严事孔子之心不能及释回。于是庙屋隳顿,垣墉圯缺,草树荒椔,碑石断仆,况于乡饮酒之容,弦诵之音,固不可得而睹闻矣。

  今大夫马君至而叹曰:“呜呼!为川者知防而不知濬,则撗溃而不禁;为民者知怒而不知教,则愁怨而不从。故善为川者,相高下而导之;善为民者,明是非而告之。是以为者逸而从者易,物遂性而功速成也。今为吏者不能揭先王之道以教人,而曰吾专任刑罚,亦足为治者,是掩民之耳目,而以陷阱俟之也,不仁孰大焉!”乃属邑中之贤士大夫而告之曰:“今孔子之庙废不修,士无所讲其业,民无所承其化,斯岂惟令之罪,亦二三子之耻也。”皆曰:“斯固邑人日夜所不忘而不敢请者也。今明府有命,是天相圣人之道,而以明府赐邑人也,敢不奔走而承之。”乃相与敛材聚工,葺屋之隳而壮大之,修垣之圯而高厚之,去木之椔而改树之,起碑之仆而更刻之。民不加赋,吏不告劳,不日而新庙焕然成矣。

  于是邑中之贤士大夫,相与朝夕诵尧舜之《书》,咏商周之诗于其中,彬彬然有邹鲁之风矣。噫!马君之于学也,既正其基矣,犹未也。今之吏率三岁而更,后之人继而长于斯者,宜勿替马君之功,引而伸之,学者宜卒成马君之志而张大之。知人所以严事孔子者,非徒饰其祠、诵其文也,固将明其道,循其法,心谕而身行之,使近者悦化,远者慕效,繇邑及于乡,繇乡及于家,父靡不慈,子靡不孝,兄靡不友,弟靡不恭,夫然后知学之成而为益大也。

  夫道之污隆,岂有常邪?人为之则存,不为之则亡,非道去人,人去道也。古者至治之时,或耕者推畔,行者推塗,狱讼不兴,盗贼不作。彼风俗若是之美者,岂古则可为而今不可为邪?繇教之未至故也。今基既正矣,其余则勉之而已矣,何惮不及于古邪?人之言曰:“古民淳质,故可教;今已伪薄,故不可教。”是瞽惑之言,不足稽也。

  于庙之成,马君谓光旁县之人也,宜为之记。光以不文辞,不敢为。使者三返而不获命,因直述所闻而书。时某年月日也。

  ▼题绛州鼓堆祠记

  鼓堆在州治所西北二十五里。樊绍述守居记作“古”,州之图志作“鼓。”鼓者,人马践之,逢逢如鼓状,盖水原充满石下而然云。绍述之文,其必有据。然今以耳目验之,则图志亦未可全废也。堆之西山白马首,其东长陵纚属,相传以为晋之九原。其北水出泽掌,别名清泉堆。周围四里,高三丈,穹隆而圆,状如覆釡,水原数十环之,觱沸杂发,汇于其南,溶为深渊。中多鱼鳖蠏鳝,水极清洁,可鉴毛发。盛寒不冰,大旱不耗,霪雨不溢。其南酾为三渠:一载高地入州城,周吏民园沼之用;二散布田间,灌溉万余顷,所余皆归于汾。田之所生,禾麻稌穱,肥茂芗甘,异它水所溉。堆上有神祠,盖以水阴类也,故其神为妇人像,而祠中石刻乃妄以为尧后及舜之二、妃。

  噫!是水也,有清明之性,温厚之德,常壹之操,润泽之功,虽古圣贤无以加。其庙食于民也固宜,何必假于尧后舜妃,然后可祀也?嘉祐元年九月壬寅,通判并州事司马光以事至绛,从州之诸官尚书比部员外郎薛长孺元卿、国子博士刘常守道、尹仲舒汉臣、判官陈太初寓之,同游祠下。爱其气象之美,登临之乐,而又功德及人若此其盛,愍流俗之讹,不可以莫之正也,于是题云。

  ▼谏院题名记

  古者谏无官,自公卿大夫至于工商,无不得谏者。汉兴以来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众,得失利病,萃于一官使言之,其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彼汲汲于名者,犹汲汲于利也,其间相去何远哉!天禧初,真宗诏置谏官六员,责其职事。

  庆历中,钱君始书其名于版。光恐久而漫灭,嘉祐八年刻著于石。后之人将历指其名而议之曰:“某也忠,某也诈,某也直,某也回。”呜呼,可不惧哉!

