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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八 铭箴颂原说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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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界方铭 质重精刚,端平直方。 进退无私,法度攸资。 燥湿不渝,寒暑不殊。 立身践道,是则是俲。 ▼剑铭〔并序〕 或曰:“古者君子居常佩剑,以备不虞。今也无之,仓卒何恃焉?”应之曰:“君子恃道不恃剑。道不在焉,虽剑不去体,不能救其死。是故苟得其道,则剑存可也,亡可也。”作《剑铭》云: 昆吾之精,太阿之灵。深虑过防,却除不祥。 倏忽纵横,万夫莫当。用得其道,利器可保。 道之不明,器无足凭。怙力弃常,匹夫以亡。 败德阻兵,国家以倾。逆不敌顺,暴不犯仁。 上以守国,下以全身。长铗萧萧,七星照腰。 不离于道,神锋可销。 ▼盘水铭 盘水之盈,止之则平。 平而后清,清而后明。 勿使小欹,小欹必倾。 倾不可收,用毁其成。 呜呼奉之,可不兢兢。 ▼四言铭 聪明勇健之谓才, 忠信孝友之谓行, 正直中和之谓德, 深远高大之谓道。 ▼修己箴〔三首〕 §勇箴 何为而正?致诚则正。 何为而勇?蹈正则勇。 孟贲之材,心动则回。 临义不疑,呜呼勇哉! §逸箴 百仞之木,生本秋毫。 德隳于惰,名立于劳。 宴安之娱,穷乎一昼。 德著名成,亿年不朽。 可贪非道,可爱非时。 没世无称,君子耻之。 昔在周公,作为《无逸》。 大圣犹然,况非其匹。 §友箴 余何游乎?余将游圣之门,仁之里。 非圣不师,非仁不友,可乎?未可。 不若游众人之场,闻善而迁,观过而改。 ▼颜乐亭颂(并序) 〔周翰,孔子四十七世孙,名宗翰。邦直,李清臣也。〕 孔子旧宅东北可百步有井,鲁人以为昔颜氏之居也。周翰思其人,买其地,构亭其上,命曰“颜乐”。邦直为之铭,其言颜子之志尽矣,无以加矣。子瞻论韩子,以在隐约而平宽为哲人之细事,以为君子之于人,必于其小焉观之。光谓韩子以三书抵宰相求官,与于襄阳书谓先达后进之士,玄为前后以相推援,如市贾然,以求朝夕刍犬仆赁之资,又好悦人以铭志而受其金。观其文,知其志,其汲汲于富贵,戚戚于贫贱如此,彼又乌知颜子之所为哉?夫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士贫贱然后见其志,此固哲人之所难,故孔子称之,而韩子以为细事,韩子能之乎?光实何人,敢评先贤之得失,聊因子瞻之言,申而尽之。颂曰: 贫而无怨难,颜子在陋巷, 饮一瓢,食一箪, 能固其守,不戚而安, 此德之所以完。 ▼原命 子罕言命,子贡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则天道精微,非圣人莫能知。今学者未能通人理之万一,而遽从事于天,是犹未尝操舟而欲涉海,不陷溺者其几矣。昔眭孟知有王者兴于微贱,而不知孝宣乃欲求公孙氏擅以天下。翼奉知汉有中衰阨会之象,而不知王莽,乃云“洪水为灾。”西门君惠知刘秀当为天子,而不知光武乃谋立国师公刘秀,秀亦更名以应之。刘灵助知三月当入定州,四月尔朱氏灭,而不知灭尔朱者为齐神武,入定州者乃其首也。此五子者,其于术可谓精矣,皆无益于事,而身为戮没,又况下此者哉! 夫天道窅冥恍愡,若有若亡,虽以端兆示人,而不可尽知也。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是以圣人之教,治人而不治天,知人而不知天。《春秋》记异而说不书,唯恐民冒没猖狂以趋于乱也。 ▼说玄 余少之时,闻《玄》之名而不获见,独观雄之自序,称《玄》盛矣。及班固为雄传,则曰:“刘歆尝观《玄》,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应。