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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复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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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镇再拜复书君实足下: 昨日辱书,以为镇不当为议状,是房庶尺律法。始得书,愯然而惧曰:“镇违群公之议,而下与匹士合,有不适中,宜获戾于朋友也。”既读书,乃释然而喜曰:“得君实之书,然后决知庶之法是,而镇之议为不谬。庶之法与镇之议,于今之世,用与不用,未可知也。然得附君实之书传于后世,使后世之人质之,故终之以喜也。君实之疑凡五,而条目又十数,安敢不尽言解之?”君实曰:“《汉书》传于世久矣,更大儒甚众,庶之家安得善本而有之?是必谬为脱文以欺于镇也。”是大不然。镇岂可欺哉?亦以义理而求之也。《春秋》夏五之阙文,《礼记玉藻》之脱简,后人岂知其阙文与脱简哉?亦以义理而知之也。犹镇之知庶也,岂可逆谓其欺而置其义理哉!又云一黍之起于刘子骏、班孟坚之书为冗长者, 夫古者有律矣,未知其长几何,未知其空径几何,未知其容受几何,岂可直以千二百黍置其间哉?宜起一黍,积而至一千二百然后满。故曰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其法与文势皆当然也,岂得为冗长乎?若如君实之说,以尺生律,汉书不当先言本起黄钟之长,而后论用黍之法也。若尔,是子骏、孟坚之书不为冗长,而反为颠倒也。又云“积一千二百黍之广,是为新尺一丈二尺”者,君实之意,以积为排积之积,广为一黍之广而然邪?夫积者,谓积于管中也;广者,谓所容之广也。诗云:“乃积乃仓。”孟康云“空径之广”是也。 又云“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者,此孔子教子路以正卫之父子君臣之名分,岂积与广之谓邪?又云“古人制律与尺、量、权衡四器者,以相参校,以为三者苟亡,得其一存,则三者从可推也”者是也。又云“黍者自然之物,有常而不变者”,亦是也。古人之虑后世,其意或当如是。然古以律生,凡古人之意,既知黍之于后世可以为尺,岂不知黍之于后世亦可为律,而故于其法为相戾乎?若如君实之说,则是古人知一而不知二也,知彼而不知此也。又云“径三分,围九分者,数家之大要,不及半分则弃之也”者,今三分四厘六毫,其围十分三厘八毫,岂得谓不及半分而弃之哉?《汉书》曰:“律容一龠,得八十一寸。”谓以九分之围乘九寸之长,九九而八十一也。今围分之法既差,则新尺与量未必是也。如欲知庶之量与尺合,姑试验之乃可。 又云:“权衡与量,据其容与其重,必千二百黍而后可。至于尺法,止于一黍为分,无用其余。若以生于一千二百,是生于量也。且夫黍之施于权衡,则由黄钟之重,施于量,则由黄钟之龠,施于尺,则由黄钟之长,其实皆一千二百也。”此皆《汉书》正文也,岂得谓一黍而为尺邪?岂得谓尺生于量邪?又云:“庶言太常乐太高,黄钟适当古之仲吕。”不知仲吕者,果后夔之仲吕邪,开元之仲吕耶?若开元之仲吕,则安知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者?此正是不知声者之论也,无复议也。 又云:方响与笛,里巷之乐,庸工所为,不能尽得律吕之正者。是徒知古今乐器之名为异,而不知其律与声之同也,亦无复议也。就使得真黍用庶之法,制为律吕,无忽微之差,乃黄帝之仲吕也,岂直后夔开元之云乎?《书》曰:“律和声。”方舜之时,使夔典乐,犹用律而后能和声。今律有四厘六毫之差,以为适然,而欲以求乐之和,以副朝廷制作之意,其可得乎?其可得乎?太史公曰:“不附青云之士,则不能成名。”君实欲成其名而知所附矣。惟其是而附之则可,其不是而附之,安可哉?谚曰:“抱桥柱而浴者,必不溺。”君实之议,无乃为浴者类乎?君实见咨,不敢不为此諓諓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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