  ▼先公遗文记

  《玉藻》曰:“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杨子曰:“书,心画也。”今之人,亲没则画像而事之。画像,外貌也,岂若心昼手泽之为深切哉?今集先公遗文手书及碑志行状,共为一椟,寘诸影堂,子子孙孙永祗保之。

  ▼仁宗赐张公御书记

  皇祐初,故右谏议大夫张公为翰林侍读学士。仁宗皇帝谓侍臣曰:“朕宅帝位几三十年,天下名儒皆尝与之游。自得张某,使我日闻所未闻。”因书纸为“博学”字,命使者即其家赐之。当是时,国家中外无事,天子方向艺文,同侍殿阁者皆名臣之选,环观愧羡,莫敢望云。公没既十有六年,公之子子瑾字材之,将摹著其书于石,谓光曰:“必为之记。”光曰:“昔公知滑州,光从事于幕下,尝闻公之言曰:‘余平生喜书,读之不啻数十百过,其简编弊矣,然每发之,必有新获之意焉’。”

  噫!公之笃学如此,宜其当明主之知,为多闻之友,受殊常之宠,成不朽之名也。使曩也先皇帝赏公以万金,于今何有?固不若垂一言之褒,其为子孙荣,世世无穷也。夫知人则哲,帝尧之所难。仲尼门人以千数,独称颜渊为好学。今材之所为,欲以彰先皇帝之知人,而扬先公之好学也。夫彰君之明,忠也;扬父之美,孝也。惟忠与孝,材之两有焉。光也虽无文,又焉敢辞?

  时某年月,司马光记。

  ▼记历年图后

  光顷岁读史,患其文繁事广,不能得其纲要。又诸国分列,岁时先后,参差不齐,乃止采共和以来,下讫五代,略记国家兴衰大迹,集为五图,每图为五重,每重为六十行,每行记一年之事。其年取一国为主,而以朱书它国元年缀于其下,盖欲指其元年以推二、三、四、五,则从可知矣。凡一千八百年,命曰历年图。其书杂乱无法,聊以私便于讨论,不敢广布于它人也。不意赵君乃摹刻于版传之蜀人,梁山令孟君得其一通以相示。

  始光率意为此书,苟天下非一统,则漫以一国主其年,固不能辨其正闰,而赵君乃易其名曰帝统,非光志也。赵君颇有所增损,仍变其卷秩,又传写多脱误。今此浅陋之书既不可掩,因刊正使复其旧而归之。

  ▼陈氏四令祠堂记

  故左谏议大夫、赠太师、中书令、秦国陈公讳,有三子:长曰某国文忠公讳,官至枢密使、同平章事、左仆射;次曰郑国文惠公讳,官至户部侍郎、平章事、太子太师致仕。幼曰某国康肃公讳,官至武宁军节度使。皆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始秦公为济源令,县西龙潭有延庆佛舍,三子相与为学其中,既而相继登进士科。文忠康肃公仍居群士之首,遂接踵为将相,始大其家。子孙蕃衍,多以才能致美官,棋布中外,故当世称衣冠之盛者推陈氏。其后文忠公自枢府出判河阳,文惠公与其子主客郎中某、孙虞部员外郎某、康肃公之子祠部郎中某,前后皆为京西转运使。主客君之子某,复为济源尉。

  济源,河阳之属县;河阳,京西之属郡也。四世凡七人莅官,于是,故济源之人被陈氏之政为多。秦公尤有恩于民,能使其民既去而思之。虞部君尝行部过济源,游龙湮佛舍,见秦公善政铭、真宗皇帝赐文忠公诗,主客君题名,皆刻于石。叹曰:“吾家所以能显大于世,自非曾祖父勤施仁政于民,三祖父力学以取富贵,何从而致之乎?至于今,子孙蒙福禄不绝,岂可不知其所自邪?”乃构堂于佛舍之侧,画四公之像而祠之,集三石刻皆置祠下,且属光为之记。光曰:“光之文不足以发掦先君之美,不敢为。”虞部曰:“不然。某之建是祠堂,非敢自矝奕世之美,盖欲来者见之,知爱民好学,可以大其家,有以劝也。”光曰:“如君之言,其志远,其益大矣,光何敢辞?若夫四公之事业,则有国史在,光不敢及也。”

  熙宁七年五月辛酉,涑水司马光记。

  ▼独乐园记

  《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乐。”此王公大人之乐,非贫贱者所及也。孔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颜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圣贤之乐,非愚者所及也。若夫鹪鹩巢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各尽其分而安之,此乃迂叟之所乐也。熙宁四年,迂叟始家洛。六年,买田二十亩于尊贤坊北,辟以为园。

  其中为堂,聚书出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堂南有屋一区,引水北流贯宇下,中央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为五,派注沼中,若虎爪。

  自沼北伏流出北阶,悬注庭下,若象鼻。自是分为二渠,绕庭四隅,会于西北而出,命之曰“弄水轩。”

  堂北为沼,中央有岛,岛上植竹,圆若玉玦,围三丈,揽结其杪,如渔人之庐,命之曰“钓鱼庵。”

  沼北横屋六楹,厚其墉茨以御烈日,开户东出,南北列轩牖,以延凉飔,前后多植美竹,为清暑之所,命之曰“种竹斋。”