诸儒或讥以为雄非圣人而作经,犹春秋吴、楚之君僭号称王,盖诛绝之罪也。”固存此言,则固之意虽愈于歆,亦未谓《玄》之善如雄所云也。余亦私怪雄不赞《易》而别为《玄》。《易》之道,其于天人之缊备矣,而雄岂有以加之?乃更为一书,且不知其焉所用之,故亦不谓雄宜为《玄》也。 及长,学《易》,苦其幽奥难知。以为《玄》者贤人之书,校于《易》,其义必浅,其文必《易》。夫登乔山者必践于坱埤,适沧海者必沿于江汉。故愿先从事于《玄》,以渐而进于《易》,庶几乎其可跂而望也。于是求之积年,始得观之。初则溟涬漫漶,略不可入。乃研精《易》虑,屏人事而读之数十过,参以首尾,稍得窥其梗概,然后喟然置书,叹曰:“呜呼!杨子云真大儒者邪!孔子既没,知圣人之道者,非子云而谁?孟与荀殆不足拟,况其余乎!观《玄》之书,昭则极于人,幽则尽于神,大则包宇宙,小则入毛发。合天、地人之道以为一,刮其根本,示人所出,胎育万物而兼为之母。若地,履之而不可穷也;若海,挹之而不可竭也。” 盖天下之道,虽有善者,蔑以《易》此矣。考之于浑元之初而《玄》已生,察之于当今而《玄》非不行,穷之于天地之季而《玄》不可亡。叩之以万物之情而不漏,测之以鬼神之状而不违,概之以六经之言而不悖。藉使圣人复生,视《玄》必释然而笑,以为得己之心矣。乃知《玄》者,所以赞《易》也,非别为书以与《易》角逐也。何歆、固知之之浅而过之之深也! 或曰:“《易》之法与《玄》异,雄不遵《易》而自为之制,安在其赞《易》乎?且如与《易》同道,则既有《易》矣,何以《玄》为?” 曰:“夫畋者所以为禽也,网而得之,与弋而得之何异?书者,所以为道也,《易》,网也;《玄》,弋也,何害不既设网而使弋者为之助乎?子之求道亦胶矣。且杨子作法言所以准论语,作《玄》所以准《易》。子不废法言而欲废《玄》,不亦惑乎?夫法言与论语之道,庸有异乎?《玄》之于《易》亦然。大厦将倾,一木扶之,不若众木扶之之为固也。大道将晦,一书辨之,不若众书辨之之为明也。学者能专精于《易》,诚足矣。然《易》,天也,《玄》者所以为之阶也。子将升天而废其阶乎?先儒为《玄》解者,诚已善矣。然子云为文,既多训诂,指趣幽还,而《玄》又其难知者也。故今疑先儒之解,未能尽契子云之志,世必有能通之者。比老,终且学焉。” ▼述国语 先儒多怪左丘明既传春秋,又作国语,为之说者多矣,皆未通也。先君以为丘明将传春秋,乃先采集列国之史,国别分之,取其菁英者为春秋传。而先所采集列国,因序事过详,不若《春秋传》之简直精明、浑厚遒峻也,又多驳杂不粹之文。诚由列国之史,学有薄厚,才有浅深,不能醇一故也。不然,丘明作此复重之书何为邪?然所载皆国家大节,兴亡之本。柳宗元邪佞之人,智识浅短,岂足以窥望古君子藩篱,而妄著一书以非之。窃惧后之学者,惑于宗元之言,而简弃此书,故述其所益以张之。 ▼四言铭系述 迂叟为四言铭,见者忽之,曰:“老生常谈耳。”故有系述。 孔子称“才难。”夫才者所受于天,非人所能强也。故推十合一曰士,千人曰俊,万人曰杰,岀于其类,抜于其萃,此其所以难也。闻言易悟曰聪,睹事易辨曰明,敢为不惧曰勇,强力不屈曰健,有是四者,才则美矣,然未足恃也。自古恃才而不勤德行,以杀身丧家亡国者,踵相及也。彼皆天之所与,非已之所为,又奚足以骄人哉。君子则不然,有其才必思美其行以成之,尽心于人曰忠,不欺于己曰信,善父母曰孝,善兄弟曰友。夫孝友百行之先,而后于忠信,何也?苟孝友而不忠信,则非孝友矣。能是四者,行则美矣,未及于德也。正直为正,正曲为直,适宜为中,交泰为和。正直非中和不行,中和非正直不立,若寒暑之相济,阴阳之相成也。 夫察目睫者不能见百步,瞻百步者亦不能见目睫,均是德也,执其近小而遗其远大,守其卑浅而忘其高深,是犹不免为小人焉。故君子好学不厌,自强不息,推之使远,廓之使大,耸之使高,研之使深,发于心,形于身,裕于家,施于国,格于上下,被于四表,虽尧、舜、周、孔,莫不本于是矣。呜呼!舍是而云道者,皆不足学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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