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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十六回 述苦心劝甥成礼 犯水厄捣鬼偏灵

  话说张凤笙见李贵,引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学究样子的人进来,知道便是杨柏森了,忙起身让座。杨柏森却认识张凤笙,迎面一躬到地,回头见周发廷坐在旁边,也拱手行了个礼,坐下来向张凤笙满脸堆笑地说道:“晚生平日无缘亲近,今日承老前辈呼唤,得叩谒崇阶,实在荣幸极了。”

  张凤笙听了这酸溜溜的话,见了这般酸溜溜的样子,一时也想不出相当的话来回答,只好连说不敢当。杨柏森耸了耸肩头,将身躯移出了些儿,只坐了一点屁股边,两手亸得直直的,接着说道:“老前辈呼唤晚生,不知有何吩咐?”

  张凤笙笑道:“因小女出阁,日期须得斟酌斟酌,看有不有冲犯。听得李贵说,老兄这类学问很高明,因此请老兄来指教指教。”

  杨柏森复拱了拱手道:“晚生应当效劳,婚姻大事,时日最关紧要。”

  张凤笙从怀中取出日单来,递给杨柏森道:“这日子是由男家选择来的,共有三个,你看哪一个能用,请老兄决定。”

  杨柏森双手接过来,略望了望说道:“请将新郎和令爱的生庚写出来,待晚生查一查,就知道了。”

  张凤笙教李贵拿出文房四宝来,写了无怀和静宜的生庚,杨柏森从袖中扯出一本三寸多长、一寸来宽的小书来,翻开来看一会儿,用指捻算一会儿,皱着眉只管摇头,一个人坐着鬼念道:“伤官见官,为患百端。”

  周发廷在旁听了,恐怕杨柏森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即起身走到杨柏森跟前,借着看纸上的字,低声说道:“只请查查这三个日子,是哪一个相宜,日子是越近越好,旁的都不用管他。”

  杨柏森应是说道:“这位新郎的八字,实在是华贵极了,只是过于阳刚了一点儿。论起这阳刚,本是很美的东西……”

  周发廷不待他说下去,指着日单上的日期,截住问道:“这日子老兄已查了没有?”

  杨柏森道:“依晚生看起来,这三个日子都不能用,选择这日子的人,大概是不曾见着这生庚,随意翻着通书,见这几个日子底下,有宜嫁娶的字样,便选择了送来的。晚生将生庚合起来一看,三个日子都显而易见的不能用。”

  周发廷道:“这三个日子既不能用,依老兄说是哪一日好呢?”

  杨柏森沉吟了好一会儿笑道:“倒是重阳日这个日脚,与新郎新妇的生庚,都能合得上。这日脚虽有些犯水厄,但是这日生的小孩子,就得当心水厄,嫁娶是不关事的。除了这日,在八、九这两个月以内,再也寻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日子来。”

  周发廷笑道:“好,好!就迟几日也罢!”说着掉转脸问张凤笙道:“老爷的尊意以为何如呢?”

  张凤笙笑道:“我有何不可,杨君既是说好,就用重阳日也使得。”

  杨柏森提起笔来,在纸上批了一大张,写了许多的吉利话在上面,张凤笙也懒得看他,用红纸封了一两银子,给杨柏森做润笔。杨柏森辞之再三,方受了揣入怀中,袖了那本算命的小书,作辞去了。

  周发廷和张凤笙谈论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城。次日上午即将改的日期,送到梁家来。梁锡诚迎接到客厅里坐下,周发廷拿出日单,把杨柏森的话,述了一遍,只不曾提起犯水厄的话。

  梁锡诚笑道:“那三个日子,都是我自己照通书上宜字多的写出来,与新郎新妇生庚,合与不合我如何知道。这些禁忌,我素来也是不大相信的,既是张亲家太太,相信这个,又已请算命先生查过了,这改的日子,必是不错,我照办便了。前日老先生去后,有观音庵的忏因师父来舍间化缘,内人和她谈起王家、张家的事,她做个无意的样子,说出一条道路来,要无怀到张家入赘,成亲之后,即上京应试去。若得成名,无怀的父亲,自有将无怀收回的日子。”

  周发廷听了,拍掌笑道:“这条道路,比我主张的,更要简单,何不就依着这话做去呢?”

  梁锡诚摇头道:“我也知这法子便当,不过我觉得婚姻大事,不可过于草率,无怀既被他父亲驱逐,就要算是我的儿子了,这一件事,我得用点儿心力,才对得起无怀。入赘的事,是男家没有力量,办不起喜事,因此才一切托赖女家。于今王家固是无锡有数的大家,便是寒舍,也不缺少这点儿费用。若也沿着俗例,入赘张家,必惹人笑话,更怎生对得起无怀呢?这事我与内人,商议再三,终以在舍间成亲的妥当。”

  周发廷见梁锡诚的主意已定,不便再说,并且在梁家成亲的计划,原是周发廷自己主张的,此时破坏的话,更说不出口,当下只好点头应是。天色已晚,即兴辞出来。

  光阴迅速,这日已是九月初七了,梁锡诚已将应行布置的事,布置完了。无怀见舅父舅母都忙着料理,心里早已疑是替自己成亲,只是不便探问。直到初七夜间,梁家的房屋,从大门以至内室,都粉饰一新,悬灯结彩了,梁太太才把无怀叫到自己房中,从容说道:“你知道这几日我和你舅父,忙的是为什么吗?这事原该早和你说明的,只因你的性情笃厚,早和你说,你必不愿意,所以才等到此刻,万事都完备了,方说给你听。你要知道我和你舅父,冒昧替你办理这头亲事,实是出于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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