  沼东治地为百有二十畦,杂莳草药,辨其名物而揭之。畦北植竹,方若碁局,径一丈,屈其杪,交相掩以为屋。植竹于其前,夹道如步廊,皆以蔓药覆之,四周植木药为藩援,命之曰“采药圃。”

  圃南为六栏,芍药、牡丹、杂花各居其二,每种止植两本,识其名状而已,不求多也。栏北为亭,命之曰“浇花亭。”

  洛城距山不远,而林薄茂密,常若不得见。乃于园中筑台,构屋其上,以望万安、轘辕,至于太室,命之曰“见山台。”

  迂叟平日多处堂中读书,上师圣人,下友群贤,窥仁义之原,探礼乐之绪。自未始有形之前,暨四达无穷之外,事物之理,举集目前。所病者,学之未至,夫又何求于人,何待于外哉?志倦体疲,则投竿取鱼,执祍采药,决渠灌花,操斧㓢竹,濯热盥手,临高纵目,逍遥相羊,唯意所适。明月时至,清风自来,行无所牵,止无所柅,耳目肺肠,悉为已有。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也。因合而命之曰“独乐园。”

  或咎迂叟曰:“吾闻君子所乐,必与人共之。今吾子独取足于已,不以及人,其可乎?”

  迂叟谢曰:“叟愚,何得比君子?自乐恐不足,安能及人?况叟之所乐者,薄陋鄙野,皆世之所弃也。虽推以与人,人且不取,岂得强之乎?必也有人肯同此乐,则再拜而献之矣,安敢专之哉!”

  ▼伫瞻堂记

  元丰三年,天子大飨明堂,召河东节度使、守司徒兼侍中潞国文公,自北都入觐于京师,以相祀事。礼成,天子以公励相三后,克厎隆休,泽敷乎烝民,功安乎庙祧,复命公以太尉留守西都,于是公尹洛者三矣。将行,天子仍赐之《诗》云:“西都旧士女,白首伫瞻公。”洛人喜公之来,荣天子之言。明年,相与构堂于资圣佛祠,肖公之像于其中,名之曰“伫瞻。”又二年,河南进士宋师中、李彻与其乡里士民之众,以书抵光曰:“公再为宰相,三守洛都,虽惠化遍天下,靡有不周,而在洛为多。今吾人日洒扫兹堂而奉事之,至于子孙,固不忘矣。异时远方之人,有过兹堂而不知其所以然者,亦吾人之耻也。子盍为我书其事,著于石,以传告无穷。”

  光谢曰:“诸君以此属我,诚大幸。然凡为士者,颂一守令,且犹秉笔不敢轻为,况公之德业位望崇显如是,乃使如光者纪之,必得罪于识者,能无惧乎?西都,搢绅之渊薮,贤而有文者肩随踵接,诸君不往求之,顾惟不肖之求,能无惭乎?愿置我而更请于它。”众皆曰:“子出公之门最久,其居洛又久,然则记兹堂也,子于何避之?夫登岱、华者,固不能尽其高广;游沧海者,固不能穷其幽深。苟身之所至,目之所睹,皆可得而言矣。”

  光既不得辞,乃曰:“光侨居于洛,已十有三年,日闻士民之誉公者,如出一口。敢问公之前后治洛,其规为施置如何,而得民心如是?愿条以告我,得藉之以书。”众皆曰:“公之为政,其大者汪洋溥畅,若化工之神,膏雨之仁,固非吾人之所测也。其细者,樵夫牧儿皆能道之,又不足以尽公之美也。姑以吾人之所及者言之,其简而有节,安而不扰乎?抑又闻之,昔黄霸为颖川太守,治为天下第一,及作相时,人不谓之贤。谢安为吴兴太守,在官无当时誉,及作宰相,名振异域。彼皆才有所不赡,故用有不周。能兼之者,其在公乎?”

  光曰:诸君知其一,未知其二。光尝学于史氏,观自古为人臣者,或得于君而失于民,或得于民而失于君。君非不悦也,如民疾之何?民非不爱也,如君恶之何?若是者,殆不可胜筭也。至于事君以忠,养民以仁,恻然至诚,积于胸中,夙夜不倦,悠久不渝,晦之而益光,隐之而益彰,逃宠而宠不我舍,避名而名常我随,若玉之在山,珠之在渊,击钟鼓于宫,种草木在土,达于上下而不可掩者,弥百千年无几人而已矣。《诗》云:“乐只君子,天子命之。”言得乎上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言得乎下也。《书》曰:“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言其惟禹、稷与皐陶乎?佐舜、禹以阜安斯民,君赖之如股肱,民依之如父母,功盛乎一时,名高乎百世。公之德其近是乎?不然,何天子之宠光便蕃而不厌,下民之悦服,悠久而不忘,若此其备乎?

  众皆曰:“然。”光曰:“然则请书此为之记。”时六年八月某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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