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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佩玉打好了主意,哪知正中了那僧人的道儿,许多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僧人用杖招架,故意地往剑锋上磕砸,佩玉却只得收回,把实招化为虚招,剑锋永远不敢和杖身接触。这样一来,便吃亏得多,被那僧人占了便宜去,不是这样那僧人的武艺不如佩玉远甚,宝剑略一用力,便可将铁杖削断,那僧人如失了铁杖,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闲话少说,那僧人说完了诈语,趁着佩玉正在看剑,略一迟疑之际,倏地使了个泰山压顶的招式,一杖直照佩玉当顶打下,佩玉既不敢用剑招架,只得双足一点,往旁边一闪躲过去。那僧人见落了空,唰的又是一个巨灵劈山的招式,复向佩玉肩背上打来,佩玉又一侧身,让了过去。那僧人将铁杖往回一撤,接着又是一个狂风扫叶的招式,向佩玉腿上打到。

  佩玉身形向上一耸,凌空跃起丈余高,铁杖便扫了个空。

  佩玉身法灵便,身形向下一落,使了个金龙探爪的招式,一剑向僧人心窝刺到。僧人把铁杖向上横着一磕,身子往斜刺里一撤。

  佩玉宝剑不敢和铁杖硬碰,只得收了回来,又使了个枯树蟠根的招式,一剑向僧人腰间砍到。僧人又用铁杖直着向外一掠,佩玉只得化实招为虚招,又把宝剑收回。

  两人一来一往,杖到剑去,剑去杖来,足足战了有二三十个回合。那僧人见佩玉为其所愚,永远不敢用剑接触,宝剑多厉害的招式,都因此化实为虚,不能致自己的死命。心中大喜,暗道,看这妞子的剑法武功,比我高强百倍,如非爱惜宝剑,我早不是他的对手了,有他在此,行刺决然无望。不如窥个破绽,走他娘的吧,战长了难免要吃她的亏。想罢抖擞精神,把那支铁杖使得呼呼风响,就和雨点也似,专向佩玉要害处攻击,佩玉既不敢用剑招架,只得左右跳跃,上下蹿耸,闪展腾挪,来回往复地躲避。多少出奇制胜的厉害招式,受了这牵制,不能施展开来,枉负了惊人剑法、一身绝艺,竟无用处,不但不能制敌人的死命,而且吃力非常。一面斗着一面寻思道,照这样战下去,永远也不能伤这秃驴毫发,战到几时才是了局。想着不由得焦急起来。转念又一想道,我这不是呆了吗?我袖子里笼着两筒满满的梅花箭,我何不窥个空隙,赏他一箭,不就打发了么!主意打定,不意那僧人铁杖越发来得迅疾无比,只顾躲闪,竟觅不出些微的工夫,施放袖箭,空自着急也没办法。

  那僧人看佩玉被自己铁杖逼得没有还剑进招之暇,觑了个破绽,猛地使了个连环夺命招式,一杖当头打去,佩玉往旁边一闪躲开,紧接着又是一杖,直向心窝捣来,佩玉只得又向后面一跃避开。僧人大喜,就趁着这一点空隙利便,托地双足一跺,踊身高耸起有几丈远近,捷逾狸猫,便由船头跳上了岸去。

  佩玉仓促哪里提防到他有这一着,化实招为虚招,竟是脱逃,待欲追赶已来不及,急忙把手一抬,连按袖箭的枢纽,三枝连珠梅花袖箭齐由袖中飞出,向岸上黑影打去,隐约听得远远的啊呀了一声。知道自己袖箭可及百步之外,饶他跑得迅速,至少也得挨中一箭,说时迟那时快,再望黑影已然不见。荻声簌簌,残月在天,远村鸡声随风吹到,约莫距离天亮已无多时。四顾悄寂,景物苍茫,打了多半夜,竟没能擒住贼人,仿佛似一场噩梦,一丝痕迹不留。

  佩玉站在桥头愣了半天,那深夜的秋风阵阵吹在身上,衣服甚薄,觉有寒意,才慢慢地踱向船舷,推开了窗户门扇跳了进去。筠姑此时还兀坐在榻边没有睡卧,正在出神,一心惦念着佩玉,去了这半夜没回来,不知与贼人交手胜负如何,看她视敌如同无物的心情语气,或许是确有致胜的把握,该不至于遭受伤害。一面想着,一面侧耳屏息,谛听外面并无动静,心里急闷,测不透凶吉。

  佩玉猛地推窗钻进去,把她吓得一惊,看是佩玉,方才神定。连忙问道:“姐姐回来了,我先只听得外面有个粗喉咙的哈哈冷笑了几声,说了几句话,也没听出说的是些什么。听停下去,便不再有声音了。我非常替姐姐担心,又不敢出去看,现在贼人怎么样了?”

  佩玉低声把一切情形说了一遍,筠姑惊道:“那和尚逃走,不会再来报仇生事吗?”

  佩玉道:“要是再来,也得找帮手,今天晚上是绝不会的了,看他行径,绝不是为了偷盗抢劫而来,我看着那岸边,先还有个人站着呢,后来再望便不见了。这必是老伯仇家,唆使前来行刺的,岸边的那个人便是眼线,他们既然没得手,回去怎生交代,必不能擅自罢休,从此无事,一定还要另想别法,再来滋事。这里距离江苏高邮还远得很,路程三停才走了一停,沿途险难正多,端的不可不小心防备哩。”

  筠姑闻言大惊道:“这这这便怎么好?姐姐既然知道,总要想法子保护我爹爹的性命,一生一世,也忘不了姐姐的恩德。”说着两眼含泪,向佩玉跪了下去,叩头不已。

  佩玉急忙一把将她拉起,说道:“贤妹何必这样多礼,我即在此,如何可以袖手不管,誓当尽力保护老世伯的安全。俗语说得好,同舟共济,就在旁人,我都不能漠视,何况彼此还是世交至好呢!贤妹勿劳嘱咐,请放宽心就是了。”

  两人说话之间,天已大亮,董翁董媪和栓儿在外舱住,少时都已起来。栓儿推开舱门,欲待呼唤仆人打洗脸水进来伺候,门扇一开,只听得当啷啷一声响亮,一件东西从门上掉了下来,落在舱外船板之上。栓儿喊道:“爷爷快看,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呀?”说着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中,董翁董媪闻声探视,只见栓儿手上提着一件明晃晃三尺来长的鬼头钢刀。董翁夫妇惊骇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里舱筠姑和佩玉听见外面嚷闹,走出来观看。董翁一见佩玉,指着那柄刀,说道:“小姐你看门上会掉下这柄刀来,不是怪事吗?”

  佩玉想起夜间那贼和尚拿着这柄刀,正在拨门,被自己一剑砍去,刀在门缝里,没容他拔去,便和自己动起手来,后来把贼和尚赶走,也就忘了,刀一直插在门缝里,所以一开门,便掉了下来。

  夜间的事,初意原想不叫董翁夫妇知道,既然发现了刀,再不能隐瞒不说,便将夜里贼和尚前来行刺,自己和他动手被他逃走的情形,一一叙述了一遍。董翁夫妇闻听,吓得呆了,半天半天,方才神志恢复,不由感激流涕地说道:“如果不是小姐在此救护,老朽一家人,此时早被贼人刺死,做了无头之鬼,真是再造之恩,请受老夫妇一拜。”说着扑通一声齐向佩玉跪了下去,筠姑栓儿也跟着跪下叩头不止。

  佩玉大惊,来不及拦阻,慌忙跪下顶礼相还,口中说道:“老伯伯母,行此大礼,这不是折受侄女吗?”

  董翁董媪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方才站起,筠姑栓儿把佩玉搀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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